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锐来到超市又精神百倍了，没多久购物车里就堆满了半车各种各样的零食饮料，经过黄庭轩的制止，剩下半车位置才得以空置，留给了冰箱真正的主人——各种蔬果和其他食材。
拎着满满两大袋子回到家，李昀锐脱了鞋放下东西就去洗澡，黄庭轩在厨房准备晚上吃的饺子，李昀锐洗完澡出来正好赶上黄庭轩拌好了两盆馅料，他也凑热闹，要跟着一起包，可惜根本不会，照着黄庭轩一板一眼地也包得乱七八糟，嘴里还嘀咕：“你怎么包得跟沙县卖的似的，包慢点呀…”
黄庭轩低头笑着，拿起新的饺子皮放上馅：“我教你个简单的。”
“等等等等，”李昀锐把包一半的放到一旁，拿起新的照着他的样子在手里摆好了，全神贯注地说：“可以了，你教吧。”
黄庭轩把饺子皮对折合上，李昀锐认真地跟着他做。
看他专注的样子，黄庭轩忍住笑，两只手往饺子皮边上一捏：“好了。”
“……”李昀锐抿唇，一脸无语地抬眼看他：“这个我用你教！！”
黄庭轩笑得肩膀直颤：“…管用就好了。”
“你就知道逗我玩，”李昀锐哼了一声：“幸好我是实用主义，不跟你玩花里胡哨的，就这么包…”
包到一半，李昀锐突然离席，过了会儿像小狗叼来了好东西，举着一枚硬币挡在面前，手放下，露出一张笑脸，“看！我把这个包进去，看看一会咱们谁吃到，谁吃到就获得一个愿望，由对方实现，怎么样？”
黄庭轩笑：“万一是摘星星摘月亮怎么办？”
“当然不是这种啦！”李昀锐想解释，又觉得黄庭轩明知道，是在故意逗他，就说：“哎呀你就说好不好！”
“好好好，”黄庭轩纵容道：“都听你的。”
饺子包好上蒸笼，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像写着名字似的，一眼就知道谁包的。
李昀锐吃到美食，腮帮子鼓鼓的，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一副满足的样子，时不时发出哼哼声。
吃到一半，李昀锐眼睛一亮，从嘴里吐出一枚硬币：“我！是我！我吃到了！你看！”
李昀锐把硬币举到他面前：“看看看！”
“看到了，”黄庭轩轻笑：“说吧，有什么愿望我能为您效劳。”
“嗯——”李昀锐眼珠子转了一圈：“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反正没说时效，就是一直有效，同不同意！”
黄庭轩配合地点头：“完全同意。”
“很好，赏一个饺子。”李昀锐夹起一个饺子喂给他。
-
这一个月来李昀锐妈妈都没有到访，就到李昀锐已经快忘记当初为什么那么着急让黄庭轩搬过来的时候，妈妈一个门铃，又搞起了突击检查。
开门的是黄庭轩，妈妈见到他，笑着说：“小黄啊，你现在搬过来啦？”
黄庭轩微笑：“是，上个月搬来的。”
“挺好，我早就说了这套房子给他一个人住太大了，你们两个住正好，”妈妈进门把东西放到桌上：“给你们带了点水果，家里吃不完。”
“妈，你来啦！”李昀锐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冲出来，他现在就像写好作业的优等生，就等老师抽查，一点不带怕的。
“啧，还这么咋咋呼呼的。”
李昀锐皱眉：“妈，你怎么一来就唠叨我！”
妈妈哼了一声：“你倒是醒着，我还以为你不到两点起不来呢。”
“谁说的，我现在作息可健康了，三餐都准时的。”
“真假的…”妈妈坐到沙发上，怀疑地说。
“当然了！不信你问小黄。”
黄庭轩倒了杯水过来，递给妈妈：“是真的，他现在不赖床，作息很好。”
妈妈接过水杯，看了一圈屋子，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多个人果然不一样，有生气，小黄是会过日子的。”
李昀锐撇撇嘴：“你就夸他吧，他才是你亲儿子。”
“胡说什么呢…”妈妈笑着揉了一把李昀锐的脑袋：“你看你现在是不是精神多了，以前天天熬夜，脸都是青的。”
“啊啊啊…知道啦…”
留意到一旁的娃娃，妈妈拿起来捏了捏：“这是什么。”
“哦，昨天我们出去逛街的时候买的。”
“出去玩了呀？挺好，年轻人要多出去走动，不要闷在家里玩手机。”
“哎哟妈您就别说了，我都会背了。”
“行行行，我不说，你们吃饭了没有，”妈妈站起来：“我给你们做点饭，冰箱里有东西没有？”
“正在打算，”黄庭轩后脚跟着站起来：“我来吧，上次尝了您的手艺，这次也让您尝尝我的。”
“哎…麻不麻烦啊。”妈妈嘴上这么说，脸上已经笑开花了。
李昀锐有点炫耀似的：“没事，多一双筷子的事，平常也是他在做，昨天还包了饺子呢。”
妈妈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
黄庭轩笑笑：“您坐着吧，我随便做点，您别嫌弃。”
“那，麻烦你了啊，小黄。”
“不会。”
趁黄庭轩做饭的时候，妈妈在屋子里逛起来，李昀锐胸有成竹地跟在后面，打趣道：“妈，巡什么呢，捉奸啊？”
“别胡说。”妈妈看到卫生间里成套的东西，又看到床上的两个枕头。
如黄庭轩所说，真的生活和摆出来的是不一样的，李昀锐也跟着妈妈看了这个日夜生活的屋子，从里到外渗透进了另一个人的气息，越来越鲜活，有温度。
回到餐桌，妈妈和李昀锐面对面坐着，目光却都在灶台上的黄庭轩挺拔的背影上，看他熟稔的手法和调度，不难看出确实对厨房的一切了若指掌。
“是真会做饭…”妈妈小声说。
“那是…”李昀锐托着脸，脸上洋溢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他做饭可好吃了，我都吃胖了。”
妈妈看到自己儿子幸福的脸，心里也顿时开阔起来，孩子们好好过比什么都好，到这个程度，喜欢的是男是女一点都不重要。
三菜一汤上桌，妈妈不仅惊讶于速度，还惊讶于有这么多食材，感叹道：“家里的冰箱终于派上用场了。”
黄庭轩笑了笑：“昨天刚去过超市，买了些补上，今天赶巧了，都是家常菜，您试试，别嫌弃就好。”
“这家常菜才好，才有家味。”妈妈夹了一筷子，在心里点头，每个菜都试了一遍，更是越看越满意：“小黄啊，你自己常做菜吧？”
“自己闲的时候做得多。”
“好，真好，不像小林，要是让他下厨房，我怕厨房都要被他搞炸了！”
“有没有这么夸张…”李昀锐哼了一声：“反正现在我有小黄，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进不进厨房他都替您养得白白胖胖的。”
“你也要学着搭把手知不知道！”
“知道啦知道啦。”
这一回不像第一回，李昀锐都没觉得是在演戏，日复一日，他们就是这么生活的。甚至，他萌生了一种就想这么过下去的想法，这个念头不是贝壳投入海里的一瞬间，而是幽深长远的圈圈涟漪，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越来越强烈。
到某天晚上李昀锐从客厅转移到卧室，不巧听到卫生间里压抑粗重的喘息时，李昀锐心里咯噔一声，脸烧起来，竟然听着那急促的呼吸声就起了反应时，他完全确定，他已经喜欢上里面那个人了，生理心理双重的…
好久…好久……怎么能弄这么久…
李昀锐，你喜欢上头牌模子，你这辈子真的有了…
心脏跳得飞快，李昀锐在床上打滚，无声尖叫，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打开时，两个人眼神对上，面面相觑，脸一个比一个红。
李昀锐张了张嘴，扯起嘴角：“你…洗好啦？”
黄庭轩轻咳一声，眼神闪避：“…嗯。”
“那…睡觉？”
“嗯…我把灯关了，晚安。”
“晚安…”
黑暗中，说了晚安的两个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下，背对着彼此，谁都没有安。
一个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激动亢奋，毫无睡意。
一个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卧室里进来了人，在脑子里反复循环自己的社死场面，尴尬得睡不着觉。
明确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后，李昀锐就像喷发的火山，完全压抑不住了。作为行动派，他有意无意地制造身体接触，故意穿宽松的露出锁骨的背心，宽大得抬腿就露出腿根的短裤，还假装拿错穿上黄庭轩的衣服。
李昀锐使尽了浑身解数，谁知道黄庭轩雷打不动，就跟看不见似的，对于他穿他的衣服也没有任何表示，不对，表示就是——‘穿就穿了，孩子喜欢就让他穿’的老父亲思维。
我恨他是根木头！！！
李昀锐崩溃得几乎要捶床，难道他这盘菜黄庭轩就一点都不想尝？他就这么没有性吸引力？他想睡他，他却把他当儿子？？
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就在李昀锐以为今晚依旧是个寂寞之夜的时候，啪叽！灯灭了，连小夜灯都没亮。
“我靠…”李昀锐从床上坐起来：“怎么回事？跳闸了？”
“别急，”黄庭轩第一时间给他回应，他也坐起来，拿起手机用手电筒照亮：“我去看看电闸。”
黄庭轩出去试了几次，带着坏消息回来：“可能是停电了。”
拿着手机看业主群的李昀锐证实了他的想法：“嗯，群里说是线烧了，正在排查，也不知道要多久。”
黄庭轩想起刚刚李昀锐的反应，问他：“你怕黑吗？”
“啥？我当然…”李昀锐话到嘴边突然一顿，不对，这大好的机会岂能放过，他赶紧改口：“怕！我当然怕了，我从小就怕黑，长大了好很多，开着小夜灯能睡，可是现在…”
“我把手电筒开着吧，你安心睡。”
“……”李昀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鼓起勇气道：“要不我下去跟你睡吧，没有空调我怕热…”
“…”黄庭轩愣了愣，不太自然地：“地上…很硬。”
“没事，我就喜欢硬的，”李昀锐刻意地补充：“越硬越好。”
“…那…你下来吧。”
“好嘞！”李昀锐抱着枕头被子就下去了。
挨在他身边，黄庭轩平躺着，手电筒的光源太直接，黑暗里亮得晃眼，李昀锐把手伸进他的被子里，点点他的手背，低声说：“要不还是把手电筒关了吧，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了。”
感受到手背上的温度，黄庭轩顿了顿，应了声好，顺手把手举起来，把手电筒关了。
饶是这样李昀锐也不气馁，他的手还在黄庭轩的被子里没出去，也没打算出去。
手电筒一关，屋子里又陷入黑暗，安静了一会，李昀锐转过身：“瓷砖好冰，我能不能过去一点，和你一起。”
“…给你睡吧。”黄庭轩作势就要往旁边移开。
李昀锐诶了一声，急忙拉住他的手臂：“你分我一半就好了呀，睡得下。” 开玩笑，让你走了我睡过来还有什么意义，同床共枕我就不信你两眼空空！
“…”黄庭轩喉头滚动：“会挤。”
“不会不会，”李昀锐边说边往他身边挪，抱着他的手不让走：“除非你嫌我挤。”
明明说怕热才下来的，现在又要挨到一块，黄庭轩搞不懂他想干什么，还有最近的一切，他简直要以为李昀锐在勾引他了…他强逼自己压下这个念头，这种想法未免太自信了点，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就是他喜欢我，不能陷入这种思维误区。
但很显然，他的心绪已经受影响了，所以才想要自然点地避免接触，谁知道他往后退一步，李昀锐都不能说是得寸进尺，简直是没有一点缓冲地扑上来，甚至还要他举着转圈圈，闹人得很，可他要是知道自己会对他有反应，还会这么肆无忌惮吗。
黄庭轩并不能思考更多，就被李昀锐抓去注意，他还勾着他的手，脚也若有似无地擦到他的小腿，人怎么能这么没有距离感，不知道大晚上这样很危险吗，黄庭轩闭上眼缓慢地深呼吸，平复夏夜里躁动的心情，隐晦地提醒他：“不热吗？”
“不热呀，冷气还没散开呢，”李昀锐看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眼珠子一转，边说边做：“你热吗？别盖被子了呗。”趁机把他的被子蹬掉。
“……”本来一天到晚黏在一起就没什么私人空间，这下好了，被子都没有，一会摸摸蹭蹭有什么反应是一点都盖不住。
黄庭轩平躺着，李昀锐侧着身，握着他的手腕举起来：“练得真好，怎么练的呀？我看你平常不是只跑跑步吗？”
“小区里有健身器材，偶尔会用一下单杠。”
“喔…怪不得这么粗。”
黄庭轩闭上眼紧了紧眉，呼吸有些重：“睡觉吧。”
“我睡不着，我怕，”李昀锐眨巴眨巴眼：“诶其实咱们小区有一个健身房来着，要不咱俩去那办张卡，我也想练成这样。”
“你要是想就跟我一起，不用去健身房。”
李昀锐瘪瘪嘴：“可你起得那么早，我不行的。”
“下午的时候可以在家练动作。”
“那你可以指导我吗？”
“可以。”
“好耶！”李昀锐笑盈盈地：“你对我真好。”
黄庭轩瞥了他一眼，笑了笑：“这不算什么好，这是你付钱买的。”
李昀锐一顿，也对，黄庭轩的职业就是服务别人的，可能在他眼里他就是无数客人中的一个，没有什么特别的，他所享受的一切都是他买来的，无关其他。
李昀锐突然觉得心口有点闷：“黄庭轩…”
“嗯？”
“你的客人很多吗？”
“客人？”黄庭轩以为他说的是以前合作过的拍摄公司：“还好。”
李昀锐只当他是谦虚：“那他们也会长期要你…那个吗？”
黄庭轩转头看他：“你是说多次合作？”
“嗯…”李昀锐声音闷闷的：“有吗？”
“有，”黄庭轩如实说：“满意的很多都会持续合作，毕竟他们另外再找人也挺麻烦的，要重新磨合，熟悉流程方便很多。”
黄庭轩说起这些的态度很冷静，果然对他来说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李昀锐却越听越难受，一头热被迎面泼了盆冷水，鼻子发酸，他忽然转过身去，退到原来的位置，背对着他赌气地说：“热死了！”
黄庭轩一头雾水，怎么又生气了…
-
黄庭轩发现李昀锐突然乖了很多，没那么闹腾，也没那么黏人了，虽然也挺好的，但有哪里奇怪，说不准，这么乖反而不像他了。
“身体不舒服吗？”黄庭轩拿着他从超市买回来的饮料，坐到他身边，递给他。
李昀锐接过，目视前方看着电视，故意不看他：“没有啊。”
“那你最近怎么…”黄庭轩顿了顿，他想问怎么不黏人了，又觉得说出来怪怪的，便换了个说法：“饭菜吃腻了吗？”
“没，挺好的。”
突然没话说，李昀锐借着电视偶尔出现的黑屏部分偷偷看他，就是不转过去。
“你之前说想健身…”
“我现在不想了。”
黄庭轩安静了一会，说了声好，站起身从沙发上离开，李昀锐皱起眉，心脏一紧，鼓起勇气转过头，黄庭轩已经回房间去了。
李昀锐心里又酸又气，这就走了吗，这就是头牌的服务态度？怎么比他还大牌？！
黄庭轩待在房间里，思考这是否是一种预兆，或许李昀锐腻的不是饭菜，而是日夜见到的他，可能他突然发现花八千请一个家政并不划算，这是在暗示让他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些许的烦闷之余，他理智上觉得结束这种雇佣关系挺好的，起码那样他和李昀锐的关系就平等了，他对他的好也不再属于一种交易，可以让李昀锐把这份好特殊对待。
“黄庭轩。”
听到声音，黄庭轩转过头，看到李昀锐站在门边，绞着衣摆，眼神飘着，没有看他：“我晚上出去吃，你不用做我的饭了。”
黄庭轩更笃定了心里的想法，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李昀锐在门边站了一会，见他没有往下问的意思，眉头一蹙，气哄哄地转身走了。
其实人都是现约的，一顿饭，李昀锐吃得无精打采，时不时看看手机，没几秒又放回去，被喊出来的大林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举起筷子在他面前晃：“你突然把我叫出来就为了看你发呆？”
李昀锐瘪瘪嘴：“这一点都不好吃，你怎么选的餐厅。”
“不好吃吗？”大林蹙眉：“我觉得还行，这家店评分挺高的。”
“什么还行，还没有小黄做的…”李昀锐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哦，来秀恩爱的，”大林无语地笑笑：“不过我还没见过他呢，只看了妈拍的照片。”
李昀锐皱眉：“照片？”
“妈偷偷拍的，回来一顿夸呢，说又是做饭又是怎么样，我看她是喜欢得不得了。”
李昀锐哼了一声，忿忿地说：“当然好了。”毕竟是花了钱的，明码标价，都是服务。
“你怎么不把他带出来我看看。”
“差不多得了，”李昀锐闷闷不乐，在大林面前撒气似的：“一个接一个看猴呢…”
大林也看出不对劲：“怎么，吵架了？”
“没。”
“那就是闹别扭了，”大林太了解这个弟弟，劝慰道：“你别仗着人家脾气好就欺负人家。”
“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李昀锐扬起眉毛，十分不满，感觉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你都没见过他你就帮着他说话，他有那么好吗？”
大林笑起来，调侃道：“我没见过他我还没见过你吗？你多能折腾我还不知道？”
李昀锐心情不好，听到这话更是又生气又委屈：“对！我就是差，我就是不好，活该你们都不喜欢我！”
声音引来了其他人，大林左右看看，发现他是真不高兴，敛下笑容认真地问：“哥跟你开玩笑呢，怎么还认真了。”
李昀锐饭也不吃了，托着下巴别过脸看向窗外。
大林无奈地皱眉笑笑：“行了，嘴巴都能挂塑料袋了，到底怎么了，跟哥说。”
李昀锐还是不说话。
“他怎么惹你了，说出来，哥给你出气。”
李昀锐吸吸鼻子，他这阵子的心情跌宕起伏的，还没个人说，憋都快憋坏了。
见他有松动的样子，大林继续说：“他不能包容你就换个能包容的来，什么男人，这点压都扛不了，能行行，不行换下一个。”
李昀锐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是帮着他说…
大林双手放到桌上，身体前倾：“不过他到底做什么了？”
李昀锐垂下眼：“他对我太好了…”
“哦，他对你太好了，”大林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手抬了下又放下去，欲言又止：“他…他对你太好，他…呃…那他…”
李昀锐抿抿唇：“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大林扯了扯嘴角：“嗯…”
“我不吃了，你慢慢吃吧，他还在家里等我呢。”李昀锐愁眉苦脸地站起身。
“我跟你一块走吧，送你回去。”
“好吧，先说好了我不请你上去啊。”李昀锐现在可没心思在别人面前装恩爱，也不想黄庭轩看在别人来家的份上贴上来。
大林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被李昀锐气呼呼地瞪了一眼：“又打头！”
走出街道，夏夜里的晚风吹过，掠过一丝凉爽，李昀锐伸了个懒腰，刚想催促大林去开车，就扫到对面路口有抹熟悉的身影，他立马警惕起来，往前一步要看得更仔细。
大林被他挡住，也往那边看去。
那里分明有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一个还给另一个递了张名片。
“怎么了？认识？”大林转头一看，李昀锐瞪大的眼睛红了一圈，咬着牙，腮帮子鼓起来，大林蹙眉，转头仔细辨认，有种不详的预感。
李昀锐一甩手，要冲过去，大林急忙拦住他：“你疯了，红灯！”
“我管他什么红橙黄绿！”
“啧，”大林奋力拽他，像拉住一只准备暴冲的萨摩耶：“人家也没干什么你别跟捉奸似的！”
“他都、他都接别人名片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林苦口婆心地劝：“这是大街上，他没干什么，你冷静点。”
李昀锐又气又急，又不好跟哥哥解释。黄庭轩为什么这时候在外面，平常晚上都没见他出去几次，怎么晚上一出来就被他撞见接别人名片了，这是他的新客人吗，可是他明明收了他的钱，应该是他的，怎么能在外面跟别人有说有笑的，李昀锐心里堵，眼眶红了一圈，他也清楚，自己充其量就是个小客户，没资格吃醋，要是有大金主跟他抢，黄庭轩就跑了。
不想，不要，不愿意，可是没有办法。
李昀锐的心脏像被钢丝缠住了，一点点收紧，难受。
“哥…”李昀锐站住：“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啊？”话题转得太快，大林反应了一下，先答应：“行、行，你要多少钱？”
“我不知道…”李昀锐低下头，嘴角往下瘪：“等我问了再告诉你。”
大林皱起眉：“怎么？你欠人钱了？”
李昀锐摇摇脑袋：“你送我回家吧，哥。”
“……”他不愿意说，大林也没有办法，僵持了一会，他叹了口气：“走吧。”
回到家的时候黄庭轩还没回来，李昀锐关上门，灯都没有开，走到沙发上才想起脱鞋，他左脚踩右脚地蹬下鞋子，坐到沙发上抱着膝盖，低头枕在上面。
怎么还没回来，还要多久才回来，不会已经跟人走了吧…
这也太没有职业素养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一定把黄庭轩的东西全部扔出去。
怎么还不回来。
阳台没风，屋子里很安静，静到可以听到时针转动的声音，时间好像变得很慢。
咔哒一声，门开了，接着是灯。
黄庭轩把袋子放到鞋柜上，换完鞋才看到在沙发上窝成一团的人，问：“小林？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开灯？”
李昀锐没应他，有这两天的前情提要，黄庭轩也不当什么大事，先把采购的东西放到厨房和冰箱归纳好，很多东西缺了，正好今晚李昀锐出门，他想着没什么事就出去买了，去的路上遇见了之前合作过的时尚杂志公司的助理，合作的时候黄庭轩帮她赶走了动手动脚的同期男同事，没想到再见面当初的小姑娘已经雷厉风行地干到副总监的位置上了。
两人寒暄几句，她问黄庭轩有没有签公司，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她把名片递给他：“我们新系列的模特一直找不到合适人选，你愿不愿意试一试，如果合适可以考虑一下签我们公司，我给你内推。”
黄庭轩接过名片，答应她会考虑。
他正需要一个有上升空间的工作，视频博主的收益波动太大不稳定，可以转成副业。正好李昀锐现在出现了'抛弃他'的念头。
如果可以，他不想走，黄庭轩想，或许他一会可以跟李昀锐商量一下，付一半的房租。
把食材放进冰箱的时间，他在心里细数自己的优势，可以帮他打扫卫生、会做饭、出门可以拎包、拍照…也在学。
把东西放好，黄庭轩走出去，坐到李昀锐身边，没想到李昀锐先说话了，声音有点奇怪：“你去哪了？”
“去超市买了点食材，饮料快被你喝完了，我也买了。”
李昀锐低着头：“还有呢？”
“没有了，就去了超市。”
呵…李昀锐抹了把眼睛，抬起头，冷冷地问他：“你是不是找到下家了。”
“什么…”黄庭轩愣了愣：“你看到了？”
是真的，他甚至不编个理由，李昀锐皱起眉，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着往下瘪，他转过头，问：“你们谈好了？她给你多少钱？”
黄庭轩先注意到的是他发红的眼眶，手指先动了，但没有抬起来，好像不太合适——李昀锐的目光，是一种蕴藏着愤怒的敌视。
“没有谈好，我在考虑。”
“…”李昀锐顿了顿，态度缓和了一点点，还是生气：“你别忘了你还在给我工作。”
“我知道。”也知道你正打算不要我。
在黄庭轩看来，这是摊牌的前兆。
李昀锐静了一会，又问：“你打算答应她吗？”
“有这个打算，”黄庭轩说：“我毕竟不能靠演你的男朋友过一辈子。”
李昀锐心下轰然一声，眼泪夺眶而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泪水一流就刹不住车似的，他忙低下头，胡乱地用手擦，不小心发出哼声，于是哭声也止不住了。
黄庭轩眉头蹙起，伸出双手碰他，李昀锐扭头挣扎，但被强硬地掰过来，黄庭轩看到他拧着眉毛皱成一团的小脸，眼睛眯着，睫毛被沾湿，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下来，滑过他的脸颊，落到他捧着李昀锐的脸的手上。
“…为什么？”
李昀锐抽抽嗒嗒，含糊不清地：“你不能…你现在还给我工作，你不能…”
“迟早会结束。”黄庭轩用拇指抹去他的泪。
“呜…”李昀锐鼻子发酸，主动往他的手挨过去，像寻求安全感的小动物：“我要买你，你要多少钱，你别跟别人…我不让你同时跟别人…”
小孩子一样的话…黄庭轩无奈地苦笑：“你说得像我是出来卖的。”
李昀锐看着他，眼里好像在说——难道不是吗？
这眼神让黄庭轩忍不住捏他的脸。
李昀锐唔了一声，眉头更紧，忽然的，他想起来：“愿望，我还有个愿望，”李昀锐吸吸鼻子，精神起来，像海中漂浮的人握紧了一根浮木：“我要你别答应她。”
黄庭轩静静看着他，没有做反应。
“你怎么不说话…”被他看着，李昀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委屈起来：“我可以给你更多钱…也可以让你不用做那么多事，我、我会帮你的…我们可以一起…”
“小林，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李昀锐的声音再次染上哭腔：“我才不明白…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都是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哼……”
“先别哭…”
没有用，李昀锐停不下来，不停地流眼泪，抽鼻子，他一低头就靠进了黄庭轩怀里，是捧着他的脸的那两只手松懈下来的缘故。
黄庭轩抱着他，抚摸他的脊背安抚他，动作很温柔，李昀锐哭够了，也就安静了下来，只是还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上，黄庭轩能感觉到他偷偷把鼻涕擦在他衣服上的小动作。
…这个坏心眼的娇气包。
“别蹭了。”黄庭轩出声，然后感受到怀里的人僵了一下，心虚地不动了。真可爱。
“你想让我留下来吗？”黄庭轩直截了当地抓住重点。
李昀锐点点脑袋，犹觉不够，又闷闷地嗯了一声。
“好。”
李昀锐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瞪圆了眼睛看着他，黄庭轩弯腰抽了两张桌上的纸巾，叠到一起，按到他的鼻子上：“擤。”
“…”李昀锐一板一眼地照做，做完还是那样看着他。
“我可以留下来，不过，”黄庭轩把纸巾折了一下，继续包住他的鼻翼：“要付房租。”
李昀锐又擤了一次，别过头，话里带着鼻音：“没有了…为什么要付房租？”
“要住房子就是要付房租，像你一样。”
“可是我不用付房租，这是我爸妈送我的礼物。”
“…”好天真又好残忍的话。
李昀锐眨巴眨巴眼睛，眼尾还红红的：“你不是住得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要付房租啊？”
“…这不是重点，你不希望我走，为什么表现得希望我走？”
李昀锐蹙眉：“我什么时候表现得希望你走？！”
“就这两天，”黄庭轩似是控诉，又非常冷静地说：“你常常不理我。”
“那是因为…！”李昀锐欲言又止，他还摸不懂黄庭轩的意思，不敢冒昧袒露心意。
黄庭轩没有放过他：“因为什么？”
“因、因为…”李昀锐张了张嘴：“这也不是重点！”
“这不是重点那什么是重点？”
“重点…重点…”李昀锐纠结地咬咬嘴巴，怒道：“重点是我不准你陪别人睡觉，我要买断你！刚刚的愿望不算…我要改成这个，我要你只卖给我。”
“……”黄庭轩试图理解他话里的'陪别人睡觉'是什么意思，思考了许久，发现无法理解。
“你怎么不说话…”李昀锐不安地看着他：“你不肯？你要耍赖吗？那时候没说不能改呀…”
沉默片晌，黄庭轩道：“你是在骂我还是说认真的？”
“什么？我没骂你呀！”李昀锐瘪瘪嘴，小声说：“我在跟你商量呢…你能不能看在我们相处这么久的份上，便宜点卖我…”
“我…”黄庭轩皱着眉频频眨眼：“我，卖你什么？”
李昀锐啧了一声：“你别装傻！你、你不就是做这个的嘛！”
“……哪个？”
“哎呀我懂行，你们对外是正经买卖，服务行业，你跟我就不用藏着掖着了…我又不嫌弃你…”
“我…”虽然只发出了一个音，但口型却是三个字。黄庭轩闭了闭眼，从兜里把名片掏出来：“你觉得我跟她会是什么买卖。”
李昀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名片，看到上面的公司和职位沉默一会，抬起头闷闷不乐道：“你想说你的客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吗？”
“……李昀锐，你到底觉得我是干什么的？”黄庭轩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鸭子吗？”
李昀锐还替他不平：“你这么说有点难听了…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肯定是不得已才走上这条路的，你家里是不是有人生病了？或者你有什么弟弟妹妹在读书？你说出来，我尽力帮你呀。”
感情李昀锐一直把他当鸭子，黄庭轩回想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一直追溯到源头，才终于发现，他当初应聘模特，后来干的都是'演员'的活。
“小林…我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事已至此，不得不来一场全面复盘，黄庭轩道：“你看到的那位女士和我最多只可能有拍摄上的合作，我和最开始告诉你的一样，是个模特……正经的。”
“……啊？”李昀锐沉默了。
两个沉默的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有些许尴尬。
李昀锐的脑子还是没转过弯，不明白错出在了哪里：“你不是我花五百才见到面的头牌吗？”
“呵…头牌…”黄庭轩没忍住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