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吃饭去呀。”工作人员打开化妆间,探出头来问。

正在化妆师帮助下卸妆的李昀锐透过面前的镜子跟身后的人对视:“这么突然…我不行诶,我跟朋友有约了。”

“啊…那好吧,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好的,辛苦你。”

“哎呀不会。”工作人员笑盈盈地走了。

对每个幕后工作人员都彬彬有礼的演员少见,加上李昀锐总是挂着笑脸,两只眼睛弯弯的,笑起来像只开朗的萨摩耶,看着就好相处,因此在剧组人缘不错,哪怕是没说过话的场务对他的印象都挺好。

化妆师给他卸好妆,让他自己去洗个脸就可以走了,她帮他告诉其他人,这样可以少跑一趟,直接出去坐车。

李昀锐谢过她,洗了脸穿上夹棉外套,坐上保姆车,让助理宋亮把他送到某个大排档门口。

“大排档?”宋亮边开车边转头提醒道:“是不是太高调了?”

李昀锐坐在后座,看着手机头也不抬:“跟黄老师。”

宋亮哦了一声,放下心没再说什么。

他俩这么多年的感情,镜头前后都是人尽皆知的好兄弟,就是被拍到也没什么关系,每一回李昀锐去干什么,只要是和黄曦彦一块就用不着人操心——都让黄曦彦操心去了;有时候在黄曦彦身边,宋亮时常感觉自愧不如,大到衣食住行,小到机场碰面喝什么饮料,黄曦彦都事无巨细地准备好,李昀锐在他身边只需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作为助理的他时常也能沾光,只要知道他也在,黄曦彦就会贴心地把什么东西都多备一份,有一回不知道宋亮在,黄曦彦干脆把自己那份给他了,完全是老好人。

有时候宋亮都想,当黄曦彦的助理是不是可省心了,结果后面知道他不要助理,因为怕还要照顾助理,OK,fine。

车停到大排档路口,宋亮转身,见到李昀锐已经在戴口罩,他抓过副驾上的包,翻出一顶藏蓝色的毛线帽递过去:“帽子戴上吧哥,冷的。”

李昀锐盯着那顶帽子皱着眉瘪了瘪嘴,把头一扭:“不要,丑丑的。”

宋亮无奈地笑了:“我的哥,纯色有什么丑不丑的,跟黄老师见面要什么风度。”

“你不懂,我不冷,”李昀锐说着揪了揪额前的头发:“而且今天做造型了,不能浪费…”

“戴帽子也帅!”宋亮摇了摇手上的毛线帽,哄着他:“感冒了就不好了,你就拿着,真冷了再戴,好不好?”

“…”李昀锐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接过:“我走了,你先走吧,黄老师送我回家。”

“行,别太晚啊,越晚越冷。”

“知道了知道了。”

下了车,李昀锐把毛线帽揣进兜里,露出藏蓝色的边边,迈步朝不远处的大排档走去。他倒是真希望能感冒,反正接下来半个月没有行程安排,生个小病正好能让黄曦彦照顾他,保不准能赖在他家里,一日三餐吃他亲手做的饭。

风呼呼地刮,这样冷的天,大排档还有几桌在门口吃的男人们,喝酒喝得面红耳赤,大声地嬉笑谈天。李昀锐快步走进里面,透明的硅胶门帘隔绝了冷风,这才感觉到活过来,这家东北大排档在市区巷子里开了很多年,处处透露着烟火气,桌子椅子都不新,墙上也有些发黄的油垢,开放厨房里能看到围着黑色围裙的老板大力抡着铁勺,大锅里的食材翻出来,大火燃起又被盖住,光是远远看着似乎都能闻到香味。

来吃宵夜的人不少,李昀锐左右寻找,坐在角落的黄曦彦则是一眼看到他,冲他招手示意。

李昀锐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立刻从迷茫变得明媚,落座到黄曦彦面前,他摘下口罩,第一句话就是黏糊糊地冲他抱怨:“好冷啊,这天气早晚温差也太大了吧…”

黄曦彦脸上挂着笑,低头给他倒了杯热水,伸手放到他面前:“你没看到外面大家都穿羽绒了。”

“没有啊。”李昀锐拿起水杯。

“烫的。”黄曦彦随口提醒。

李昀锐于是吹了吹再小口小口抿进去一点:“门口还有几个穿短袖的,真厉害。”

黄曦彦抬眼:“你还想学他们?”

“我不敢。”

黄曦彦轻笑一声:“我车上多带了件外套,上车了还冷就拿去穿。”

李昀锐噢了一声,又猛然想起:“上次那件还在我家呢。”

“哪件?”

“北面那件,黑色的,哎呀反正我接下来挺闲的,有空再拿来还你。”李昀锐又问:“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哪里不一样?”

黄曦彦皱着眉笑:“什么?”

“你看呀。”说着,李昀锐还把脸凑过去。

黄曦彦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什么,只好无奈地说:“我真的看不出来,你不是素颜吗?”

“是素颜,”李昀锐哼了一声:“你不觉得我今天发型很好看吗,妆发老师都说帅,做头发很看手感的,下次再想复刻都做不出来。”

黄曦彦点点头,看着他俏皮地翘起来的发尾,配合道:“卷了。”

“夹板夹的啦,”李昀锐手搭在桌边,一手撑着脸颊,略微偏头看他:“好看吗?”

“好看。”黄曦彦诚实地说。

李昀锐却骄矜地皱起眉:“你换个形容词,不能我说什么就答什么,太敷衍了。”

“好,帅气,可爱,这么说行吗?”黄曦彦一贯地宠着他,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什么可爱呀…”李昀锐嘀嘀咕咕地放下手,正巧点的东西上了,很好地掩饰了他渐渐泛红的耳廓。他都不用问点了什么,黄曦彦知道他的口味,上几个就有几个他爱吃的。

李昀锐嘴里含着东西,腮帮子鼓鼓的:“我们要不要喝点啊?”

“我要开车,你喝吧。”

李昀锐唔了一声,瘪着嘴抬起筷子:“那不要了,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

吃完饭又歇了会,桌上的餐品几乎清空了,李昀锐靠在椅背上,满足地伸了伸懒腰,发出'嗯——'的鼻音。

“走吗?”黄曦彦问。

“OK,走吧。”

两人站起身,黄曦彦的车就停在街对面不远处。如果说刚到的时候李昀锐说冷是装的,现在就是真的冷,谁知道一个多小时过去,温度会骤然下降到这种程度。

李昀锐抱着胳膊滑了滑,转头看向黄曦彦:“跑过去吧。”

“刚吃饱跑步会肚子痛,走吧,”黄曦彦搂住他的肩膀:“走快点就行。”

李昀锐看了眼已经被他的手扣住的肩膀,稍稍低头小声道:“哦…”

副驾的车门一打开,车座上就放着一件长款羽绒服,李昀锐看了眼已经坐上驾驶座穿着完整的黄曦彦,笃定这件衣服是专门带出来的。

李昀锐拿起衣服坐上副驾关上门,嘴角带笑,故意夸张地问:“哎呀,这衣服是给谁准备的?”

黄曦彦笑了笑,却不正面回答:“谁准备坐那儿就是给谁的。”

李昀锐嘴巴圆圆发出‘o’的音,歪着头道:“也不知道这车今天坐了几个人。”

黄曦彦边开车边道:“今日限载一人。”

李昀锐的心因他一句话泛起阵阵涟漪,嘴角压都压不住,比吃了几勺蜂蜜还甜。他把羽绒服盖在身上,装作随意地往上拉了拉,搁在他的下巴下面,嗅着衣服上淡淡的洗衣凝珠香味,整颗心都是轻盈的。

李昀锐心情很好地瞟了几眼黄曦彦,试探地再次提起:“我接下来这阵子挺闲的。”

黄曦彦嗯了一声,专注地开着车:“连轴转这么久,休息一下也好。”

“可是休息也很无聊啊…”李昀锐低头抠着手,又不经意地抬眼看向车内镜观察他的表情。

“健身,吃饭,出去走走,”黄曦彦笑着转头看他一眼:“不然跟我去打飞盘。”

李昀锐也跟着笑:“我跟你们专业的怎么玩啊。”

“小林老师谦虚了。”

“黄老师高估我了,”李昀锐舔了舔嘴唇,转头看向窗外,道:“要不我去你家吧。”

“嗯?”黄曦彦再次转头看他,没能跟他对上眼神,又转了回去:“现在吗?”

见他没有立刻答应,李昀锐憋着酸,装作开玩笑似的问:“怎么啦,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在,不方便呀?”

黄曦彦早已习惯他偶尔冒出来的小性子,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把车停了下来。

李昀锐心头一怔,以为自己的话惹得他不高兴,正紧张地想说点什么掩饰过去,黄曦彦便开口道:“那你在这等我会儿。”

“…你去干什么?”李昀锐刚说出口,黄曦彦已经开了车门下去,幸好还没到大道,透过车窗,他看着黄曦彦走向身后那家24小时便利店,过了会儿,拎着塑料袋回来。

黄曦彦把塑料袋放到他腿上,李昀锐懵懵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拨开袋子:“啤酒…?”

“嗯,刚刚不是想喝酒吗,正好买了回去喝,还喝得下吧?”

“可以啦…”李昀锐又小声嘀咕:“吓我一跳…”

“吓什么?”

“没,我还以为乱开玩笑你生气了呢。”李昀锐知道他没生气,便大方地说出来。

黄曦彦皱眉笑笑:“我有那么容易生气吗?”

“不是这个意思。”李昀锐笃定地说。说实话他几乎没见过黄曦彦真正意义上的生气,他一直以来都是谦逊温和的,或许和原生家庭也有关系,早早成熟的黄曦彦比同龄人更加细腻敏锐,对周遭的一切以辐射范围的善待,每个跟他相处过的人都会喜欢他的,虽然李昀锐觉得这点既好又不好。

黄曦彦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平稳地将车子开回家,抵达公寓门口的时候,李昀锐抱着那件羽绒服侧靠在一旁墙上,头歪着靠着墙壁,楼道的声控顶灯亮了,照在黄曦彦的脸上并不具有柔焦效果,李昀锐借这几秒钟仔细地观察他的脸,这张比18年他们初遇时更成熟更具稳重男人气概的脸,只比六年前多了些毛孔细纹,五官依旧长在他的审美点上,该锐利的地方锐利,该柔和的地方柔和,他厚实圆润的嘴唇,李昀锐不止一次在梦里尝试触摸,只是始终不确切;那双眼睛好像时常被泪水浸润着一般深情剔透,每每当那双眼睛看向自己,李昀锐总是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下一秒,他看了过来。

李昀锐心里像是发出了叮咚的清脆声音,他听见黄曦彦开口:“一会儿你直接过去抱它,太晚了别让它叫。”

李昀锐回过神,不自然地眨眨眼:“知道啦…又不是头一次来。”

门一打开,屋里的白色小狗汪汪地跑过来,李昀锐把羽绒服和塑料袋都放到玄关柜上,随后蹲下,小狗便一蹦一跳地跃进他怀里。

“诶嘁…嘘,嘘,不要叫,”李昀锐一边摸着小狗一边说:“再叫你爸爸要生气啦。”

黄曦彦低头看着一人一狗,含笑道:“我又生气了。”

“吓唬它的,你当什么真,”李昀锐抱着小狗起来,转向他:“你看它是不是不叫了,你平常是不是苛待它,一提你它就不叫了。”

黄曦彦一手一个,揉了揉两个头:“别站着了,进去吧。”

李昀锐噘起嘴:“把我头发都弄乱了…”

“到家了要什么形象。”

“你不懂。”

小狗没两下就挣扎着要下去,黄曦彦捡起玩具往小窝一扔,小狗就自己玩去了。

屋子里隔绝了外界的寒冷,空调暖风打开,李昀锐就脱了外套直接坐在客厅地毯上,把袋子里几瓶啤酒拿出来。

黄曦彦坐到他对面,单手开了瓶送到李昀锐面前,再面无表情地开第二瓶给自己,李昀锐总是能被他这种随性的动作打到,看着他习惯性先给自己的这一瓶,忍不住扬起嘴角,双手握着易拉罐低下头喝酒掩饰。

李昀锐酒量一般,说好不算好说差不算差,就是容易上脸,不知道是不是太白了,一红起来格外明显。

“感觉身体都暖起来了,这酒度数很高…”

黄曦彦笑:“是空调越来越暖了。”

“哦…”李昀锐托着脸看他,突然问:“黄老师,你对谁都这样么?”

黄曦彦挑眉:“哪样?”

李昀锐瘪了瘪嘴:“就是现在和我这样。”

“喝酒?”

“嗯…也不是,”李昀锐想了想,又说:“算了,反正我知道你对谁都这样。”

黄曦彦无奈地笑:“什么这样那样的,就这么点你就醉了?”

“没,怎么可能。”李昀锐说着又仰头灌起来,喝得太急,没来得及吞下去的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黄曦彦抽了张纸巾给他:“慢点喝。”

“…”李昀锐瘪着嘴接过,胡乱地擦了擦,道:“你后天一定要去和他们喝酒么?”

“嗯?”黄曦彦想起,后天他和飞盘队的朋友们约好了给某个成员庆生,之前和李昀锐提起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又问起,因为没有打算改变计划,黄曦彦便诚实地点了点头。

“可是那天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就不能不去吗?”

黄曦彦笑了笑:“别闹,我跟他们提前说好了,不过可以白天陪你。”

“不要白天,就要晚上。”李昀锐坚定又任性地说。

黄曦彦没有回答,垂眸喝酒。

气氛因为他的沉默而变得冷下来,此时空调的作用好像瞬间消失了。李昀锐仍旧看着他,用那种骄纵又楚楚可怜的眼神,但对方却没有因此心软,甚至刻意避开了和他的对视。

李昀锐感觉到一阵心酸,他也说不清,他对别人不这样,对黄曦彦却时常如此,展现出'不好相与'的一面,通过得寸进尺来证明自己在他的心中有独特的地位。可这不过是一种虚张声势,只要黄曦彦不配合,他没有任何办法。

面对像此刻这般突然变得疏离的他,李昀锐只有不安和忧伤在逐步递增。

就凭他们认识这么长时间,李昀锐不是一点儿特权都没有,多数时候他的任性能得到黄曦彦的包容,但同时他也清楚黄曦彦是一个有自己原则的人,就比如现在这样,他没有紧急的事,只是出于想和他待在一起而让他放其他朋友鸽子,这种事便不会被允许。

李昀锐低下眼,不再盯着他看,但也赌气似的不发出声音,只沉默喝酒。

他怎么能忘记后天是什么日子,一月九号,他明明知道这天于他们而言是什么日子,即使是做朋友,他们也即将迎来七周年,黄曦彦竟然要抛下他去和其他不如他们感情深厚的朋友,难道他和黄曦彦也有七年之痒不成?

李昀锐暗自感到委屈,却不能宣之于口,那样太奇怪,也太明显了——哪有男性朋友之间那么看重相识的一天,就像情侣看重纪念日一样。

或许是觉得想让气氛变好就必须同意他无理的要求,黄曦彦同他一样,只是安静在喝酒,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

听着风声,李昀锐想起久远的某个夜晚,从记忆中的短袖和飘扬的发丝上看应该是个凉爽的夏夜,在训练营宿舍的阳台上偷偷喝酒,没有叫其他人,就他们两个,迎着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虽然已经无法共情已经过去的压力,但记忆深处却仍旧记得那个促膝长谈的夜晚,两个紧绷的人互相慰籍,渐渐柔软、开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们才卸下疲惫,意犹未尽地躺回床上。

那时候聊的什么已经怎么都想不起来了,饶是李昀锐在漫长暗恋生涯中对每次相处都如数家珍,也只记得这些笼统,黄曦彦大概早就忘记了,埋没在他生命的无数个夜晚中。

此刻,既不相顾也无言。

李昀锐矫情地把两个晚上放到一起对比,巨大的落差让他鼻腔发酸。

他是一个贪心的人,比世界上任何一个暗恋者都贪得无厌,这不能赖他,他会把责任归咎于黄曦彦,如果黄曦彦不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他溺爱他,或许他也不会贪心成这样。

在这段不为人知的感情中,李昀锐独自拉扯,一边大胆一边怯懦,一边肆无忌惮地作,一边害怕不被包容而惴惴不安,他却很奇怪地不选择收敛,而是一步步试探,看黄曦彦能忍受到什么程度,每次试探成功,心中的天平便会倾斜,李昀锐常常会想,黄曦彦这样对他是不是和他也有一样的感觉,是不是在暗示他可以更进一步,他会留意黄曦彦对其他人和对他的态度,只要自己更加重要他就会感到高兴和骄傲,他要特别,要和普通朋友不一样,得逞后又越发填不满,矛盾挣扎,想要打破平衡,真正占有这个人,但始终没有能够承受一旦表白失败连朋友都做不成的勇气。

于是维持着好兄弟的形象,在他对外宣称的好友中名列前茅,李昀锐找到属于自己的暗恋方式,反正黄曦彦会纵容,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将他圈起来,排斥所有可能威胁到他在黄曦彦心中地位的人,因为嫉妒,而变得面目可憎。

喝完了酒,李昀锐被黄曦彦安排到客房,抱着抱枕睡得十分不安稳,来时的好心情一去不复返,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他夹着被子翻来覆去,握着的手机停在和黄曦彦的聊天页面,盯着盯着,手机啪嗒一下掉下来,砸到他的脸。

“嗷…”李昀锐捂着下巴,懊恼地皱起眉,胡乱找回手机,下一秒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了个逗号过去,黄曦彦也很快回复,问他怎么了。

李昀锐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小意外替他走出了第一步,他深呼吸一口,言简意骇地打字回他:那你白天要跟我在一起。

黄曦彦:知道了 黄曦彦:随你指示 黄曦彦:快睡吧,明天给你做卤肉饭

李昀锐的心情一下子明亮起来,脑袋的昏沉也变成晕乎乎的粉红泡泡,他扬着嘴角回复:我勉强接受,晚安黄叔叔。

黄曦彦:晚安小林同学

李昀锐:我不是老师吗

黄曦彦:好的,小林老师

李昀锐:重新说

黄曦彦:晚安小林老师 黄曦彦:晚安.jpg

李昀锐盯着与他的形象完全不符的可爱表情包,没忍住笑出了声,耳朵暖起来,他埋进被窝蜷缩起来,抱着手机,甜蜜地往上翻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充当睡前读物。

-

在一月九号的白天来临之前,李昀锐提前感到期待,并计划着要如何度过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白天,一月九号就这样在他的期待中到来了。

李昀锐和黄曦彦在前一天晚上也聊天聊到凌晨,他们约好了时间,在十二点碰面,先遛狗,遛完把狗送回家再一起去吃午饭,然后去看电影,李昀锐说一直没有去看,再不看就要下映了,让黄曦彦同意了这样非常'约会'的安排。

李昀锐在十一点四十多分到的黄曦彦家楼下,保安已经认识他,很畅快地放他进去,他在单元楼下等,一直等到十二点整才按响门禁,让楼上的黄曦彦给他开楼下的门,并从失真的滋滋声中听到黄曦彦今天对他说出的第一句话:“这么准时。”

李昀锐回答:“赶巧了。”

他拎着两杯热咖啡上楼,门铃一响,黄曦彦便打开门,他穿了件风衣外套,小狗也穿了件背心,黄曦彦先给他开了门,再蹲下身给小狗戴狗绳。

李昀锐看着,连他活动着青筋明显的手都觉得性感。

等黄曦彦站起身,李昀锐把咖啡拿出来给他:“热的。”

黄曦彦接过,笑着调侃他:“小林老师不是多冷的天都要正常冰吗?”

“还不是怕你唠叨,小老头。”

“哦——原来小林老师会怕我唠叨啊。”

李昀锐看了他一眼,皱着眉打了他一下:“真是…”

黄曦彦哈哈大笑。

带着小狗在楼下遛了几圈,接着按着计划吃了饭看了电影,电影院视野正好的第五排,两人看得专注,拿爆米花的手在昏暗中不小心碰到一起,李昀锐往后缩了一下,等黄曦彦拿走了才后一步去拿,而后不合时宜地在剧情正演到煽情的时候抿着唇笑起来。

他偷瞄黄曦彦的反应,发现他没什么反应之后,嘴角往下瘪了瘪,不过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又开心起来。

一直到电影结束走出影厅,李昀锐的嘴角都还无意识地扬起。

但走出商场看到冬天早早暗下来的天空,李昀锐又像个郁郁不得志的诗人一样感到惆怅:“白天结束了,好快啊…”

“嗯,天黑得越来越早了,”黄曦彦说:“走吧,找个地方吃饭。”

“啊?”李昀锐睁大眼睛,意外地看着他。

“你还不饿吗?上菜也要时间,一会儿到了点完正好饿了。”

李昀锐点点头:“…那吃什么?”

“火锅?”

很应景,李昀锐又点头:“那就火锅。”

饭桌上,黄曦彦兢兢业业地把配菜推下去烫,李昀锐吃着,忽而抬眼问:“你几点跟他们去那儿啊?”

“一会儿吃完送你回家再过去,时间差不多。”

李昀锐哦了一声:“那你多吃点,空腹喝酒小心肚子疼。”

黄曦彦笑,意味不明地'恩'了一声,李昀锐却很懂他这个音节转达出的意思,道:“都是跟你学啰嗦了。”

黄曦彦也不跟他吵:“嗯嗯嗯…”

等晚餐吃完,李昀锐被他送到家门口,今天的行程才是真的结束了。

李昀锐站在车前冲他招招手:“拜,开车小心点。”

黄曦彦冲他点了下头:“走了。”

李昀锐点头,假意转身,等车子转弯后他才再站出来,看着车子驶到某个拐角处转弯,再也看不见了他才上去。

-

黄曦彦并不喜欢喝酒,虽然这些年酒量有磨出来一些,但从主观角度上讲,酒不好喝,所以他不喜欢。

今天的局凑齐了整个飞盘队,因为寿星是个大方开朗人缘很好的女生,包厢里吵吵嚷嚷,不乏有找黄曦彦喝酒的,看与他捧杯的人把酒喝个精光,他也不得不回礼,也将酒水一口闷完。

寿星姑娘说了一圈话正好到这来,当即就搂着黄曦彦的脖子要给他出头,大大咧咧地抢过他的酒杯,把酒倒进自己的杯子里,豪迈道:“你们别盯着老黄了,他又不会喝,我替他喝!”

说罢便一饮而尽,周围响起起哄的唔声,黄曦彦也配合地说谢谢大姐大,一桌子好不热闹。

吵闹久了,包厢厕所里不知道谁在吐,黄曦彦便站起身说要去厕所。

“不许尿遁啊!别想跑!今天欣姐生日谁敢不给面子!”那人说完,立马被叫做夏欣的女生锤了一下。

黄曦彦笑着保证自己一会儿就回来成功脱离了包厢,到了相对安静的走廊,在拐角处的服务生的指引下走到卫生间,放完水出来洗手,黄曦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得不太明显,他低头捧了把水洗脸,冷水拍在脸上稍微有些刺痛,他抽了两张纸巾,刚把脸擦干净,兜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黄曦彦拿起一看,是李昀锐的电话,有些疑惑他这时候打过来,但还是滑动接通:“喂?小林。”

“喂,你下来!”

没头没尾的,黄曦彦问:“什么?”

电话那头又重复:“你下来呀!我在楼下!”

听筒里的风声很大,难怪李昀锐要抬高音量,声音也闷闷的,黄曦彦估计他是戴了口罩,发觉他可能真的在下面,黄曦彦顿时皱起眉:“你来…算了,在楼下等我。”

“你快点!快点快点!”李昀锐催促道,挂断电话,他站在门口被风吹得哆嗦,把口罩往上拉了拉,低头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看了眼锁屏上显示的时间,李昀锐把手塞进羽绒口袋里,站在原地一会儿晃晃身体一会儿跺跺脚。

李昀锐在家里待了一个晚上,还是觉得九号的晚上想见到他,于是就一头热地来了,他隔几秒就拿出手机来看看时间,现在离九号过去还有一分钟不到,是电梯有人吗,还是太慢了,怎么还不来…能赶上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0:00,李昀锐咬着嘴唇焦急的等待,他又低头盯着手机看。

“小林!”

听到声音,李昀锐猛然抬起头,他出现的同时,时间跳成0:00。

“怎么了,怎么突然…”黄曦彦话还没说完,被扑上来的萨摩耶抱了个趔趄,他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腰,防止两个人因为惯性摔倒。

李昀锐紧紧抱着他,穿着羽绒服的手臂略显笨重,黄曦彦担忧地想要推他,却被更紧地抱住。

黄曦彦只好放弃,拍拍他的背轻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小林?你先放开我。”

“没事…我抱会儿嘛…”李昀锐埋着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像是撒娇。

黄曦彦无奈地笑,注意起他的着装,羽绒服口罩围巾,不错,总算知道多穿点。 “没事就好,怎么到这来了?”

“…顺路。”

“你就顺路过来催我给你抱一会儿?”黄曦彦问,虽然李昀锐平常就是爱黏着人的性子,但这样也太奇怪了,联想到他今晚还这么执着于和他待在一起,难道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不行啊?”李昀锐慢慢松开手,垂眸不自然地要摸鼻子,却只摸到口罩,掩饰的小动作没成功,眼神更加闪躲。

“你真的没话跟我说?”

“啊?”李昀锐眼底闪过慌乱,一颗心猛烈地震颤起来,难道他发觉了吗,还是已经看穿了,难道是在暗示什么吗?他六神无主,一时间无法分辨。

“就,突然过来,挺奇怪的。”

黄曦彦下半句直接给他迎头泼了盆冷水,李昀锐的笑容凝在脸上,他张了张嘴,尴尬地扯起嘴角:“没有…没事,真没什么事,我…我是正好在这附近,想着他们可能会灌你酒,你又不喜欢,我正好一个电话让你跑啊,所以说得着急点嘛,他们听着可能…也以为出什么事了。”

李昀锐嘿嘿地笑了两声,好像真的只是热心肠想到他。

黄曦彦怀疑的目光逐渐柔和,他笑了笑:“嗯,确实要我喝酒,不过走不了,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在卫生间,答应他们要回去的。”

“…那你现在还要上去吗?”李昀锐有些失落。

“要的,答应他们了,也不是天天生日,扫兴不太好。”黄曦彦说。

李昀锐沉默几秒,木讷地点了下头:“那你上去吧。”

“嗯,”黄曦彦随手揉揉他的头发:“回去吧,开车过来没有?冷不冷?”

“还好,一会儿上车就不冷了,”李昀锐扯起嘴角,伸手推他:“你去吧,别让人家等,快去。”

黄曦彦边走边回头:“我上去了,你开车小心点。”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死啦,快进去,我也走了。”李昀锐嘴上这么说,还是等到看不见他了才叫车,在原地受了几分钟寒风刮脸的酷刑才离开。

黄曦彦坐上电梯,没注意已经过了凌晨,看到平平无奇的十号,摁灭手机塞回兜里,被酒精缓慢侵蚀的脑袋没有余地联想太多,只当是自己思维太发散了。

-

李昀锐临时接了个杂志,拍完收工时正好是晚餐时间,坐在保姆车里,他正低头漫无目的地刷着外卖,而后想起这附近离黄曦彦他们平日里打飞盘的地方很近,像是有某种直觉,他抬起头看向窗外,一群人撞进他的眼里,他首先认出了飞盘队的队服,眼睛又很快在几人中间搜寻,找到被人挡住的黄曦彦,他大概是刚运动完,额前有些汗水,拿着外套没有立马穿上。

李昀锐心里清脆地叮咚一声,仿佛这是命运使然,否则他们怎么会在偌大的城市中偶然相遇?

“停车,靠边停一下。”

宋亮疑惑,但街边停车位只剩一个空,怕被人占了,也只能赶紧开进去:“怎么了?”

“没。”李昀锐随意应了句,正想开口叫隔着一段距离的黄曦彦,却见他被身旁的女生拦住肩膀,黄曦彦还体贴地弯下了身体,即使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从每个人的神态上看,他们似乎聊得热火朝天,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黄曦彦也是。

刺眼。

李昀锐的兴奋如果可以测量,此刻一定像骤降的温度计,他突然不想开口了,又很想让黄曦彦知道他看到了这一幕,于是他打了电话过去。

保姆车的车窗贴了防窥膜,让李昀锐可以在不被他看到的同时看到他,黄曦彦好一会儿才察觉静音的手机在兜里震动,他拿起手机,跟身边的人示意,随后放慢了脚步跟在后面,李昀锐边看着他,边听到耳边传来的'喂'。

“小林?听得到吗?”

等黄曦彦问第二句的时候,李昀锐才回应他:“听得到。”

他说完没有接着往下说什么,黄曦彦等了一会儿,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

“没事,只是跟你说在路上看到你了。”

李昀锐说完,看着马上快走出他视线范围的黄曦彦停下了脚步,他举着手机在耳边,环视了一圈,看了过来。

李昀锐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又觉得荒唐,他又看不见自己。

“我看到你了。”黄曦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