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他身边走过,袖子擦过他的手心,姜文焕一顿,转身追上去,在廊上拉住他的手腕:“鄂顺。”
“做什么?”鄂顺虽然停下,仍旧气鼓鼓地别过脸不看他。
“我方才在想事情,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鄂顺抿了抿唇,眼神还故作哀怨:“你总有那么多心事,想得太多小心变成小老头!”
姜文焕笑了笑:“听侍女说过几天有赏花灯会,想去吗?”
鄂顺眨眨眼,想去又怕自己消气太快没面子。
姜文焕看穿他的别扭,手顺着往下勾住他的手指,低声道:“我想去,殿下可否作陪?”
“!”鄂顺蹙眉,手指一蜷,反倒像挠了他一下,下意识地想收回,姜文焕却像是预知了他每一步动作,抢先一步扣紧他的手。
鄂顺转过头,整张脸都红透了:“你…你干什么,我、都说了不给你牵了…!”
姜文焕牵着他的手放到心口:“你不陪我去,我就不松开。”
“你耍无赖…”
姜文焕挑眉:“嗯哼。”
远远听到长廊尽头有侍女嬉笑说话的声音,鄂顺一着急,把手往回抽:“知道了,我陪你去就是了…!”
姜文焕把手松开。
嬉笑的两个侍女转过弯来看到站着的两人纷纷噤了声,鄂顺捂着心口从她们身边匆匆走过,连侍女的招呼都没有回应,奇怪,太奇怪了,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不就是牵个手吗…
“殿下的脸好红,难道发烧了吗?”
“我也注意到了。”
姜文焕大步走过:“他是热的。”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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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灯会是每年一度的民间节目,有不少文人墨客借着好时节吟诗作对,还有男子会在这日赠花给心上人,隐晦地表明心意,更有年轻大胆的女子当街赠花,若是双方皆有意便可借着契机相谈,不过鄂顺猜姜文焕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傍晚出门,天尚未完全黑,街上的灯笼便都亮起来,氛围浓重,好不热闹。
沿街闻了一路芳香,小桥对面有卖花、卖灯笼和卖吃食首饰的,远远还能瞧见馄饨摊那口大锅升起的烟雾。
鄂顺在桥上停住,往下看,河上淌着几盏花灯,柳条长长地垂到水面上,再远些还有装饰得华美的花船。
“这么快就放花灯了…”鄂顺喃喃。
“想放吗?”姜文焕问他。
“唔…晚一点吧,现在太早了,”鄂顺指着远处的花船,道:“那是永芳乐坊的船,听说是今年花船比赛的桂冠呢,果真漂亮,名不虚传。”
“似乎有乐声。”
“你耳朵好灵呀,”鄂顺笑着看他:“这么远都听得见,花船里是永芳乐坊的花魁,晚些会出来,在船头表演,城里好些人一掷千金只为一睹芳容呢。”
姜文焕挑眉:“你见过她?”
鄂顺点头。
“想不到殿下也是风流之人。”
听到这个称呼,鄂顺转头一看,姜文焕板着张脸,他皱眉笑了笑,颇觉有趣,故意调戏他:“怎么了?我既是见过又如何?嗯?”
“不如何,”姜文焕面无表情,直直盯着前方,语气冷硬:“如今我听殿下差遣,哪有下人置喙主人的道理。”
“诶,”鄂顺瘪起嘴,戳戳他的手臂:“言重了啊。”
姜文焕还是不动。
“之前国公府设宴请她来抚琴,也就是在府中有一面之缘,话都未曾说过。”
姜文焕瞥他一眼。
鄂顺认真地瞪大眼睛,证明自己似的:“绝无虚言。”
“如此。”
“便好?”
姜文焕转头:“好。”
两名女子玩笑着追逐到桥上,到了他们面前,其中一个笑着停下来,往姜文焕手里塞了朵黄月季,又笑着拉着另一名女子跑开。
姜文焕看着手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花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那姑娘正在桥头站着,侧着身,含羞带怯地远远望他。
鄂顺哼了一声,小声嘟囔:“还说我呢…”
姜文焕把花插在栏杆的石缝上,揽过鄂顺的肩膀:“马上天黑了,往下走吧。”
“诶…?”鄂顺被他带着走,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姜文焕垂眸看他:“怎么?”
“你是不是不知道人家什么意思呀?”
“我有必要知道吗。”
鄂顺抿嘴笑了下:“这么潇洒呀?”
姜文焕捏了下他的脸:“少拿我取笑。”
夜幕笼罩,万家灯火齐明,河边不仅有悠扬的乐声,还有千门万户的捣衣声,一片盛世景象。鄂顺沿街买了好些东西,看见什么都要尝一口,吃不下的都塞给姜文焕解决。
经过的几人叫嚷着:'换人了,永芳乐坊的花魁出来了,快走快走,晚了就挤不上了。'
鄂顺回头看了一眼,姜文焕注意到他的目光,问:“想看?”
“想,”鄂顺脱口而出,又卖乖冲他眨眨眼:“我是奔着琴声去的,可不是奔着人去的。”
姜文焕笑:“琴不也是人弹的?”
“哎呀不一样…”鄂顺撅撅嘴:“算了算了,不就是琴,反正现在去肯定也没地儿站了,不听也罢。”
“你怕高吗?”
“什么?我不知道,应该不…哇啊!”鄂顺话音未落,就被姜文焕揽住腰,腾空带上房顶,停下来脚也没站稳,下意识地抱紧了身旁的人。
姜文焕笑着拍拍他的后脑勺:“没事了,睁眼。”
鄂顺低头瞥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埋进他怀里抱得更紧:“好高啊啊!!姜文焕!我会摔死的!”
“不会的,我护着你,”姜文焕低头,贴着他的耳边:“先坐下,慢慢的。”
鄂顺抖着两条腿,闭着眼在姜文焕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坐下。
姜文焕揽着他的肩:“现在睁眼看看。”
许是受了他声音的蛊惑,鄂顺慢慢睁开眼,这才发觉自己离房檐有不小距离,再往前两步都不会摔,这个视角极好,能看到河下缓慢驶来的花船和河面上的点点花灯,柔情似水的乐声随风而来,好不惬意。
“好美…姜文焕你看!”鄂顺指着河面,惊喜地转过头,不偏不倚地撞进他含着温柔笑意的眼里,登时,鄂顺心脏猛地跳动一下,他才发觉自己还靠在姜文焕怀里,想偷偷起来,姜文焕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姜文焕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过头:“这里能听清吗?”
“嗯!你什么时候发现这里的?”
“稍微看一圈,这里最合适。”
“你真的好厉害,带着我还能跳上来。”
“你不重。”姜文焕摸到腰上别着的花枝,抽出来送到他面前,是一支开得正好的粉色芍药:“送给你。”
“嗯?!”鄂顺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买的呀,我怎么不知道…”
“在你买红糖丸子的时候。”
鄂顺双手接过,送到鼻尖轻轻嗅了嗅,一双眼睛弯起来:“我好喜欢…”
姜文焕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鬼使神差地:“我也喜欢。”
鄂顺一顿,避开他的眼睛,低下头手指摆弄着花瓣,眼神往他那儿瞟:“喜欢什么…”
姜文焕看着他发红的耳廓,却如梦初醒般的想起自己的身份,他跟鄂顺,始终不是一路人。
“没什么。”
“…”鄂顺上扬的嘴角渐平,转过头无声地看向他。
沉默一会,姜文焕转过头,看向河流。
过了片刻,鄂顺抱着膝盖,突然转头问他:“姜文焕,你现在在想什么?”
姜文焕看他一眼:“…什么也没想。”
鄂顺又枕在膝盖上,专注地看着他:“那你平常在想什么呢,我总是看不透你,只觉得你好像心事重重,总是不开心的样子。”
“姜文焕,你笑起来比较好看,所以我想让你开心。”
姜文焕转头看着他,眼神却复杂得看不清情绪,似乎是有些悲伤,又不单是。
“其实你没有失忆吧,还是已经想起来了?”
姜文焕一怔,眉头蹙起。
鄂顺继续说:“如果你失忆了,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事可以想呢,没关系的姜文焕,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你不想说就不说好了,我不会逼你的。”
“…”姜文焕张了张嘴,片晌却才发出略微暗哑的声音:“我不是好人,你不应该救我。”
“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鄂顺伸手盖在他的手背上:“我不后悔救你哦,所以你也别替我后悔。”
姜文焕垂眸看着被他盖住的手:“…我不配你对我这么好。”
鄂顺抬起头,双手捧着他的脸掰过来,一脸正色:“有什么不配的,你很值得我喜欢。”
“呃…”
“我、我是说……”
“……”姜文焕怔愣良久,眼看鄂顺就快'熟'了,他伸手勾住他的后颈,那一瞬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全凭本能。
“唔?”鄂顺都没有立马反应过来,唇上的触感温热柔软,如同姜文焕封闭的内心深处,他的手也不知不觉从姜文焕的脸滑到他的肩上,心脏好像一点一点被吹满了气,膨胀起来。
脑袋…好热……
好久,唇齿分离,姜文焕一松手,鄂顺整个人就晕乎乎地往后仰,姜文焕蹙眉,立即伸手环住他的腰。
鄂顺眯着眼,脸颊红扑扑的,粉红一直从耳根蔓延到脖子,像吃了迷魂药似的。
“鄂顺…”姜文焕担忧地拍拍他的脸。
“嗯…?”鄂顺眨眨眼,像是找回些神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仰着脸凑上前:“好舒服…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