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线人',大理寺侦破案件的进度突飞猛进,三个月后,隐匿在深处的暗会被连根拔起,查到底才发现不过是身处高位的掌权者互相算计的工具,他们将那些拐来的幼童培养成死士,让他们为其卖命,非死不得脱身,此案牵连朝中大臣数十名,皆由大理寺收押在狱中待审。
“大人,”司务站在门前:“这是收缴的暗会账本和部分档案,没有烧毁的和能够复原的都在这了,请您过目。”
姬发握着笔,闻言用笔往旁指了一下,示意他放在一旁。
司务把档案放下就出去了。
姬发瞳孔游移,确认周围暂时无人之后才翻阅起那些分类好的档案。
“姜文焕姜文焕…”姬发在心中默念,像是听到他的'祈求'似的,果真让他翻到了。
姬发唉了一声,拍拍档案,喃喃道:“运气真是差啊,连最后他们想一把火烧了毁尸灭迹,你都没能逃过去。”他看着档案一栏写着的'姜万',哼笑道:“姜万,姜文焕…真会给自己起名字,你们两口子算是欠我一个大人情了…”
灯油易燃,姬发不小心将几张练字的纸沾到,无奈只好扔进炭盆里,燃尽化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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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破获大案的事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鄂顺每一日都提心吊胆,饭都吃少了,糕点零嘴都不吃了,生怕哪一天姬发就带着人来抓人,倒是姜文焕一切如常,依旧步步跟随在他身边。
“厨房做的甜汤。”姜文焕把碗放到鄂顺面前。
天已热了,庭院里的树也从生机勃勃的嫩绿渐渐成熟到郁郁葱葱的翠绿,鄂顺坐在树下纳凉,双肘撑着石桌,掌心托着脸颊,愁眉苦脸地看了一眼甜汤,又抬眼看站在身旁姿态笔直的姜文焕:“你坐下来。”
姜文焕听他的话坐下,问:“要我喂你吗?”
鄂顺摇摇头:“我不想喝。”
“又在想?”
“…”鄂顺抿了抿唇,忽然仰头哀嚎:“啊啊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姜文焕被他逗笑,安抚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不要想了,都愁成小苦瓜了。”
“那我变苦了?”鄂顺把脸凑到他面前,闭上眼扬起下巴:“你吃吃看。”
姜文焕拿起碗喂了一勺甜汤到他嘴边:“吃点甜的就不是了。”
鄂顺睁开眼,不情不愿地一口吃掉,嘴里嘟囔:“小气鬼…”
姜文焕无奈地笑笑:“咱们说好的,不在外面亲。”
“这又不是外面!”
“卧房以外,都是外面。”说着,姜文焕又给他喂了一勺。
“你就是…唔…”鄂顺一说话就被塞一嘴:“诶,其实还蛮好…唔…”
“咳咳,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廊上不知何时站在那的姬发脸上挂着尴尬的笑。
见到来人,鄂顺心下一惊,站起身来,抬手将姜文焕护在身后。
“……”啧,怎么感觉自己像棒打鸳鸯的恶婆婆…姬发抿了抿嘴,压下抽搐的嘴角走近:“我又不是来索命的,这么防着我做甚?”
见他只身前来,姜文焕顿了顿,道:“多谢。”
鄂顺一脸严肃:“什么意思?”
“…”姬发恨铁不成钢地往他脑门弹了一下:“笨蛋。”
“嗷!好疼!”鄂顺捂着脑门,泪眼汪汪:“姬发你干嘛!抓我的人还不够还要打我,你根本不是我的好朋友!”
“嘿…你!”姬发一生气,抬手就往他脑门里多弹几个。
姜文焕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拦住,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靠,这俩人没事吧。
姬发咬着牙甩手挣开,双手抱胸,自顾自地坐下,看到桌上的甜汤,愤愤地拿过来,沿着碗边泄愤似的一饮而尽。
“我的汤…”鄂顺转过头,瘪着嘴告状似的看向姜文焕。
姜文焕摸摸他的后背,低声安抚:“厨房还有,一会我去倒。”
“…喂!”姬发重重地把碗放下,不耐烦地盯着面前打情骂俏的两人:“都给我坐下!”
鄂顺下意识地坐下去,反应过来又站起来,嘴里念叨:“我凭什么听你的…”转眼一看姜文焕也坐下了,他抿抿唇,再次坐下:“大丈夫能屈能伸,说吧,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多少时间?这是你们说了算。”
鄂顺理直气壮:“听不懂,什么意思?”
“…”姬发决定放弃跟他打哑谜,转而看向另一个明白人:“算你小子好运,他们最后垂死挣扎时一把火把密阁里的档案烧了大半,大理寺…”姬发清了清嗓子,闭上眼:“没有找到你的档案。”
“往账册上查,应该…”
“够了,核心都已落网,一些小喽啰翻不起什么风浪,再说,泱泱大地,要我们如何搜寻,大理寺闲人很多吗?”
姜文焕点头:“没有后顾之忧便好。”
“哈…感情你是在担心你自己啊?”
“比起一辈子怀揣秘密躲躲藏藏,还是如此好些。”
“……”姬发眯起眼,如此心计,鄂顺万一哪天被骗得裤衩都不剩怎么办…
待机许久的鄂顺眨了眨眼,眼里突然亮起来:“我听懂了!是不是没事了?”他看看姬发,又看看姜文焕:“是不是?啊?说呀。”
姜文焕扬起笑容,眼里藏不住的温柔:“嗯。”
姬发捂了捂眼,长长叹了口气,忽而抬起头:“你别以为这样就高枕无忧了。”
鄂顺刚扬起的笑容又消失:“什…什么意思啊?”
姬发从胸口里掏出一瓶堵着红色塞布的陶瓷瓶,倒出一颗药丸:“这是外邦人进贡的爱情蛊,他们用来绑住心爱之人,一旦有一方移情,蛊虫就会啃食其肝脏,直到宿主死亡,”他看着姜文焕的眼睛,把药丸放到桌上:“你吃是不吃?”
“什么?等等…”鄂顺还来不及阻止,姜文焕就捏起桌上的药,二话不说咽进嘴里。
“喂!”鄂顺皱着眉,伸手拍他的脸:“你怎么就吃了,谁知道这虫会不会饿极了乱吃啊,你不会死吧!”他转过头:“姬发!”
“不用看我,这毒没有解药,再说了,他是自愿吃的,约束他又不是约束你,你着什么急,”姬发站起身:“我走了,你不送送我?”
“你在这里等我,别乱动,知不知道?”
姬发走在前头,翻了个白眼。
一直到快出府,姬发才耐不住开口,打断鄂顺:“行了别说了,你不知道我是为你好吗?”
“我知道,而且我知道他身份的事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但是我…”
“…”姬发轻叹口气,抬手搭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鄂顺,他武功高强,哪日伤害你怎么办?而且你又怎么能确定他能够一辈子钟情于你呢?我这样不过是多给你一重保障。”
“可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不想用这样的办法将他捆在我身边,哪日若是他真的对我无情就要死去,代价未免太大,我想了,如果真有那天,我可能会讨厌他,但不会想他死的。”鄂顺低着头:“姬发,你真的没有解药吗?”
“…”姬发沉默许久,放下手:“没想到你比我想得通透。”他笑起来:“算了,不逗你了,这世上若真有这种药啊…怕是要血流成河。”
“什…”鄂顺一顿,眉头皱起:“你骗我的?那你刚刚给他吃的是什么?”
“你说这个吗?”姬发拿出药瓶,打开塞子,仰头吃了几颗,咬得嘎嘣脆:“提神醒脑,办案的时候来两颗,比什么都管用。”
“……”鄂顺抿了抿嘴,抓住他的肩膀,猛地摇晃:“臭姬发!你敢吓我——!”
“呃、、、!”姬发抓住他的手:“停!我还不是担心你,我告诉你啊,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告诉他,震慑一下,量他也不敢移情别恋。”
鄂顺哼了一声:“才不用,他早就签了卖身契给我了。”
“?”姬发欲言又止:“你这…怪不得你不担心,原来比我还狠…”
“哎呀不是啦…”鄂顺心虚地挠了挠脸,眼睛看向别处,嘀咕道:“就是…出了那事我不放心嘛,就想着万一真的逃不过,留个念想,其实我也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我一说他就答应了。”
“这样…”姬发想了想,还是说:“我是看在他吞药挺果断的份上才说的,鄂顺,我们查到他在的组织是从小培养幼童,一旦失误犯错就是浸水、瘴气,各种痛不欲生的刑罚,他们把堪比昭狱对待重刑犯的东西都用在尚年幼的孩子们身上,这样惨无人道的日子要持续到他们长成后能为背后的人卖命,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就是因为暗会也要让他们签生死契,就算官府真的查到,也可以当作家仆犯错蒙混过去,我怕你这样的行为会无形中伤害到他,成为你们之间的隔阂,反正……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呃?!”姬发把心中所想一股脑说完,一抬眼发现鄂顺皱着张小脸,眼睛镀上一层浅浅的水光,似乎下一秒就有眼泪要滚下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当时问他是不是要他为自己卖命,原来受过如此折磨,才丧失对一切的信心…
“鄂顺,你…”姬发手足无措,抬手停在半空,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下一秒就被鄂顺抱了个满怀。
“姬发,谢谢你告诉我,还有姜文焕身份的事,”鄂顺放开他,吸了吸鼻子:“我现在有事要跟他说,就送你到这,改日我定登门道谢!”
“不…”姬发还没说完,鄂顺就像一阵风似的跑走了:“用谢…”
慌里慌张地回到庭院,石桌那却不见姜文焕的身影,鄂顺焦急地左右观望,叫道:“姜文焕!”
“怎么了?”
身后传来声音,鄂顺一转身,立马伸手抱住了他。
“呃…”姜文焕赶紧把碗举高,避免被他撞倒。
鄂顺埋在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我不是让你待着别动吗?你跑哪去了!”
“…我去给你盛甜汤。”姜文焕察觉到他的声音略有不对,拍拍他的后背,低声询问:“怎么了?谁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