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锐皱起眉，又笑了笑：“你还会冷，这不是有围巾吗。”
“…我现在没力气哄你，小林。”黄庭轩进门把草莓放到桌上就往房间里走。
他的声音太微弱、疲惫，显得很冷淡。
李昀锐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哈…”
忙到没有两分钟回电，累到话都没力气说，电话是别人接的，围巾也是别人的，李昀锐等了他一天，回到家第一件事是回避，一句话都懒得解释。
李昀锐更生气了，以至于晚上上床的时候，黄庭轩背对着他，他也赌气地睡到床的另一边。他们很少隔得这么远，远到李昀锐无法察觉他出了一背冷汗的身体。
早上起床，李昀锐迷糊地听到身后打电话的声音，黄庭轩竟然没去上班，他打起精神，竖起耳朵听。
“没事，嗯，围巾等我回去…啊…好，谢谢，再见。”黄庭轩挂断电话，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肚子疼得麻木，这会又咕咕叫起来。
李昀锐转过身：“你在跟谁打电话？”
看到他醒着，黄庭轩似乎也不怎么意外，他的声音依旧如刚刚般低哑：“上司。”
“围巾是他的？”
“是。”
李昀锐皱起眉：“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解释什么。”黄庭轩感觉累了，好累。
“你难道不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面对他冷淡的态度，李昀锐积攒的怨气爆发。
“你在用什么身份问我？跟我索要解释？”黄庭轩看向他，眼皮半合，看起来满不在乎，可他却不得不承认，他心底还有期待。
“我…”李昀锐哽住了。
黄庭轩没有追问，没有催他，只是看着他。
李昀锐被这眼神烫得慌不择路。
黄曦彦自嘲般地笑了笑：“没事了，结束吧。”
“什么？”
“结束吧，”黄庭轩低着头，没有表情：“视频我不想拍了，关系我也不想再继续了，我放你走…不，是你放我走。”
李昀锐愣了愣，喉咙一下子被闷住似的，他又说了那句：“你开玩笑的吧。”
“真的。”
他太认真了，让李昀锐慌神。
“我不是让你以后别说这种话了吗，”李昀锐从床上坐起来，频频眨眼，摇着头：“不要，我不要结束，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够了。”黄庭轩抬起头冲他笑：“其实连陌生人都问我，还好吗，我说还好，没事，如果你问我了，我会告诉你，我难受得快死掉了。”
李昀锐看向这张转过来面对着他的脸，才发觉这张脸那么白，那么没有血色。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是看到那条围巾才，对不起，你怎么了，崽崽…你…”李昀锐伸出无措的手，却被别过脸躲开了，他愣了愣，讨好地道：“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再也不任性了，我听你的话，我不闹脾气了，我知道错了，真的…真的是真的…我们去医院，我们去医院，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李昀锐，我一直在等你喜欢上我，但你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喜欢我了，所以我不等了。”黄庭轩平静地看向窗外，就像病房里的将死之人：“在你找到新房子之前，可以继续在这住，不过还是尽快搬走吧。”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李昀锐的眼睛夺眶而出：“我喜欢你啊…我只是不敢承认，我…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的游戏，你说我突然会了，其实不是因为我学了，而且因为我…真的对你有控制欲，我真的想占有你，其实你知道主奴关系，只有奴隶让渡自己的权利，主人才能获得权利，否则主人无法对奴隶做什么，”黄庭轩咳嗽了两声，缓缓说：“我们的关系一直是由你主导的，这次我想做主一次。”
李昀锐双手颤颤巍巍地握住他的手指，这副可怜的表情，以往定会让他心疼的：“我不要，我不要拍了，我不演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庭轩，我们重新开始…”
黄庭轩闭眼叹了口气，把手抽回来：“我想休息了，你能出去一下吗？”
空气重归沉寂，黄庭轩捂着胸口，眼泪在门关上后无声地落了下来。
他又睡了一觉，肚子太空，实在不安稳。
起床开门的时候，李昀锐蹲在门边，坐在冰凉的瓷砖上，两腿屈起，双手抱着膝盖低着头，就像是被遗弃的宠物。
听到声响，他抬起头，黄庭轩低眼看着他，声音有些虚弱：“怎么不去沙发上坐。”
“…”李昀锐想说话，发现喉咙干干的，他清了清嗓子，举起地上的杯子，重新开口：“感冒冲剂。”
刚举起，李昀锐又拿下来：“好像凉了，我去微波炉叮一下…”
看着他光着脚风风火火地站起身，黄庭轩也拦不住，坐到沙发，发现桌上放着没打开的外卖，是粥。
李昀锐拿着杯子过来，叮太久，杯子都烫了，他别扭地一手指尖拿着杯口，一手指尖拖着杯底，迅速放到桌上，眼睛瞟到桌上的粥，又忙活着拿起来：“这个也叮一下。”
“…塑料盒不能进微波炉。”
“我知道，我盛出来。”
李昀锐把粥盛到碗里放进微波炉，怕像水一样热过了，就拿着勺子守着，隔十几秒就拿出来试试，一碗粥愣是来来回回叮了三次才好。
李昀锐又端到他面前，站在一旁像个等候吩咐的侍从：“你快吃，生病了要好好吃饭。”
“你不用这样，”黄庭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照顾人，去休息吧。”
“我会，你生病了，不然你去医院。”
“我没事。”
“你不去医院，那就只能我照顾你。”李昀锐盯着他旁边的位置，却不敢如往常般挤到他身边去。
黄庭轩也没开口让他坐下，他太饿了，那碗粥没两下就吃完了，结果快速进食后，肚子又开始咕咕地绞痛。
黄庭轩放下碗，他的眉头紧蹙，手肘撑着膝盖托着头，身上阵阵恶寒，由腹部带动上半身都在微微颤抖。
李昀锐从没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样子。
“你是不是冷啊…我，我去给你拿衣服。”
李昀锐匆匆忙忙地跑进房间，打开衣柜从挂着的衣杆上拿了件厚重的长羽绒服，衣摆扫到了底下叠着的衣服，一件衬衫掉了出来。
李昀锐皱了下眉，这不是黄庭轩‘赔’给他的那一件吗。
他没细想，随手捡起来塞回去，抱着羽绒服跑到外面，黄庭轩已经盖上了他没看见的沙发上的毯子，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需要那件臃肿不方便的外套了。
李昀锐抱着衣服，放也不是拿回去也不是，显得尴尬又局促。
黄庭轩没去医院，结果越拖越严重，最后还是得去，李昀锐强硬地陪在他身边，听医生说再拖下去就落病根了，身体再强健也不是这么造的。李昀锐在一旁听得着急，连问了好多问题，差点给医生都问烦了。
黄庭轩的病被说得越重，李昀锐听着就越难受，越愧疚，自责得眼眶红红，快掉眼泪的样子，好像他才是病人。
接下来连续好几天，李昀锐便矜矜业业地扮演护工的角色，几乎要把他当残疾人照顾，多动一下都不行，要不是黄庭轩不让，他就要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吃了。虽然黄庭轩对他的态度依旧冷淡，但李昀锐安慰自己，没有再冷，就是暖。
他笨拙地照着网络视频一步一步学做菜，但跟不上五分钟的视频，这边刚折腾着把食材下锅，回头一看视频都播完了，倒回去看视频，一个没注意，不是糊了就是材料准备不齐全无法进行下一步了。
李昀锐被锅里的弹出来的油溅到眼睛，啊地叫了一声，手里的锅铲也哐当放进锅里。
听到声响的黄庭轩快步从房间里出来，走到他身边关掉了火，又捧起他的脸，李昀锐闭着一边眼睛，睁着的那只看到黄庭轩的脸，这些天来，第一次这么靠近。
“怎么了？”
“油…不小心喷到了…”
黄庭轩皱着眉，伸手抹掉他眼睛渗出来的泪：“睁得开吗？”
李昀锐尝试着艰难睁开眼，半张的眼睛布满红血丝，多余的泪水糊了一眼，顺着脸颊滑落。
黄庭轩拉起他的手要往厕所去：“清水冲一下。”
“不…不用，”李昀锐挣扎着把手抽回来，他的眼睛撑不住地又闭上，不敢再让清涩的水碰，眼睛又别扭，下意识地抬手碰。
黄庭轩啧了一声：“别揉。”
李昀锐被呵斥得一颤，乖乖把手放下来别到背后，一副犯了错的样子：“没事，一会它自己就好了。”
黄庭轩的表情和语气都不柔和：“不会做就别逞强，你现在又是做给谁看？”
“我…”李昀锐皱起眉，又想不出反驳的话，他抗议似的转过脸，不回答了。
黄庭轩冷冷地看着他，沉默几秒，道：“不想瞎就去冲水。”说完就转身走了。
李昀锐忍不住委屈地瘪起嘴，跑到厕所洗手台前，低下头费劲冲水，天气冷，水龙头里窜出来的像冰水，刺激得眼睛又疼又涩。
冲完水抬起头，李昀锐抹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只喷到一边，两只眼睛却都红了。
回到厨房，李昀锐倔强地试图证明自己，每一步却都如惊弓之鸟似的往后躲闪，折腾半天，出来的成品似乎也不能吃。
李昀锐看着锅里的东西，掉了两滴盐进去。
原来做饭这么麻烦，这么难的。
黄庭轩坐在电脑前，医生说要休息，他就申请了居家办公，把该弄的弄得差不多，他伸了伸懒腰，大手放在鼠标上停了一会，像是有自主意识似的，点击登陆了网站，查询他们往常更新的账号。
不出意外的停更了，没有说原因，没有最新的动态，最后一条视频的评论区倒序看，还挺多催更询问的。
热评第一条是：感觉我老婆好喜欢他老公555
李昀锐之前跟他说的是这条吗，黄庭轩皱眉笑了笑，什么乱七八糟的。
‘叩叩——’
背后传来敲门声，黄庭轩快捷键迅速切屏，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李昀锐的眼睛肿了，红红的，像只兔子，声音也怯生生的：“那个…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吧…”
黄庭轩转过头：“不用了。”
“……”李昀锐在原地站了一会，落寞地低下头转身出去。
好久没有聊天，以往日常的你一句我一句都显得奢侈。以前李昀锐从不担心自己的话会掉地上，哪怕无聊地喊十遍黄庭轩的名字，都会在第十一遍的时候依旧收到那句‘怎么了’，而现在，李昀锐根本不敢主动说话。
黄庭轩的态度太疏远，让他好难过。
晚上睡觉也一样，李昀锐庆幸客房堆满了他搬进来时的杂物，收拾起来恐怕没那么轻易，他便能安然地继续跟黄庭轩躺在一张床上，虽然中间空出了个太平洋。
李昀锐最近都睡不好，为了不打扰黄庭轩休息，只能安安静静装作睡着了。
听到背后沉稳的呼吸，李昀锐伸手摸到了枕头上的手机，屏幕一下亮起来有些刺眼，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2点12分。
李昀锐轻手轻脚，缓慢地转过身，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些，听到黄庭轩咂摸嘴唇的声音，吓得赶紧闭眼装睡，过了一会确信他没有醒，才又睁开眼睛，李昀锐枕着自己的手臂，认真地看着眼前这张脸，又伸出手指，像个幼稚的高中生，隔空描绘他的轮廓。
如果我趁你睡着偷亲你，你在梦里会梦到我，对我心软吗？
黄庭轩，我快受不了你这样对我了。
你什么时候气消了，可要记得亲我，你好久没亲我，也好久没抱我了。
李昀锐心里酸酸的，面前的人曾抱着哄着他睡，哪怕手臂被枕到发麻，第二天睡觉还是一样任他枕任他靠，毫无怨言地当他的大型抱枕。他才发觉，他有多想念这些习以为常的亲近。
李昀锐盯着他的脸咽了咽口水，缓缓凑上前，手臂撑起身体，脸往前靠近，小声道：“不许醒…”
他迅速地在黄庭轩的嘴唇上贴了一下，又迅速地躺回去闭上眼装死，房间里依旧安静，李昀锐慢慢睁开眼，勾起嘴角满足地笑起来。
但很快，又不满足了。
“再一下，不许醒啊…”
“最后一下啦，别醒别醒…”
……
第二天醒来，李昀锐的心情都格外好，一边晾衣服一边还哼着歌。坐在沙发上的黄庭轩瞥了一眼阳台上的小麻雀，不自觉地摇头笑笑。
门铃声响起，黄庭轩正要起身，警觉的李昀锐忙冲过去：“你别动，我去开。”
“……”速度之快，动若脱兔，黄庭轩只好又坐回去。
一开门，面前是个年轻的男人，李昀锐没见过。
“你找谁呀？”
“嗯？是你。”
“啊？”李昀锐皱了下眉：“我不认识你呀。”
“我见过你，”拎着东西的男人腿后半步看了眼门牌号，又问：“这是黄庭轩家吗？”
“啊？哦…是，你先进来吧。”李昀锐侧身让他进门，总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像在哪里听过。
男人进门，坐到黄庭轩侧面，微笑着把袋子放到桌上：“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黄庭轩笑了下：“不要紧。”
“喏，”男人指了指袋子：“草莓，新鲜的。”
后脚过来的李昀锐厚着脸皮坐到黄庭轩的另一边，三个人各占一位，看起来有些滑稽。原因无他，就是想起来了，这个声音。
黄庭轩礼貌回应：“谢谢，其实不用，太麻烦了。”
“不麻烦，你病那几天我都没空过来看你，”男人微笑着：“我就说你会感冒，那么冷的天穿成那样没吃饭四处跑，再爱吃也不能这样，太胡闹了。”
李昀锐愣了愣，余光瞟了一眼面色平静的黄庭轩，又低下了头。
“已经好多了，养养病，也算偷懒了。”
“本来项目刚结束也是要给大家放放假的，”男人看了一眼李昀锐，道：“这是你？”
“室友。”
男人抬了抬眉：“室友？”
“嗯。”
“你单身啊。”
“嗯。”
李昀锐皱起眉，心里一酸，瞪圆了眼睛警惕地抬起头看向斜方的人。
“我还以为…”
黄庭轩站起身打断：“围巾在房里，我去拿一下。”
男人点了点头：“好。”
客厅里就剩下两个人，气氛略显尴尬，李昀锐的眼神直白，男人主动开口：“你是庭轩室友吧。”
“刚不都问过一次了吗，”李昀锐没好气地，像个竖起毛龇着牙的猫：“就是室友，长期的，一辈子那种。”
“呃…”男人愣了一下，又低下头：“噗…”
李昀锐耳朵发热：“你…笑什么笑。”
黄庭轩拿着围巾出来，站着递给他，等他接过了，也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男人识趣地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
“好，路上小心。”
男人往外走，李昀锐也往外走：“你坐着吧，我去关门。”
李昀锐站在门边，随时等候着他迈出去就马上把门关上，男人踏出去后，先一步开口，他笑着：“我真的见过你。”
李昀锐面无表情：“我没见过你。”
“上次你的电话是我接的。”
李昀锐皱起眉，这人是来挑衅的吗。
“我看到了，庭轩的手机屏保，是你们的合照。”
“……”李昀锐眉头舒展，眨了眨眼。
男人笑了笑：“那么，我先走了，再见。”
“哦…再见…拜拜…”
李昀锐关上门转身，慢慢走到沙发背后，抬起眉毛张着嘴，想偷看黄庭轩手机屏幕，看是看到了，可惜在app，没看到壁纸。
黄庭轩皱着眉回头一看，抓包了立马转头的李昀锐。
李昀锐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沙发侧边，目光正好停留在桌上的草莓上，嘴角又抿成了直线。
好一会都没听见什么声响，黄庭轩关掉手机抬起头，才发现低着头，面无表情，也没有声音，眼泪却一颗一颗掉在裤子上的李昀锐。
黄庭轩愣了愣：“…你怎么了？”
李昀锐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睛，别过脸：“没事…”
“…嗯，”黄庭轩站起身：“我去忙了。”
等他离开，李昀锐才缩成一团，小声地呜咽起来。黄庭轩坐在屋内，细细的哭声透过虚掩的门传进他的耳朵里，他低下头，烦躁地皱起眉捂住眼睛。
霜露深重，夜幕降临后，屋外就飘起雨雪，寂静的夜更放大了悲伤的情绪。李昀锐自觉地睡在床的一角，手机屏幕上是租房app的页面。
是时候该离开了，从那天后黄庭轩就没有再说第二次让他搬走的话，李昀锐也抱有侥幸心理，不主动提，能多留些日子，什么时候黄庭轩气消了就好了。
但今天之后他改变主意了。
黄庭轩背对着他，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呜’的一声，像是忍不住，发出来后又赶紧收住，一点尾音都要吞回去，接着是被褥窸窸窣窣的声音，李昀锐下床了，去了厕所，屋子里重归平静。
黄庭轩回过头，床铺空了大半。
李昀锐回到房间的时候，黄庭轩正对着他那一边，他又赶紧低头低眼，若无其事地掀开被子上床，背对着他。
“哭够了？”
“……”李昀锐费了好大气力收住的情绪，被他轻飘飘的三个字砸得粉碎，他咽了咽口水，压着嗓子缓缓呼吸，让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二：“什么啊…”
“出去干嘛了。”
“上厕所…”
“转过来。”
李昀锐顿了顿：“我…困了…”
背后深深叹了口气，房间里，呼吸声都分外吵人，大抵是天气原因，李昀锐的手脚冰凉，心跳也很快。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走。”
“……”李昀锐的喉咙像被石头堵住一般，过了好久，才小声回道：“这两天，我明天开始收拾东西。”
身后的声音依旧平淡：“房子找好了？”
“先…呃…”李昀锐吸了吸鼻子，抬高了音量，用来掩饰情绪：“我先去酒店住两晚，再慢慢找，我朋友那边也能借我住两天，房子…不着急。”
“有钱吗，”黄庭轩盯着面前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人：“视频不是很久没更了吗，你有钱找房子吗。”
“…有，之前的视频收益，也还没用完…”
“我登过账号，收益不是上个月都提现了吗，还有？”
“……”
“你打算去借钱？”
“…你不用担心我，我有钱，”像是怕他以为摊上自己这个麻烦似的，李昀锐又小声补充：“…我不会找你借钱的。”
“你没有工作，还打算继续拍以前那种视频吗。”
沉默，又一次。见他不回答，黄庭轩皱起眉，翻过他的肩膀，边道：“你真的打算…”
话到一半，见到那张泪眼朦胧的脸，黄庭轩把话吞了回去，李昀锐咬紧嘴唇，眼角和鼻尖泛红，睫毛湿成一簇一簇的太阳花，眼泪顺着滑落的那边脸颊湿了，枕头也留下了圆圆的水渍，毫无防备地被转过去，李昀锐没反应过来黄庭轩会碰他，眼神对视上，又赶紧转过去，拉着杯子蒙住头，然后告诉自己，房间只有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刚刚就那么一会，他不会看到，也不会发现的。
没有选择掀开他的保护膜，过了好久，黄庭轩才又开口：“早上不是心情不错吗，为什么又哭？”
“…我没有哭。”
“你要我掀被子把你抓起来你才承认吗？”
“……”
“明天就打算收拾了，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黄庭轩的语气显得很平静，像是跟公园路过的陌生人搭话两句：“搬走之后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李昀锐的心猛然揪到了一起，眼泪也涌出来，无声决堤，他不敢张开嘴，只用堵住一边只剩另一边的鼻子通气，如果用嘴呼吸，令人厌烦的哭声也会随之泄露，他自己都讨厌自己了，一个脆弱没用，离开黄庭轩就活不了的废物。
“你如果困难，可以找我借。”黄庭轩沉默几秒：“不要再拍那个了。”
“我没有要拍。”李昀锐说完，哭声再也忍不住，像是汹涌的水找到了口子，这些天的委屈不安一股脑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哭得被子都在颤抖。
黄庭轩有时候挺恨自己这个优柔寡断的性格的，可他的心毕竟不是钻打的，他的眼睛也没瞎，看得见李昀锐的变化，他学着做饭，家务全包，因为自己冷淡的态度，而不敢对视，也不敢主动开口、不敢坐到他身边，变得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现在这个小心翼翼的人好像把以前那个明媚娇气的藏起来了，其实他喜欢的，从来是他以前的样子。
黄庭轩长叹口气：“你再哭我还怎么睡。”
“呜…”哭声一下子闷了，在原本蒙着被子的前提下又蒙了一层，李昀锐抿起嘴唇，双手捂着，蜷缩成一团努力克制着声音。
“…你也不用那么急着搬走。”
李昀锐颤抖着深呼吸，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会再烦你了…”
“你先告诉我，好好的为什么哭，因为要搬走？”
“呜…”李昀锐吸了吸鼻子：“是我害你生病的，是我任性，非说要草莓，你才…我…”
黄庭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中午的那盒草莓和上司说的话：“过去很多天了，我已经好了。”
“都是我…是我胆小鬼，我不敢承认喜欢你，才让你伤心，才会到现在这样，我…呜…我不想见不到你…！”
看这副又要大哭一场的气势，黄庭轩无措地伸出手，停在半空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好了，别哭了，我刚刚随便说的。”
“……”
黄庭轩坐起身：“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说说话吗，最后的机会。”
“……”
像是挣扎了很久，黄庭轩差点以为他真打算什么都不说的时候，李昀锐才慢慢坐起身。
黄庭轩无奈地舔了舔嘴唇：“转过来，看着我。”
李昀锐顿了顿，又慢慢地转过去，低着头。
“让你看着我。”
李昀锐像是本能遵从似的抬起头，他的嘴唇水亮，那双哭红了的眼睛分外讨人怜，黄庭轩差点就硬了，抿抿嘴深呼吸一口，若无其事地伸出手，指腹抹掉他的眼泪，表情看起来还是淡淡的：“哭成这样，不好看了。”
李昀锐瘪着嘴：“…你以前说我最好看。”
黄庭轩的手顿了顿：“你也说了是以前。”
李昀锐嘴角更瘪了，看起来像委屈版的不爽猫。
看着他的样子，黄庭轩在心里笑，面上还要保持住：“搬走之后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
“你现在讲话像猫叫。”
李昀锐皱起眉：“不知道！”
“炸毛的猫。”
“……”李昀锐红着眼睛瞪他一眼，又低下头：“…反正不会再拍视频了。”
黄庭轩顿了顿：“你之前为什么会拍那些视频？”
“我…”
“不想说可以不说。”
李昀锐沉默几秒，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长呼口气：“我之前有一个前……不算吧，他让我拍的，我以为我们是，但是后面有人来找我，说我是小三，然后我…就去问他了，他说我自作多情，顶多算炮友，但那个时候我们明明，像情侣一样…”
“……”黄庭轩舔了舔嘴唇，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然后就分手啦…后来我…”李昀锐羞愧地眨着眼：“我发现我回不去了，赚到了容易赚的钱，就静不下心做正经工作……但，但是我现在不会了！”
李昀锐抬眼看着他，睁大眼睛像是证明，也像保证：“我不想跟别人做，也不想拍视频了，以后都…不想拍了…”
黄庭轩的肩膀松懈，微微蹙眉：“有前车之鉴，所以你一直…”
“哎呀…这哪能算理由啊，”李昀锐僵硬地笑了笑：“这不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嘛…”
“…你很棒，小林。”黄庭轩看着他。
李昀锐看了他一眼，又避开：“什么意思，好人卡啊…”
“不是，很多人做错事第一反应都是责怪埋怨别人，就算第一时间不是，久了也会是，越是成年人，越无法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你能承认，并且在改正，很棒，也很厉害。”黄庭轩牵起他的手：“连我都做不到，我才想起，其实我都没有勇气跟你表白，却在自顾自地奢求你回应我，这对你来讲也很不公平。”
李昀锐皱起眉，瞳孔晶莹：“不是这样的…”
“嗯？”黄庭轩低头抬眼：“别哭。”
李昀锐吸了吸鼻子：“没哭…”
“最近你辛苦了。”
李昀锐心头一颤，这是道别吗，怪不得突然好好聊起天了，原来是走到终点了，像回光返照一样。李昀锐张了张嘴，扯出笑脸，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就像之前一样开心，可惜挤出了眼泪：“嗯！”
“趁我睡着，干了不少事。”
“……”李昀锐嘴角抿下来，愣愣地眨了眨眼：“欸？”
黄庭轩没说话，双手抱胸，抬了抬下巴。
“……”李昀锐眼睛眨地飞快，就差把心虚写脸上：“什…什么啊…”
黄庭轩又歪了歪头。
李昀锐咽了口口水，一会才说：“你没睡着啊…”
“睡了，但你一下又一下。”
“……”
“每次都说话，还让我不许醒。”
“……”
“看你早上还挺开心。”
李昀锐低下头双手合十举到黄庭轩面前：“我错了你别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黄庭轩笑了笑：“不是故意还这么多次，每次都很精准。”
“……”李昀锐抬起头：“那你想怎么办？”
“你喜欢我吗？”
“啊？”话题转得措不及防，李昀锐傻了一下，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也认真地点了点头：“喜欢。”
“哪种？”
李昀锐眼神闪躲，摸了摸鼻子：“还有哪种…”
“讲清楚。”
“就是…想跟你在一起的那种啊…”
“那就不要搬走了。”
李昀锐又看向他：“…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的吗，一辈子的那种室友。”
“你！”李昀锐涨红了脸：“你这也听到啦…”
“你在这里做的每件事，说的每一句话，我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黄庭轩温热的掌心抚上他的脸，声音沉沉：“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小林，你不需要改变，我只要你爱我。”
我对你索求的，仅仅是做一个真挚的爱人。
李昀锐呆愣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地缓冲回来，急忙抬起手低头。
“……”黄庭轩顿了顿：“怎么了？”
“等等…我，你等一下，”李昀锐低着头：“我把眼泪憋回去，等一下。”
黄庭轩皱眉笑了：“笨蛋…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要，等一下。”李昀锐卡顿了一秒，放下手抬起头：“你…你重新问…”
黄庭轩无奈地清了清嗓子，再次郑重其事地：“李昀锐，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李昀锐睁大眼睛看着他，眼泪像流星滑落。
“欸…”黄庭轩眨了眨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擦掉他的眼泪：“这么爱哭…你今天哭太多了宝宝。”
“呜…”听到这个称呼，李昀锐更眼泪汪汪了。
黄庭轩无措地抿了抿嘴，又无奈地笑起来，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揉着他的后脑勺拍拍他的背：“至于这么感动吗…”
“你…你都多久没这么叫我了！”李昀锐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你要是舍得亲我一下，我…我至于大半夜不睡觉偷亲你嘛…”
“好好好…”没抱多久，黄庭轩无奈地捧起他的脸，吻掉了他眼睛上咸涩的泪水，又亲亲他委屈的嘴：“都补给你，要不要？”
李昀锐瘪着嘴抬眼看他“要…”
“那要不要在一起？”
“要啊…”
“不能后悔的。”
“我才不后悔，你这么难追，幸好喜欢的是我…”
“你追了吗？”
“你啰嗦！”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