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厦门住哪?酒店吗?”

“嗯!主办方会订前两天的酒店。”

“那最后一天呢?”

“住我朋友家呀,他家就在厦门。”

黄庭轩皱眉,突然扣住他的手,语气变得严肃凌厉:“不准睡一起。”

李昀锐一顿,又忍不住笑起来,挣开他转过身,双手捧起他的脸,笑得眼睛弯弯的:“我当然睡客房啦,你想什么呢?”

“……”黄庭轩耳朵微红,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嗯。”

李昀锐抓起他的一只手垫在脸下,脸颊挨着他温热的手心,他抿着唇,嘴角带笑,黑珍珠一般的眸子闪着高光:“三天呢,你可别想我。”

黄庭轩笑着动动拇指摩挲他的眼角,李昀锐闭上一只眼,还看着他。

“闭眼,睡觉了。”

李昀锐瘪嘴哼了一声,乖乖闭上眼,黄庭轩没把手抽回来,就这么让他枕着。

-

李昀锐火了之后,老板为了留住他给他涨了工资,一个月拿三千,还想跟他签合同,李昀锐这才想起来自己从四月到现在,半年,剩下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他要走吗,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发展,这好像是肯定的,他还年轻,不能困在小城市里,眼前有更多选择,留下来才是傻子。

“小林?”老板在他面前挥挥手。

“嗯?”李昀锐回过神。

“我刚说的你听到了吗?”

“哦,嗯,”李昀锐连忙点点头:“有听到。”

以他现在在网上的曝光,完全可以去一线城市,哪怕换个地方唱歌,都比这三千块钱好得多,老板当然也清楚,便说:“小林啊,你要是嫌少咱们可以再商量,你那个音乐节虽然演一次钱给挺多,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肯定不是天天有这种活,对吧?”

“哥,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最多干半年。”李昀锐有些心不在焉。

“我知道我知道,小林啊…”

“哥,商量不了,最多半年,可能更快,”李昀锐低下头,却不是因为拒绝老板而不开心:“我不知道。”

老板沉默一会,也知道留不住,转而大度地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好吧,那之后呢,有什么打算?去厦门还是福州啊?大城市其实都一样…”

后来老板说的,李昀锐没怎么听进去。

不过最后主动给他放了天带薪假他倒是听到了,老板也是怕李昀锐一个想太开马上就把工辞了,得损失不少。

想到离开,李昀锐这几天都魂不守舍的,他是一定会走的,可他又舍不得,舍不得这座沿海小镇,舍不得这里的街道美食,舍不得这里的人,特别是黄庭轩,尤其是黄庭轩。

这里也不是他的家乡,他会愿意跟他走吗,一起离开这,去别的地方。李昀锐又觉得太奢侈,不说他以什么身份让黄庭轩跟他走,从他知道的,黄庭轩或许是不愿意离开这里。

躺上床,李昀锐抱着他,依赖地把头埋进黄庭轩怀里,最近李昀锐的话变少了,但变得粘人,黄庭轩能察觉到。

他大概知道店里的客人缠着李昀锐不让走,已经到下班的时候还非要他多唱几首,之前答应好的不加班也不算数了,老板说给他三倍加班费,李昀锐也不是会据理力争的类型,稍微被嘴皮子磨一磨就留下了,这阵子下班都下得晚。

黄庭轩刷到的那些有关李昀锐的视频,有的评论很多,播放量很高,各式各样的玩笑话,什么没注意听,更想亲嘴之类的,看得黄庭轩有点不爽。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黄庭轩摩挲着他的后背,声音轻轻。

李昀锐闷闷地嗯了一声。

黄庭轩觉得他大概是困了,也没再多问。

过了一会,安静得黄庭轩以为他已经睡了,李昀锐又没头没尾地出声:“黄庭轩。”

“嗯?”又没吵架又没闹脾气的,怎么突然叫全名。

“你,”李昀锐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理智告诉他,现在说肯定只是提前把气氛弄得尴尬,可他已经憋了好几天了,他在赌黄庭轩跟他走的可能:“你有想过去别的地方吗?”

黄庭轩停顿的几秒,李昀锐屏着呼吸。

“怎么突然这么问?”

他的声音听不出波澜,给了李昀锐一种有望说服他的错觉。

“我想着吧,如果你不回台湾,那完全可以换个城市生活,你还这么年轻呢,困在这领一个月三千多的工资,太可惜了。”说到这,李昀锐才抬起头想看看他的反应,黄庭轩闭眼皱着眉,他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答案。

李昀锐喉咙哽住,他有一瞬间的慌乱,像王家卫电影里问出不该问的那句,能不能不走。

而他问的不一样,他想让他跟他走。

“黄叔叔…”李昀锐哑哑地开口,语气小心翼翼的。

黄庭轩沉默了一会,眉头散开,缓缓睁开眼低头看他:“嗯?”

对上他的眼睛,李昀锐既害怕追问会惹他生气,又不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于是他说:“八月了,马上就九月,然后十月。”

他怎么会不知道李昀锐的意思,然后十月,然后他在这里就没有然后了。李昀锐是大学生,从大城市来,他像只高不可攀的飞鸟,自由自在,只是偶然落在这儿,几个月结束,他就又要飞了。而他呢,二十几岁住小出租屋一个月拿三千二,他当然知道可惜,当然知道应该出去找机会,可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要怎么出去。

他始终留不住李昀锐,等李昀锐走了,他不打算找新室友,也不打算再住在这了,换个更小的,更便宜的地方。李昀锐走了又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意又如何,哪怕分别后不会再见面,若干年后李昀锐不记得自己又如何。

这些只要他记得就好了,有些人原本就是只能陪着对方走一段路。

黄庭轩伸手盖住他的后脑勺:“你不是累了,先睡觉了好吗。”

“我不累。”李昀锐固执地不肯低下头。

“我累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李昀锐咬牙,恨铁不成钢地推开他:“你那个班学得到什么东西?一直这么下去,你没想过以后吗?”

李昀锐从没有看得起过他,哪怕他向他袒露过一切,说过原因,说过顾及,说过他害怕,到头来也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在父亲生病的那些年,黄庭轩对人与人的交往早就有过清晰的认知,他竟然还会重蹈覆辙,毫无保留地告诉一个人自己的一切,渴望被在意被理解。

李昀锐什么都没说错,他也看不起自己,黄庭轩心里被戳了个血淋淋的洞,自尊心脆弱地隐秘在深处,羞愧得发烫,

他沉默太久,李昀锐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太重,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担心没有钱没有住的地方,你跟我走,我借给你,我来租房子,随便你什么时候还还是不还,我也可以照顾你,我带你融入新的城市,”李昀锐低下头,瘪着嘴撒娇似的揪着他的衣角:“十月,我们离开这好吗?”

黄庭轩又沉默了,沉默得格外久,李昀锐也想到他会有这个反应,他可以等,可以放软性子哄他,黄庭轩害怕的他都可以帮他解决,一切问题都会有出路。

“嗤,”黄庭轩笑了一声,好像真切听到什么非常有趣的笑话,忍不住接着笑起来。

“……”李昀锐皱着眉,渐渐松开手,抬眼不解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当然是好笑才笑,”黄庭轩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带着笑意的,像是笑得没缓过来,他把手抽回,仰起头扬着嘴角,好久才低下来看他:“我们什么关系啊你就为我打算这么多,你这样多容易被骗,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他苦口婆心,好像真的为他好。李昀锐心里揪成一团,一点都笑不出来,他都这样了,该做的都做了,黄庭轩到底还在担忧什么,就这么不愿意跟他走吗?

李昀锐坐起身,直直地看着他,他气得双眼发红,眼眶蓄起泪珠要落不落,咬牙切齿地问:“我们什么关系,我还想问呢?我们什么关系啊黄庭轩?”

“……”黄庭轩的笑容僵住,喉咙堵着咽不下去的酸,他低下眼逃避他的视线:“没有关系。”

李昀锐一瞬间地喘不上气,心口像被钝刀子割一样痛,眼泪积攒不住地滑落,他张了张嘴,嘴唇不住地颤抖:“什么意思?”

“有点严重了,就是,”黄庭轩顿了一下:“普通室友。”

“普通室友…”李昀锐自嘲似的冷笑一声:“好一个普通室友,睡一张床抱在一起你跟我说是普通室友?啊?黄庭轩?“李昀锐用力地推他的肩膀:“多好笑,你现在怎么不笑了,这种事说出去能让人笑死吧,你笑啊。”

黄庭轩沉默半晌,面无波澜,平静地说:“是你要睡进来的。”

“哈…”李昀锐气得又哭又笑,表情扭曲得难看:“他妈的那你那天晚上对我做什么?”

空气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黄庭轩身体僵硬,低着的眼睛闭上,沉沉呼了口气。他越是沉默,李昀锐越是疑惑恼怒:“你难道不喜欢我吗?还是说你会随便对一个人那样?”

黄庭轩的声音低哑:“如果你要搬走…”

“我问你喜不喜欢我!”李昀锐几乎是无奈气极地打断他。

“……”黄庭轩不能回答,如果承认了,李昀锐会不顾一切地帮助他,就好像接受他的一切变得理所当然。

“你说话啊!你他妈像个死人一样装给谁看啊!”李昀锐的声音染上哭腔,用力地打他的肩膀:“你他妈不喜欢我对我那么好干嘛!你管我和谁住和谁睡!”

“够了小林,”黄庭轩抓住他的手坐起身,他垂着头,叹了口气:“你要走就走,不要逼我跟你走,我不留你,你也别强求我,我们,”他的声音沙了几分:“不是那种关系。”

李昀锐下巴抽动,睫毛颤抖,无声哭泣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颗颗滚落,砸进黄庭轩的心里,荡开一圈圈涟漪,酸麻如蝴蝶效应般蔓延全身,他抬起手,想抹去他脸上的泪水却被偏头躲开。

李昀锐生他的气。

黄庭轩缓缓伸回手:“我对你好只是想对你好,不用你回报我什么。”

李昀锐哭得肩膀颤抖,没有回应他的话,他想让他滚开,好心泛滥就去找别人别来招惹他,可又怕一开口哭得停不下来,连控诉的话都说不出口。黄庭轩静静看了他许久,转身拿了包纸巾给他:“不哭了,好好睡一觉吧。”

黄庭轩拿着被子站起身,李昀锐知道这个房间今晚只会有自己了。

李昀锐差不多断断续续哭了一夜,几乎到天亮才没了意识睡去。黄庭轩上班前去看了他一眼,李昀锐抱着他的枕头,嘴唇水红,嘴角微微瘪着,好像梦里也在难过,眼皮肿得快透明,睁眼肯定像两颗小葡萄,这下笑起来真看不到眼睛了。

黄庭轩两根手指轻轻抚着他的脸,不自觉地笑起来,又慢慢收敛,李昀锐估计这几天都不会高兴了,怎么会哭得那么可怜,让人心都碎了。

李昀锐醒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又在床上赖了半个小时,洗漱完出来看到桌上放着一份饭。李昀锐觉得可笑,吵成那样难道还想着第二天一起吃饭吗,他可是连晚饭都不想看见他了。

本来今天是放假的,李昀锐到点还是去上班了,连老板都觉得意外,心惊胆战地问他不会是要离职了吧,李昀锐扯着嘴角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安心,给他保证肯定干满半年,老板这才松了口气。

晚上下班前,李昀锐收到黄庭轩的消息,问他要不要睡房间,他可以睡客厅,李昀锐让他把自己的被子拿出去,他睡他的地方。

黄庭轩有一点没说错,确实是他硬赖着睡他房间的,哪有让黄庭轩跑出去睡的道理。

回了家,李昀锐洗漱完就出来,摆上自己的折叠小床,熬夜,手机看到无聊也不睡,第二天睡到下午,正好错过和黄庭轩见面。

就这样日复一日,不剩几句交流,也没怎么碰面,李昀锐看着每天醒来雷打不动的午餐,不懂黄庭轩为什么这样,不是没钱吗,还天天给他买,十几二十这天天也快几百了,他可没礼貌回一份晚饭,通常到点就出去吃,在人家店里坐到差不多就去上班,下班回来洗漱完就躺下。

饶是这样,那午饭也没断过,前一周李昀锐正在气头上,没吃,回来的时候发现午饭包装盒在垃圾桶里,那份冷了的午饭被黄庭轩当晚饭吃了。后来有点心软,不吃白不吃,再后来吃得李昀锐过意不去,拢拢统统吃了十多天,最后在新一月交房租的时候发了一千给他,跟他说多的是伙食费。

钱是夜里发的,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下午,午饭在桌上,微信上的钱却没收。李昀锐就是怕他不收才跟着房租一块发,没想到他还来这出,一边说着不喜欢他一边食宿全包,这不是吊着人吗?

李昀锐气不打一处来,发了条消息过去,简单的一个字:收。

等李昀锐晚上下班路上终于再有空拿起手机,没有回复,钱也没收,再过两个小时就该自动退回了。李昀锐生气地加快脚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房间门口,看到床上闭着眼的人:“黄庭轩,别装睡,把钱收了。”

安静了一秒,黄庭轩缓缓睁开眼和他对视:“房租就够了。”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那你倒是别买我的饭,赶紧收了。”李昀锐面露不悦,转身离开前留了一句:“等我洗完澡出来别让我看到你还没收,我也待不了多久,不想欠你什么。”

黄庭轩沉默着没有回答,李昀锐还没进浴室呢,手机一震,黄庭轩已经收了。

说不出什么滋味,明明想让他收,可非要说出两清这种话黄庭轩才收,让李昀锐心里更闷。

没有交流的日子,时间过得像按了倍速。之前几次矛盾都没有持续多久,不是黄庭轩低头就是他去求和好,可这次好像谁也没有台阶可以给对方,黄庭轩不仅不会走,也不承认对他的喜欢。

他说不喜欢他,李昀锐一点儿都不信,可笃定也没用,知道也没用,黄庭轩的态度摆在那了,笼着层玻璃纸大家心知肚明,回不去了。李昀锐承认自己接受不了这种落差,没跟他说话的每一天他都抓心挠肝,也会设想黄庭轩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可即便后来李昀锐在心里傲娇的给他机会,在晚饭时候在家等着,有了两句简单的交流,黄庭轩问他想吃什么,他说随便,然后一起在小桌前吃了饭,没有闲聊没有分享,李昀锐固执地等着的他先开口,但没有,黄庭轩吃完饭就收拾一下洗澡去了,洗完也直接进了房间。

或许黄庭轩根本不像他这么整日想着,像情窦初开为情所困的毛孩子,明明他已经给这层台阶砌上水泥,怎么黄庭轩就不愿意铺个砖。

到了启程去音乐节的前一天,李昀锐跟老板说了提前下班,鉴于上次主动给李昀锐放假他没放,老板自然也没有不让他提前回去收拾的道理。李昀锐十一点半到到家,正叠着几件衣服,反正就去几天,他打算就带个包,轻便出行。黄庭轩难得从房间里出来,靠着墙壁看李昀锐盘腿坐在地上,李昀锐能感受到身后的视线,但没有回头。

“明天几点的车?”黄庭轩像是犹豫了许久才开口。

听到他的声音,李昀锐虽然早有准备,心里还是抖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十二点,我彩排顺序排得晚,不怎么着急。”

黄庭轩顿了顿,缓步走到他身后,又转而坐到沙发上,十指交叉,眼神却看着李昀锐的侧脸:“从这到高铁站半个小时,闹钟记得提前一点。”

“我知道。”

又安静下来,李昀锐把几件衣服塞进背包里,收拾些零碎物品时手忽然停住,他转身看向黄庭轩,简单的疑惑:“你有充电宝吗?我的坏了。”

黄庭轩顿了顿,随即站起身:“我找找,应该有。”

没多久,黄庭轩就拿着黑色的充电宝出来,一看就是买了很久,四个角都有灰色的磨痕,旧得有点深有的浅,颜色都不统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李昀锐:“…只有这个。”

李昀锐看着眼前的充电宝几秒,又转回去:“不用了。”跟他不是一个接口,到时候实在不行扫一个共享的。

黄庭轩有些窘迫地收回去:“外卖应该也有超市在卖,要不买个新的…”

“不用了,到时候也不一定用到,以防不时之需而已,那边后台肯定有充电的地方。”李昀锐拉上背包拉链,伸了伸懒腰找了两件衣服要去洗澡,黄庭轩没有待着的必要,就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黄庭轩看着小房间四四方方的天花板,他羡慕李昀锐,勇敢热烈,面对没尝试过的新事物只有兴奋没有紧张,他设想一下要是换作自己,站在台上被那么多人看着,估计腿都会发抖。

他这样胆小怯懦的人,怎么配得上李昀锐。

黄庭轩沉舒了口气,转过身拿起手机,给店里老板发了条消息,后天的假他不请了。

李昀锐东西都收拾好了,醒了只要换身衣服洗漱一下就能直接打车去高铁站,桌上放着包子豆浆,黄庭轩怕他醒了直接不吃饭就去到了会饿,他又挑食,高铁上也没什么好吃的。李昀锐本来还真是打算不吃的,不过买都买了他还是带上了,本来觉得自己不会饿,结果一上高铁肚子就叫,李昀锐边吃边想,黄庭轩怎么能比他都了解他。

到了场地也没时间再吃饭,负责人不让他乱跑,明明还没到他,一问就是马上马上,李昀锐也怕走了一会有什么事找不着他,要不是车上吃了那几个包子,还真撑不住。

彩排倒是挺顺利,本来后台休息的几个其他嘉宾,其中有些玩乐队的,对他这种网络上靠脸火起来的'网红'就没怎么看得起,不过李昀锐态度好,唱得也不错,碰上面聊了两句,就都改观了。

到李昀锐结束已经是十点出头,朋友非说要请大明星吃饭,李昀锐拗不过,也确实饿了,就坐上朋友的车找了家大排档吃宵夜。

这家大排档也是海鲜出名,朋友点了虾蟹,其他的让李昀锐随意添,李昀锐随便点了几个,等餐的期间,李昀锐想起上次和黄庭轩去吃大排档,比这小,但更有烟火气,这儿像个网红大排档,虽然人也多,可大家都打扮得光鲜亮丽,说着来自全国各地的话,吃完就急匆匆地走,给后面排队的人腾桌子,一顿饭吃得像赶任务,一点也不悠闲。

快十一点了,黄庭轩应该收拾好躺下了吧,他刚搬过去的时候黄庭轩的作息就这样,都不怎么玩手机,到点早早就睡了,后来才越来越晚,想到这里,李昀锐突然很想发个消息问问他在做什么,他不在家是不是也和之前一样了。

“叹什么气呀,想什么呢老幺?”

李昀锐回过神笑了下:“没想什么。”

“嗯——?”朋友投来好奇的目光:“你不是谈恋爱了吧?那网上那么多小女孩不得失望死,什么情况,跟哥说说。”

“真没有,我能…”李昀锐说到一半,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一低头,锁屏解锁后显示黄叔叔备注下的消息内容:彩排顺利吗?

李昀锐没发觉自己陡然生动起来的表情,很快回了个好,碰巧上了菜,又拍了张照片过去,说刚吃晚饭。

刚发出去顶端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好久,李昀锐都等得心急了,对面突然又停下来,而后只发过来短小的气泡:那你吃吧。

李昀锐眉头轻蹙,反扣了手机屏幕不理他了,下一秒手机又震了一下,他又赶紧翻过来看,黄庭轩说:吃完早点休息,晚安。

李昀锐撅了下嘴,也回了个晚安。这回真放下手机,就对上朋友一副'如实招来'的表情。

李昀锐心虚地眨眨眼,拆了一次性筷子低下头:“干嘛,吃呀…”

“你这还不是谈恋爱?吵架了故意这么说的吧?”

“没有,没谈,想什么呢…”

“那你跟谁聊天聊成这样,还说没谈,”朋友竖起筷子指着他:“感情淡了是吧连我都瞒。”

“没…”李昀摸摸脖子:“我室友。”

“室友?你现在跟人住在一块呢啊?男的女的?”

李昀锐无奈:“当然是男的。”

“哎呀你说你好好的跑那去,实在不行来哥们公司干直播,你现在唱歌,跟你也算专业对口吧?”

李昀锐笑着摆摆手:“我还是算了,”又想起什么,李昀锐问:“你不是模特公司吗?关直播什么事?”

“都有都有,这不是多曲线发展嘛,”朋友叹了口气:“别说了,现在好模特哪这么好找,有的哥们杆儿瘦也好意思过来面试,你说这过了也没品牌方看得上,人淘宝店铺都不要,签了要干嘛?诶,你突然问这个干嘛?你对模特有兴趣啊?哎可以真的,你这身材当模特也行,盘靓条顺的,哥们肯定不亏待你。”

“不是我,我帮别人问问,你们公司面试模特什么要求?没经验你们要吗?面试过了呢?待遇什么的,包吃包住吗?”

“我发个图给你吧,”朋友拿起手机给他发了张图片,又说:“没经验会培训,公司有宿舍,吃得自己解决,要是不住宿舍也有餐补房补,你有朋友有兴趣?条件怎么样啊?”

李昀锐看着图,随口应了句:“大我四岁,跟我差不多高,不,应该比我高一点,长得帅身材好,八块腹肌,性格也好,会照顾人。”

“真假的,整得跟相亲履历似的,”朋友来了兴趣,托着下巴说:“抓来看看呗。”

“……”李昀锐想了想:“我给你一微信号,回头…呃,十月吧,十月你让你们公司的联系他,他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算了,你们就正常面试,该过过。”

“嗯…嗯?”朋友等了一会:“后半句呢?”

李昀锐瞟了他一眼:“该怎样你自己看着办。”

“哎哟谁啊,这么费心?”

“我室友。”

“又是你室友?”

“哎呀你快吃吧,受不了你了…”

-

家里没了人在,小小的屋子竟然也能显得空荡荡的。黄庭轩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和李昀锐的消息界面还停留在昨晚的晚安,怕他忙也怕他觉得烦,黄庭轩今天一整天都忍着没发消息打扰他。

切到短视频页面,大数据已经依靠他的点赞偏好自动给他推送到厦门音乐节的内容,前几个还是不认识的,滑了两个就看到打着李昀锐标签的视频。

镜头从由远到近,从人群放大照到舞台上的人,李昀锐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踩着板鞋,系着和牛仔裤同色系的深蓝领带,画面中正是傍晚,阳光只温柔地在他身上涂了层颜色,映照他被风吹起来的发丝和飘动的衣摆,李昀锐唇红齿白,笑得张扬肆意,衬衫袖子不规整地卷起两节,露出白瘦纤细的手腕,他拿着麦克风,另一只手随着音乐节奏挥动着,台下是为他欢呼蹦跳的人们,正到歌词的高潮部份,李昀锐唱起'我和我骄傲的倔强',忽而吹来一阵应景的风,随着歌词狂作,衬衫贴着李昀锐薄薄一片的身体,刘海被掀起露出额头,他站在台上蹦跳着,笑得光芒万丈,和风一起,造就了极致浪漫的场面。

真好。

李昀锐就该这样,笑得开心,无忧无虑,被很多人喜欢,他作为其中一个。

如果有一天,他配得上站在他身旁就好了。

思绪飘摇中,手机顶端弹出李昀锐的消息,黄庭轩点进去,李昀锐给他发了一张照片,和后台的其他音乐人一起,他满脸的汗,脖子也是汗津津的,在灯光下亮了一片,本来就白,画面曝光得差点看不清后面的人。

李昀锐刚发完就后悔了,他刚下台期待着收到黄庭轩的消息,消息栏上几个红点却都不是来自他的,有这么忙吗,连问一句累不累都没有。李昀锐闹着脾气,结束后也没主动,这会活动结束大家一块合照了,却下意识地分享给他,这下要撤回反而显得突兀,没想到黄庭轩倒是回得很快。

黄庭轩:刷到你表演的视频了,唱得很好听,现在结束了吗?

李昀锐回:结束了

黄庭轩:吃饭了吗

李昀锐:准备去吃

黄庭轩:去吧,吃完早点休息

李昀锐最后回了个好就关了手机放回兜里,朋友正催他走,等他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问他怎么突然这么高兴,李昀锐笑着说没有,今天一整天都很高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消息心里就舒服,好像能从文字里听到黄庭轩温柔的声音,一点也不累了。

“又是你室友啊?”

李昀锐扬起下巴语调上扬地'恩'了一声,肩膀挨了朋友一下,说他不值钱,搞得像女朋友似的。

第三天因为时间不多,被朋友带着在厦门岛内玩了一圈,最后非要李昀锐把高铁票退了由他亲自开车送他回家,美其名曰提前考察一下他那个挂在嘴边的帅气室友。李昀锐被磨得没办法,只得答应,坐在车上,黄庭轩难得今天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快十点了还没到家,是不是打不到车,李昀锐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又转头对朋友说:“我那儿小啊,可没地方给你睡,自己订酒店去。”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去看一眼,你夸成那样了都,我好奇不行?”

“随便你,”李昀锐低头看着手机回消息:“不过你别多待啊,他睡得早。”

“天…”朋友摇摇头:“你室友对你多好啊你爱成这样。”

李昀锐皱眉,瞪了他一眼:“别胡说。”

“啊?”朋友摸不着头脑:“他对你不好那你这么夸他干嘛?”

“…我,”原来重点在好不在爱,李昀锐抿了抿嘴,赶紧转移话题:“挺好的,哎呀你专心开车行不行,我要是坐高铁这会早到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也快了。”

半个小时后开到家附近,居民区的巷子太窄,找个停车位都找了好一会,停好车,李昀锐领着朋友上楼,一走进这楼梯看到拐角忽闪忽闪的灯,朋友打了个寒颤:“你怎么住这种地方,太惊悚了吧。”

李昀锐回头看他害怕的样子,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大包小包被黄庭轩这么带着,也怕得不行,忍不住笑起来:“怕你就跟紧我,这里可邪门得很,你小心点。”

“卧槽你别啊…”

李昀锐哈哈大笑:“逗你呢,就是楼梯小了点,白天看着很正常的。”

“你…”朋友哎呀了一声:“你妈知道你住这不?”

“不知道,我跟她说了她不得叫我连夜搬走啊。”

“我不是阿姨都想叫你连夜搬走,这也太吓人了。”

“你就是没住习惯,不过我十月就走了,待不长,”李昀锐又回头:“你一会在我室友面前可别这样啊。”

“嘿,把你哥们当什么人了,我情商有这么低吗?”

李昀锐想了想:“印象中是的。”

“你丫…”

终于爬上四楼,李昀锐拧了下门把手,没锁,打开门在玄关换鞋,朋友跟在后面,边脱鞋边四处看看,压低声音说:“老幺,这客厅也太小了,”他又戳出李昀锐后背:“诶你室友呢,怎么不见人?”

说话间,浴室门打开,黄庭轩偏着头用毛巾随意擦着短促的头发,他的脚步停住,和玄关的两个人对视上,朋友佝偻着的腰背挺直起来,脱一半的鞋子用另一只脚踩掉。

“回来了,这是你朋友吗?”

“呃,嗯,”李昀锐侧过身指了一下给他介绍:“这我大学舍友,老三,这是我现在的室友,黄庭轩。”

“哦哦哦,久仰大名。”朋友开朗地举起手打招呼,被李昀锐反手戳了一下。

黄庭轩微笑着点了下头:“先坐,我去倒水,可乐还是白开水?”

“白开水就行,谢谢啊,”朋友笑了下,等黄庭轩走到厨房,才问李昀锐:“你室友挺腼腆啊,诶有没有多的拖鞋。”

“光脚就行,我不在家他肯定每天都拖。”

朋友试探地迈出一步,一点灰尘的沙沙感也没有:“你还挺了解。”

李昀锐骄傲地扬起下巴:“那是,人家可爱干净了。”

“哎——这有了室友忘了舍友啊,”朋友自来熟地走到阳台四处看看,假装去厕所还顺带看了眼房间,回到沙发调侃起李昀锐:“你现在房间收拾得挺干净啊。”

“那不是我的,我睡客厅,”李昀锐指了指角落的小床:“喏,就那个。”

“哈?”朋友夸张地皱起眉,脖子往前倾了一下:“你至于住这么差吗,我们公司宿舍绝对比这好,你不愿意投奔我就算了,没钱你跟我说啊,我还能眼睁睁看你住这啊?”

“你小声点!”李昀锐皱着眉压低声音,这房子的隔音他是知道的,黄庭轩就在小厨房,推拉门也没关上,再大点声全让他听了去。

朋友打打嘴巴:“行行行,我的我的。”

一会,黄庭轩拿着两杯水出来,先递给客人,再递给李昀锐,李昀锐慢吞吞地接过:“怎么不给我拿可乐…”

“太晚了,喝冰的不好。”黄庭轩坐到另一边的单人沙发。

“哦。”

朋友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主动开口聊天:“小林说你会照顾人,我本来还不信呢。”

黄庭轩看了李昀锐一眼,笑了笑:“没有。”

“看着收拾得这么干净就知道有没有了,你要是等小林收拾那有得等了,他大学那会我们宿舍就他一个人床铺最邋遢,下铺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都不知道他晚上怎么睡的,我们老大有时候看不过去就会帮他收拾收拾。”

“你别瞎说…”李昀锐有些耳热,随手拍了一下朋友的腿。

黄庭轩笑:“真的吗?他现在不这样。”

“那还能有假,后面我们都是轮流,谁看见了就给他叠两件,不然都找不着人,”朋友用夸张的手法淋漓尽致地描述:“不过老幺就是嘴甜,大学那会比小姑娘还白,谁收拾了给他带饭了他就一口一个哥哥哥的,我们都疼爱他,是吧老幺?”说着还戳了李昀锐一下。

“让你别瞎说了,哪有这么夸张…!”李昀锐毛都要炸起来。

“嗯…”黄庭轩低了下头,抬起的脸上笑容却不像刚刚那么真切:“我现在也帮他收拾带饭,他都不叫我哥。”

“哎,他现在也不叫我哥了,孩子大了就是…”朋友说到一半嘴巴就被李昀锐一手捂住。

“你少说两句。”

“嗯嗯嗯!”朋友摆摆手,费劲地点了下头李昀锐才松开,转而又向黄庭轩:“哥们你多高啊,我看你挺高的。”

虽然话题跳脱得快,但男生之间从什么话题跳到身高都不奇怪,黄庭轩没多想,回答道:“183。”

朋友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说:“可我看你不像啊,我也183,咱俩都没穿鞋,比比谁谎报了呗。”

黄庭轩本来没想比,看他马上站起来也不得不站起身,两人背靠着背,朋友对李昀锐说:“老幺你看看谁高,看清楚啊,头发不算。”

李昀锐笑着摇摇头:“算上头发黄叔叔也比你高。”

“呃…啥?”

在场三人皆是一愣,李昀锐脑子大喊不妙,急忙找补:“黄庭轩!我室友比较高!”

“不儿,你刚刚叫他啥?”

“没叫啥你听错了。”李昀锐急得都站起来,赶忙就要捂着他的嘴不让他问。

朋友边仰着头闪边说:“不我绝对听到了,黄叔叔是什么鬼,什么辈份这是,不管人叫哥管人叫叔,你现在越来越会欺负人了啊老幺。”

“都说你听错啦!”李昀锐面红耳赤,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害羞,之前在酒吧他还理直气壮的,这会儿在熟人面前就蔫了。

两人扭成一团,没注意到黄庭轩稍显不悦的表情,他一手揽过李昀锐的腰把他拉过来:“别闹了。”

李昀锐肩膀贴着他的胸膛,时隔已久的靠近让他悸动不已,一下子像被叼住后颈的野猫,收起张牙舞爪的模样,变成老实乖顺的小家猫。

朋友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瘪着嘴给黄庭轩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叔。”

李昀锐回过神,赶忙从他怀里站出来,不自然地低头摸了摸鼻子,把话题拉回去:“真比你高。”

“是,”朋友看着黄庭轩咂舌:“我估计得有186吧,我183真是净身高。”

“行了183,聊够了就回你酒店去吧,我室友要休息了。”

“你室友你室友,你把他拴裤腰带上得了,”朋友看向黄庭轩:“他在厦门那几天跟我念你一路,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交女朋友了呢。”

黄庭轩笑了笑,没说话。李昀锐觉得难堪死了,拉着朋友手臂就要赶人:“你快走,今天花了多少钱微信告诉我我a给你。”

朋友被推着往外走,还回头鄙夷地看了李昀锐一眼:“哪学的臭毛病你,跟我还客气什么,用不着你发。”

这声音谁都听到了,李昀锐眉头更紧,后悔让他来:“你快走吧,你现在要我也不给你了。”

“我走我走,你让我穿个鞋哎!”朋友被赶到玄关穿鞋,穿好了站起来搭上李昀锐的肩膀,放低了声音问:“你说你要不要跟我去住酒店算了,不是哥们看不起,是真有点委屈…”

“你快走,我明天上班呢这离店里近!”李昀锐压着声,一心想着让他快点走,生怕身后的黄庭轩听到。

“哎呀行行行,我走我走你别催了,”朋友又抬手挥挥,跟后面站着的黄庭轩告别:“兄弟我走了哈,下次有空再一起玩!”

黄庭轩在后面也笑着举了下手,把人送走,李昀锐关上门,一时有些不想转过去,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黄庭轩。

“水是热的,洗完早点休息。”

黄庭轩说完,李昀锐就依靠他的脚步声判断他进了房间,悬着的心终于也是死了。

黄庭轩关了灯躺上床睡觉,连小夜灯也没开,就靠着外面客厅那点光亮,没多久李昀锐抱着衣服去洗澡,厕所里的光被乳白玻璃的门挡住还是透出来,房间里更亮了一些。

黄庭轩看着那扇门,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想着他在厨房倒水,站在客厅,听到的李昀锐和他朋友的谈话,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他和李昀锐的差距,他没有办法开车从厦门把他送到这,也没有办法给李昀锐提供什么机会,更没有金钱支撑让李昀锐过更好的生活,可他又总自不量力地想对他好,最后只落在叠好的几件衣服,送上的几杯水上,和微不足道的几句关心,数来都觉得可笑,连他普通朋友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甚至需要李昀锐费心在意他的自尊,简直窝囊透了。

如果他真的想对他好,大概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李昀锐离开这里,不要想着他,放心自由地走向高处,而不是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小出租屋,睡翻个身都吱呀响的铁架床。

李昀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叫了他一声,黄庭轩闭着眼,清醒着,却没有应。

本以为关系缓和了些,午饭晚饭也重新在一起吃了,偶尔也会闲聊了,可李昀锐能感受到他们之间隔着无形的膜,不像以前亲密,他也不敢倒在他身上撒娇,每天睡着这床总觉得不舒服,不想念厦门酒店宽敞的大床,想念和黄庭轩一起,黄庭轩抱着他,他抱着被子,能安心靠近睡着的小床。

他们心照不宣,清楚相处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黄庭轩在心里撕日历,一天一天倒数着,十天怎么能过得那么快,距离十月一号只有三天了。

最后三天,李昀锐提前从酒吧那辞职了,还是领了一个月工资,最后一天晚上唱得格外晚,店里似乎给他办了欢送会,凌晨四点钟黄庭轩被枕头上放着的手机震醒,皱着眉发现是李昀锐的电话,他才意识到李昀锐还没回家,赶忙接听,电话那头却不是李昀锐的声音,而是稍显清明的另一个男声,电话那头喂了好几句,黄庭轩才反应过来回答。

“哦,您是和小林住一块的叔叔是吧,我是他同事,他有点醉了,不肯上车,喊着非要您来接,您看您有没有时间,因为我们也不知道他住哪,要不然您说一下地址?可以吗?喂?还在听吗?”

黄庭轩沉叹了口气,掀开被子坐起身:“麻烦你看着他,我现在过去接。”

快十月,白天还是热着,夜晚的温度却已经逐渐凉了起来,凌晨的风更是凉飕飕的。挂断了电话,黄庭轩站起身,抓了件外套穿上,想起李昀锐出门穿的那件薄薄的短袖,又给他也带了一件,总是不听话,要人操心。

其他人知道李昀锐有人来接,派了人看着就都零零散散地走了,黄庭轩到的时候店里的拉闸门已经拉了一半,只剩后来见过一面的调酒师扶着醉熏熏的李昀锐,李昀锐松散地搂着他的脖子,低头趴在他肩上借力支撑身体,黄庭轩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走近了,调酒师把他认出来:“诶,你之前…”

黄庭轩没空跟他唠闲嗑,让他帮忙扶着李昀锐穿上外套后就把李昀锐一把拉到身边去:“我先带他回去了。”

调酒师愣愣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人力气很大,其次是脸很臭,上次来也不怎么爱说话,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不过看样子李昀锐倒是挺依赖他。

李昀锐抱得很紧,像只考拉一样扒在黄庭轩身上走都不愿意走了,黄庭轩一把抱起他,深夜的街上没有人,没什么好顾及的,这样却方便了李昀锐蹭他的颈窝,柔软的头发挨着他撒娇似的挪来挪去,嘴唇甚至碰到黄庭轩的脖子,黄庭轩心头一紧,有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愠怒,停下来低声凶他:“知道是谁吗你就蹭。”

“知道啊…”李昀锐蹭蹭他的耳朵,痴痴地笑起来:“黄叔叔嘛,香香的…”

还认得出是他,黄庭轩好受了些,抱着他颠了颠继续走:“乖一点。”

李昀锐好像听不得这种话,不安分地蹬腿,在清静的街道上黏糊地喊起来:“谁不乖了谁不乖了!你才不乖呢!”

“你乖你乖,你最乖了好不好…”黄庭轩安抚着糊弄两句,没想到还真乖了,他都有点无奈,怎么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要人夸的。

好久,李昀锐埋在他的怀里委屈地突然说了句:“乖你也不喜欢…”

黄庭轩愣了愣,喉结滚动,低头看着他喝醉后闭上眼睛乖巧的神情,又抬头大步迈向前方,在心里沉闷地说了句喜欢。

走到楼梯口,李昀锐突然闹腾起来非要自己下来走,嘴上说着自己没剩几天在这,要多走走,听得黄庭轩心里一阵酸,只好扶着摇摇晃晃的李昀锐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到了家门口,李昀锐趴在他的背上等黄庭轩把门打开,黄庭轩把他带到房间里睡,一身酒味的人倒是自觉,自己蛄蛹蛄蛹就往里面挨着墙躺好了,黄庭轩给他掖好被子刚转身要走衣摆就被揪住,李昀锐抬着头皱着眉看向他:“别走…”

黄庭轩慢慢扫下他的手:“乖乖,闭上眼睛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