花辞树见他面色铁青,哈哈大笑起来,抹了把眼尾笑出来的泪水:“哎哟…你说有没有道理?”
“……”
花辞树双手交叠:“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去哪啊?我不跟着你,我今天有事。”
“那你管我去哪。”
“想知道,而且,”花辞树贱兮兮地笑了笑:“万一你出什么事我也好去救你啊。”
袁慎瞪了他一眼,懒得纠缠:“不知道去哪,开到哪算哪。”
“哇,自由行啊?明天不上班啦?”
“上。”
“那你…”花辞树顿了顿:“你去采风?”
袁慎用鼻子哼了一声:“有点脑子。”
“往郊外开?”
“嗯。”
“你导航往西南方向,我一会把地名发给你,那里有路牌指引,里面山林有个瀑布,不过要下车走一段,那一块没开发,没什么人而且风景不错,很原生态,溪流不深,就是有时候挺急的,上面的石头也滑,要注意安全。”
袁慎本来没打算听他的,但听完竟然感觉还不错,主要是人少这一点很得他的心,首都人流量大,什么自然景点都挤满了人,找个人少的地方不可谓不难。
“这你都知道。”
“好几年前去那露过营。”
袁慎抿了抿唇,能露营的地方能少人吗:“几年前跟现在能一样吗,说不定早就被网红攻占或者建成度假村也说不定。”
“那不会,不过过几年就说不定了,”花辞树抬了抬眉思考:“我爸前几年好像是说要把那边开发了来着,我觉得还挺可惜的…”
“……”
“反正你就放心去吧,没几个人知道。”
袁慎觉得跟他说话真是各方面的影响心情:“…我走了。”
“注意安全啊。”花辞树靠在门边插着兜冲他挥了挥手。
袁慎低头捏了捏鼻梁,加快脚步离开。
-
驾车开了三小时,把车停在路边,根据花辞树给的名字,袁慎顺着路标进入,越进越感到树木高耸,空气清新,在市内待了这么些年倒是从来不知道郊外有这么个地方。
袁慎从包里拿出相机,独自往深处走去。
-
花辞树刚到办公室,秘书按他的吩咐把第一阶段入围的五十家珠宝公司的名单送过来。
秘书站在一旁,咬字清晰:“上面有公司简介,也有近些年来的成绩、较为出名的作品和设计师等,其他不满足要求的珠宝公司都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
花辞树嗯了声,靠着椅背一目十行地翻:“第一阶段筛选是文无期在忙?”
“是文总监。”
终于翻到星汉珠宝,看着设计师行列里排在头一个的袁慎,花辞树舔了舔嘴唇,食指在文件上敲了敲:“把他叫来,让他带上星汉的详细资料。”
“好的。”
秘书退出去,花辞树还在看文件,不过只止步到星汉珠宝这一页。
文无期带着文件进来,啪一下放花辞树桌前,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突然找我要这家公司的资料做什么?”
花辞树哎了一声,把手上拿着的换成文无期拿来的:“你能不能对我客气点,门都不敲。”
“少来,你不是说第一阶段全权给我处理吗?”文无期双手交叠,语气严肃;“我告诉你,交给我了我就不会让你随随便便插手,你是要提拔哪家或者排除那家我都不会同意,一切等他们样品出来了做决定,不然你就找别人帮你管。”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大火气,”花辞树瞟了他一眼:“我有说要动用私权吗,看看也不行?”
文无期冷哼一声:“你最好是看看。”
“真看看,我不打算发表一丁点意见,”花辞树扬着嘴角:“星汉这公司怎么样,我看履历还行。”
“嗯,算是拔尖了,不过近两年出的设计缺乏创新,太模式化,他们的首席设计…”
“怎么?”花辞树抬眼。
被打断的文无期狐疑地看着他:“什么怎么,就还行,不过跟他早期在国外的作品比还是少了很多灵性,但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了。你认识他?”
花辞树转移话题:“你觉得星汉有机会入选吗?”
“这谁说得准,得等样品出来。”
花辞树点点头,翻到后面的设计师简介,袁慎的资料从长度上跟后面几个设计师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光是获奖设计就揽了一列。
“他还入围过AGT奖。”花辞树有些惊讶,这种国际顶级的珠宝奖项,入围的都是珠宝圈沉淀多年的大佬,袁慎年纪轻轻能有这种艺术造诣怎么也不该委身在星汉当个设计总监,换句话说,袁慎应该有更多向上的橄榄枝供他挑选才对。
“嗯…入围作品叫银河,和名字一样,灿烂绚丽,鬼斧神工,无与伦比的精妙,光从设计上看,我认为比那一届最终获奖的珠宝都过之不及。”
“上语文课呢拽那么多成语…有没有那么好看,我倒要搜搜。”花辞树放下文件,转而在电脑上输入,自动联想的第一个词条就十分刺眼:珠宝银河抄袭。
花辞树无视了词条直接搜索,搜出来的图片已经不能单单用好看来形容,简直是惊艳,花辞树都觉得文无期拽的几个成语不够用,水蓝碎钻、宝蓝碎钻,珍珠和海螺珠镶嵌,细小紫钻粉钻点缀其中,没有主体宝石,但整件就是一个整体,头冠只用细小缠绕而成的银线不规则地连接,却丝毫不显得杂乱,这样大面积的碎钻在丝线上竟然一点焊接工艺都看不出,可以见得制作过程需要多么精细,如此璀璨、夺目,当真银河。
文无期看他呆住的表情,嗤笑一声:“怎么样?很美吧,实物更美,闪到移不开眼的美,只不过银河背后的争议太大了,也是可惜。”
“…什么争议?”花辞树回过神看向他:“我刚刚看到相关词条说银河抄袭。”
“嗯……啧,其实说抄袭不准确,”文无期打了个响指:“应该定性为疑似剽窃。”
“剽窃谁?”花辞树皱着眉一脸不屑:“谁有这样的作品前身给他剽窃,梵高吗,直接碰到美术馆去。”
“要真是梵高就好了,那顶多就算个灵感来源,”文无期道:“当时是说他剽窃了恩师未发表的设计手稿挪为己用,而且曝出来的时间也很巧,正好是银河入围AGT最终轮的时候,结果出了这事,欺师灭祖,多大的罪啊,AGT作为一个权威性这么高的奖项,主办肯定不愿意承担这么大的风险,银河最后也只是入围就没后续了,这个设计师也因为圈内争议太大,后两年没什么水花,听说他回国了,没想到是真的,可能也是那些争议对他造成影响了吧。”
“他之前也得过不少奖,不像那种人。”
“其实根本没定性,稍微想想就能知道,AGT之前也有一次涉嫌抄袭的作品,当时证据确凿,AGT就把设计师连带作品一块除名了,如果银河的设计师真的剽窃,AGT肯定会有所动作,他们又不怕得罪人。那时候曝出来的证据模棱两可,但设计师自己不出来说话也没办法,后来的人听风就是雨,谁会去了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花辞树沉默一会,抬眼:“你不会因为这个就不让他参与这次展览吧?”
“怎么可能,我是中立的,”文无期道:“不过前提是他这次的作品能走到最后并且不会出现像上次那样的争议。”
花辞树皱眉:“刚听你说的话你不是挺站他的吗,怎么这会又跟AGT一个态度了。”
“拜托,我说了我是中立的,AGT都不愿担这种骂名,NG刚进军珠宝行业难道要走黑红路线吗?我这么做是为了谁?”文无期越说越来脾气:“你稍微管点事好吧,脑子放久了也不怕生锈,你还想直接走后门让他跟咱们合作不成?”
花辞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不免有种没由来的不爽:“他自己就行,我不插手。”
“那你倒是学学人家,二世祖。”
“我纠正一下,”花辞树比了个‘枪’的手势指着他:“我是七世。”
“哼…”文无期站起身,把他的手扭了个方向,食指指尖朝下:“这才是七。”
花辞树假笑,又说:“你也说了这事根本没定性,我想查查这背后有没有什么隐情。”
“你想查完全可以等他的作品入围再查,要是他做不到入围跟我们也没关系,你又何必费钱费力去查?”
“你就当我八卦行不行?”
文无期一口答应:“行,自己查。”
“靠,你别忘了我是你老板,你必须帮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忙,让我帮你干这事,付我多少钱?”
“你要多少钱,开个价!”
文无期笑了:“我要你百分之五的股份你给不给?”
“少来,你必须帮我,谁让你亲力亲为了,我给钱,你安排,找人去查,OK?”
“…我肯定狠狠吃你一笔回扣,”文无期回以一个毫无感情的微笑:“我去忙了,你有空也做点事好应付你爸。”
“你比我爸还啰嗦。”花辞树骂了句。
“那你就管我叫爸。”
“滚你丫的,小心我不给你开工资。”
“那我们就法庭见。”文无期关上门,隐约听到里面说了声'操'。
-
袁慎从山里出来的时候天差不多黑了,露出来的脖子和耳后被叮了好几个包,回到车子停的地方,正准备拉开车门,先看到了雨刮器上夹着的纸条。
交警还查到这来?袁慎皱着眉拿下来,发现并不是罚单,而是一张折叠过的单行本里撕下来的一页,展开看到里面还夹了五块钱现金,差点被风吹走,袁慎眼疾手快抓住,想看看这是什么新型骗局时,却看到纸张用幼稚的字迹写着:小猫受伤躲在车轮胎里不肯出来,所以我们给车胎放气了,五块钱给您打气,谢谢。
袁慎几乎石化在原地,不对,你们怎么放的气?!
袁慎急忙弯腰查看轮胎,发现后侧的右轮有好几个扎孔,很快他就找到一根还扎在轮胎里的长钉子,善良的孩子们似乎为了尽快放气救助到小猫乱七八糟扎了好几个孔,轮胎现在已经瘪下来,更幸运的是,袁慎没有备用轮胎。
“操……”袁慎捏着五块钱又好气又好笑,这种事都能让他遇见,是不是太倒霉了点。
这个地方叫拖车他得等多久,成也人少败也人少,他就算叫了拖车又叫不叫得到车拉他回去呢。
算了,先叫拖车。
袁慎反复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打完拖车电话便进去车里等候,现在天又黑得快,路灯还没到时间开,整条道黑漆漆的,袁慎徒步了一天也累了,就坐着眯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震了两下,他没睡着,睁开眼拿起手机就看到花辞树发来的消息出现在锁屏页面,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白天花辞树跟他说的,万一出了什么事要来救他。
点开对话框,花辞树给他发了条消息:回来了吗?你没打算在那过夜吧?
袁慎回复:困这了。
花辞树连扣了几个问号,袁慎正打算跟他解释,手机就直接弹出了他打来的电话,思考一会还是点了接通:“喂…”
“喂!”
袁慎被这一嗓子喊得一撤,皱着眉再靠近:“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接得这么慢,你迷路了?手机有电没有?有没有带充电宝啊?”
他的语气焦急,听得袁慎都愣了一下:“…我没事,我在车里。”
花辞树松了口气:“那就好,不然你要是在里面,入了夜山里一冷你那身衣服肯定顶不住,一会上新闻就悲剧了。”
“……”袁慎抿了抿唇:“那你要失望了,我没事,好得很。”
“那你说你困在那是什么意思?”
提到这事袁慎就哭笑不得:“我的车胎破了,现在在等拖车,这里太偏了,应该还要一会。”
“车胎咋破了?你往山里开了?”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那你车胎怎么破了?不,等等,先别说,等我一下。”
袁慎似乎听到关门声,过了几分钟,花辞树的声音重新从从听筒里传来:“你把车停在哪?指示牌那?”
“嗯,”袁慎一顿:“等等,你要干嘛?”
“我过去找你,你等我吧,我现在上车了,”花辞树系上安全带戴好耳机发车:“怕你无聊,陪你电话解解闷,你现在继续说你的轮胎怎么破的吧。”
袁慎沉默一会,心里涌起某种奇怪的暖,好像又要欠他人情了:“就是……”
袁慎把经过说完,顺带吐槽了一下那帮孩子是怎么能出现在那,还有自己有多无奈,花辞树津津有味地听着他难得的碎碎念,好像是第一次见袁慎这么絮絮叨叨的,可爱得要命。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花辞树说:“先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出市区可以提速,你等我,嗯?”
袁慎觉得这话说得怪怪的,但毕竟花辞树是来接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叮嘱了一声:“你别开那么快。”
“嗯嗯知道啦,挂了啊,诶,这时候是不是该说句爱你啊?”
袁慎皱眉:“开你的车吧。”
听着耳边传来的嘟嘟声,花辞树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花辞树和来拖车的人差不多同时到,袁慎的车在路边打着双闪很显眼,花辞树看到袁慎正在与人交涉,便按了下喇叭,袁慎看了他一眼,大哥也回头看,不禁感叹:“那车真帅啊,来接你的?得不少钱吧…”
“呃…嗯,”袁慎点了下头:“车就麻烦你了。”
“诶,行,我直接拖到修车行,好了就给您电话。”
“好,谢谢。”袁慎说完朝花辞树那走去,再次坐这车已经没那么不自在。
花辞树笑着看他:“你怎么这么倒霉啊?”
袁慎扯了扯嘴角,边说边系安全带:“可能因为你白天咒我。”
“那我可真是罪过,”花辞树调转车头往回开:“是不是该请你吃饭赔罪?”
“用不着。”袁慎本来没感觉,被花辞树这么一说,胃部像是刚反应过来今天这么大运动量这时候该意思意思叫两声了。
'咕咕——'
“……”袁慎觉得自己今天出门就该翻翻黄历。
花辞树忍着笑:“我车上可没吃的,你出门没带点吗?”
“有…”袁慎捂住眼睛:“但是在车上…”
“噗…”花辞树抿了抿唇:“没事不尴尬啊,咱们这就回去填饱肚子,想吃什么,说吧!”
袁慎想了想,还真有点馋那晚的烤肉了,思索一番,袁慎觉得就算为了好店也可以跟花辞树再去吃一次,趁现在顺其自然,以后要是不跟他联系他自己也能吃上那家的肉。
“不知道,我吃饭很挑,你别随便带我去,不喜欢的我吃不下。”袁慎淡淡说。
“我好长时间不在这,好多店都不熟,你有常去的吗?”
“有,那些不想吃。”
“那我打个电话问问秘书。”说着花辞树就要点屏幕。
袁慎皱了下眉:“你秘书什么时候下班?”
“那当然是24小时stand by。”
“人家是秘书又不是贴身助理。”
“巧了,她就是秘书加助理,”花辞树转头冲他眨了下眼睛:“放心吧,钱给够,比GPT还智能。”
“……资本家,你就不能给员工点个人空间吗?”
“你骂我干嘛,我这不是带你去吃饭呢,”花辞树有点委屈:“你胳膊肘往外拐,老是为了外人跟我甩脸子。”
袁慎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你有,”花辞树翻旧账:“上次在酒吧门口你也帮着别人说话。”
“那是一回事吗,你停个车能死了?”
“你看,你还替别人说话。”
“你…”袁慎舒了口气,扭过头不与他争论:“无理取闹。”
“又生气了,你好容易生气啊,你天天这么生气对身体不好。”
袁慎又猛地转过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花辞树转头看了一眼:“现在放松你的眉毛。”
“……”袁慎发觉自己的眉头确实挤在一起:“是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污蔑我我才这样。”
“怪我怪我,那也不能老生气呀,我要怎么哄你,”花辞树笑:“你有没有什么秘诀,告诉我呗,我学一学。”
“秘诀就是闭上你的嘴少油嘴滑舌。”
花辞树哼了一声:“我好歹开这么久车来找你。”
袁慎虚了点:“…我没求你来。”
“我自愿的,所以想吃什么?”花辞树长长地哎了一声:“你不肯我就不打电话麻烦我尊贵的员工了。”
“你想。”
“好难伺候啊袁总监…”
“不然就送我回家。”
“火锅?”
“太油了。”
“粤菜?这个清淡。”
“不想吃。”
“鲁菜,我记得你大学时候爱吃。”
“吃腻了。”
“那泰国菜?酸辣开胃。”
“香料味很重。”
“日料?不油不淡香料味也不重,跟鲁菜八杆子打不着。”
“谁知道新不新鲜,进口的我可不敢吃。”
花辞树无奈地笑:“袁总监到底想吃什么?琼浆玉露我也搞不到啊。”
“我要吃新鲜的。”
“新鲜?”花辞树想了想:“上次那家烤肉?想吃吗?”
袁慎故作思索了一会,大发慈悲道:“嗯,勉勉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