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肠特别好的那种。”

“…”鄂顺哼了一声,别过脸小声道:“你是说我笨,我听出来了。”

姜文焕笑笑,鄂顺又气鼓鼓地转头指他:“好哇,你竟然不反驳!”

姜文焕笑着把那根手指掰下去:“殿下是心地善良,只不过也太单纯了些,”他道:“轻信他人恐惹祸上身。”

鄂顺瘪了瘪嘴:“我只是不愿多加揣测别人,况且…我也不算很笨吧,我是偷偷塞银子给他的哦。”

姜文焕点了下头:“是,这样可以避免百姓都争相找殿下接济。”

“嘿嘿,对吧,我就是这么想的,也有点聪明吧。”

姜文焕勾了勾唇,在心里骂他笨蛋。

“好啦,不说这个,我们挑衣裳,”鄂顺转过身,抚摸着陈列的各式布料:“你喜欢什么颜色?”

“殿下挑就是。”

“唔…我想想,不对,”鄂顺突然转过头:“你怎么又这么叫我?”

姜文焕站在他身后,这么一转身,两人靠得极近,胸膛都要贴在一起,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半步,道:“方才殿下似乎心情不佳,我便以为先前说的都不作数了。”

鄂顺皱眉:“我说出的话多久都作数。”

姜文焕笑了笑:“是,在下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知错。”

“这还差不多,我勉为其难原谅你啦。”

真好哄,姜文焕想,什么时候被骗得底裤都不剩都不知道。

鄂顺挑了几身衣裳,在他面前比划两下,皱着眉眯着眼,一脸认真地思考:“好像玄色更适合些,藏蓝也不错,金色也尚可…你都试试吧!”

“呃…”姜文焕顿了顿,让他像只猴似的任人摆弄,他实在不愿:“殿、鄂顺,我是侍卫,大袖行事不便,也太招摇,我看还是…”

“有道理!”鄂顺采纳他的意见,拉着他的手往另一边走:“来,我们去看看束手的劲装。”

“……”

到底,姜文焕还是试了几件,在穿着最后一件黑金劲装出来时,鄂顺站起来,连店家给特送贵客的茶水都不顾了,绕着姜文焕看了好几圈,眼里都要冒金光。

这身衣服于姜文焕实在过分合适,他本就习武,即使病中消瘦了些,身量还在那,这身玄色劲装裁剪极佳,对襟工整,腰部收拢显得整个人肩宽腿长,利落非常,袖口处有金色暗纹,平添几分神秘,姜文焕浓眉大眼,瞳孔深邃,面无表情时莫名有禁欲冷冽之感,鄂顺瞬间感觉他是话本里走出来的杀人不眨眼的暗卫。

不仅是鄂顺,连他身旁的老板娘,还有周围几个采买选购的客人看到他,都不禁发出小声惊呼。

姜文焕站着,只见鄂顺在他眼前转个不停,转得他心情烦躁,他抓住鄂顺的肩膀,迫使他停下来。鄂顺看向他,眼神亮晶晶的,语气十分恳切:“哥哥,你这样好帅呀。”

“…”姜文焕喉结动了动:“别拿我打趣了,我去换下来。”

“别别别!”鄂顺握住他的手腕:“别呀,就这么穿着,”他转头跟老板娘说:“这件要了,还有刚刚那两身,也要了。”

老板娘喜笑颜开:“是殿下,过会儿我就让人送到府里去。”鄂顺走近时,老板娘还问他:“殿下,这位是哪家的公子,可成家了?可有婚配?”

鄂顺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您替我问问他?”

鄂顺想了想,说:“他也不知道。”

“啊?”

走出成衣铺准备回去的路上,来时姜文焕就注意到往下一点有家没开门的铺子,旁边有道小巷,窄而深,巷口的铺子门口堆了好些竹筐正好作遮掩,如果要杀,虽有风险,但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姜文焕往旁靠着巷子边缘,观察周围的人流,就要伸手从后捂住鄂顺的嘴时,鄂顺转过头来,笑着说:“一会儿回去他们肯定夸你,刚刚在铺子里好多人都看你呢,特别是你拿着剑,特别威风!”

“……”姜文焕扯着嘴角笑了笑。

鄂顺特地放慢了脚步,等他走上来,问他:“你喜欢我给你选的衣服吗?”

“嗯…”姜文焕点点头:“喜欢。”

鄂顺嘿嘿一笑:“喜欢就好,你喜欢我就开心啦。”

“…”姜文焕看着已经经过的小巷,默默垂下了手。

罢了,不急这一时。

-

陪了小少爷一天,入夜了才得闲休息。

按理说姜文焕现在的身份是侍卫,本该和其他家仆一样住耳房,但却一直住在原先休养的厢房里,大抵是鄂顺的意思,才没人有二话。

能住好点当然住好点了,这回事姜文焕扮作不知,心安理得地住着。沐浴完躺上床,闭着眼歇息,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好在刚刚姜文焕已经灭了火烛,索性就装作已经睡下。

不成想门还是开了,鄂顺小心打开一道缝隙,探头往里张望,压着声音问:“你睡了吗?”

姜文焕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鄂顺一手拿着火烛,一手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感受到越来越靠近的人,姜文焕握住垫在被褥下的匕首静观其变。

烛火昏黄,鄂顺把烛台放到床边的案台上,撩开帷幔,看到躺着的人,他坐到床边,端详着他昏暗中的五官,姜文焕看不见他的表情,精神却是高度绷紧,随时有动手的准备,等了片晌,就在他以为鄂顺深夜来访会有什么动作时,他只感受到被子被往上拉了一些。

“夜深天凉,怎么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鄂顺叹了口气,像个小家长似的语气:“这么多人就没一个不让我操心的。”

姜文焕:“……”

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姜文焕默默握紧匕首,现在倒是个好时机,夜深人静,床铺一裹,任他也发不出多大声响,况且他有能力一击毙命,叫他连惨叫都发不出。

“嗯…”鄂顺双手撑在床上,低头看着他:“我偷偷藏了些糕点在屋里,本想叫你一起你却睡得这样早,是身体还没好吗…我是不是不该缠着你陪我逛一天…”

鄂顺静了静,伸手拨开他挂在睫毛上的发丝:“今日我…看不出那小孩偷了我的东西,为此还说了你,你一点也没和我计较,想来肚量大的人应是你才对,还有在醉仙楼里同你闹别扭,回头想来也实属不应该,我没有觉得你会骗我的,对不起呀,虽然…虽然你现在睡着了听不到,但我还是跟你道歉了…今日有所不快便都一笔勾销罢。”

鄂顺忽然掀开被子一角,姜文焕眉心一动,就要抽出匕首。

“拉钩,”鄂顺勾住他另一只手的尾指:“我就当你答应了。”

“……”姜文焕屏住呼吸,握着匕首的手竟然不知不觉地松懈了些。

鄂顺打了个哈欠,站起身:“看你睡得这么香,我也困了…”

待到脚步声被关门声隔绝得更模糊,姜文焕在黑暗中睁开眼,凝视着床顶,过了会又拿起匕首,锋利的短刀在黑夜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明明是那么好的时机,为什么没有动手…

-

过了好些天安生日子,整个府里都知道鄂顺爱带着那个来路不明的侍卫。某天夜里,鄂顺又突然想起明日出游的事,想找他说一说,敲了门没答应,但隐约可以看到里头烛火未熄,鄂顺说了声'我进去了'之后便开门进去。

姜文焕躺在床上,帷幔都没放下来,衣裳有些松散,被子也盖不在身上,睡梦中还皱着眉,出了一头的汗,鄂顺担忧地皱起眉,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没事吧?做噩梦了吗?”

好像是听到他的话一样,姜文焕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鄂顺替他拉好衣衫,正要替他盖被子,姜文焕便转过身,手搭在他的腿上。

鄂顺抿了抿唇,微笑着拍拍他的手背:“好了好了,我在这里,不要怕…”

余光瞟到他身后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把套在麂皮刀鞘里的匕首,隐约露出半截银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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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焕的伤口掉痂之后便开始练武,鄂顺就搬张凳子在院子边上看,一边看一边还时不时地夸上两句,看得手痒痒,就赖着姜文焕要他教几招。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鄂顺拽拽他的手,冲他眨巴眨巴眼,又双手合十拜拜:“就教两招!不,一招!好不好?”

“…很危险。”

“你在我身边看着呢,有什么危险的,求你了哥哥…嗯?”

姜文焕被磨得没办法,拿出了那把随身携带的匕首。

“哇!好漂亮的刀!”鄂顺把匕首举起来看,刀匕平平无奇,刃面上却雕刻着海棠花,十分特别。

姜文焕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可置信,他一定是疯了才把从不离身的刀交到别人手里,他都不记得这把刀碰过的上一个人是谁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是死人。

姜文焕想把刀拿回来:“这把匕首很锋利,不适合你,还是…”

“这就是你放在床边的那把吧?”

姜文焕眉头蹙起:“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