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慎用最快的速度到公司,从电梯里飞奔出去,实验室门口已经围满了人,还有一众站得远远的吃瓜职员来不及被驱散,个个都好奇地探着头竖起耳朵八卦。

袁慎快步走来,一向斯文绅士的人难得也有风尘仆仆的模样,花辞树有些意外他会来,转念一想,或者是来兴师问罪的。

袁慎气喘吁吁,匀了几口呼吸才开门见山地问:“除了电话里说的那些,还有什么?监控录像呢?”

本来也不指望袁慎对他有一丝信任,可看到他真的急切的样子,花辞树还是心口钝痛,明明所有人都怀疑他的时候他都不觉得难受。

上司带着相关技术人员回到办公区,乌泱泱的一帮人被呵斥着赶回工位去,找了个会议室,某个技术员让投屏到大屏幕上看。

袁慎坐在花辞树身边的位置,不爽地皱起眉:“大屏干什么,又不是审判定罪,你们不是都看过了?电脑转过来给我看看不就行了。”

花辞树瞟了他一眼,恍惚中有一种袁慎在护短的错觉,又很快劝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免得又被叮嘱不要误会。

技术员尴尬地呃了一声,袁慎是项目第一负责人,这会出了问题最该紧张的就是他了,电脑被老实转过去,实验室里面为了防止机密泄露没有安装监控,袁慎把花辞树进出的片段反复看了几遍,试图找出端倪,安静的办公室里,好像在等待他的裁决。

“你为什么去实验室?”袁慎突然转头问他,表情平静,看不出什么。

花辞树顿了顿:“…就是去看看。”总不能说实在忍不住了想去看看你今天有没有来吧。

“……”袁慎捏了捏鼻梁轻轻舒了口气,问其他人:“除了过道监控,别的位置呢,走廊呢?”

技术员回答:“走廊监控正好坏了,花副总就是最后一个进去的,这个不会有错。”

“正、好?”袁慎嗤笑一声,指着身旁的花辞树:“这么明显的栽赃,如果是他干的,他会傻到忘记把实验室门口的监控一起销毁吗?”

袁慎眉头轻蹙,锋利的眼神走了一圈,会议室里寂静无声,袁慎重重地敲下空格键,盯着循环的片段又看了一遍。

循环。

袁慎脑中的灯泡亮起,退出去敲击鼠标,反复看监控进出前后的一小段。

“监控有问题,”袁慎笃定地说,又把屏幕转过去:“出去的这一段光影不对,虽然看起来差不多,但看门上的玻璃,光线突然变化了,监控被剪切过,那就代表在花辞树出去之后,还有人进去。”

“那要怎么查?走廊监控都坏了。”

“走廊监控坏了电梯监控又没坏,”袁慎烦躁地握着笔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压迫感十足,语气也咄咄逼人:“七点二十六分出来,数据昨晚不到九点就上网了,公司内网传输数据都有记录,就不可能是在公司内上传的,这个时间中间有多少人进电梯,有多少实验室的多少办公区的,能进实验室拿数据的又有多少人?排除掉没有权限的,不是很好找吗?脑子呢?这点办事能力都没有还留在公司做什么?”

袁慎又转头指着他,气头上对花辞树也没收敛:“你昨晚最好别在这中间出去。”

“我没有,”被袁慎排除嫌疑的花辞树腰杆都挺直了,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我九点半之后才走的。”

袁慎皱着眉:“干嘛去了?”

花辞树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喝酒。”

袁慎又瞪他一眼,愤愤地转过头:“就算数据泄露,内鬼也必须揪出来,偷都不知道偷终版数据,商业间谍…哼…够我玩吗。”

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上司也愣了,张了张嘴才问:“不,不是终版数据吗?”

“终版在我和少商的电脑里,没到最后一步之前,有必要图那点方便那么快输入吗?”袁慎双手交叠,淡淡闭上眼,不屑地喃喃:“徒增风险。”

上司笑起来:“不是终版就太好了,本来快收尾,泄露数据得是多大的事儿呀,哎袁慎啊,还是你做得好。”

“行了,让人去查监控,我就在这等,”袁慎咬着牙:“我倒要看看是谁。”

时间不长,倍速看下来很快,经过排查,是工作两年的技术员,原来就在对手公司的分公司上过班,只不过那时候那家公司还没被对手收购,背调时自然就过了。

一群人急得团团转的事倒是被袁慎两三下解决了,结果出来,憋屈了一早上的花辞树站起身,气势汹汹准备去逮人:“敢让老子背锅…”

袁慎蹙眉坐直起来:“花辞树,干嘛去。”

没把人叫住,花辞树还是出去了,泄露机密尚能用法律手段解决,动手了可就吃亏了,袁慎忙追出去:“花辞树,花辞树!”

花辞树步子迈得又大又快,袁慎跑着追上猛地拉住他的手腕:“你干嘛去!”

“我去把那傻逼的牙打进胃里!”花辞树被拽得转过身,用同等的音量说话,皱着眉的样子看起来凶巴巴的:“这你都要我忍?”

袁慎知道他生气,也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安抚他:“我知道你受委屈…”

花辞树抢过话头:“万一你没发现,真的认为是我出卖你了我怎么办?”

“我不会…”

“万一真的被泄露了呢?你的心血怎么办,你加那么多天班的成果没了你不在乎吗?”

“我当然在乎,但是…”

“你在乎就别拦着我,要是真的出事了你是第一负责人你知不知道!”

频频被打断,袁慎耐心耗尽,抬手就是一巴掌:“先听我说!”

花辞树确实冷静下来了,他愣住了,办公区里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也愣住了,阔大的空间顿时死一般的寂静,连敲键盘的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辞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眼神让袁慎也慌乱起来。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局促,几乎是下意识做出的管教,完全忘记了在场还有那么多人,手下去了,脑子才慢一步地追上,哪怕平常打习惯了花辞树从没反抗过,可当着所有人的面,即便这一巴掌力度不重,也实在不妥,更何况花辞树还是因为担心他才这么急躁的。

一个alpha被另一个alpha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耳光,就在所有人瞪大眼睛觉得大战要一触即发的时候。

袁慎看着他的左眼掉出一颗泪珠,啪嗒地仿佛掉进他心里,他看着并不愤怒,而是悲伤和委屈。

“花辞树…”袁慎皱着眉,半空中的手无措地抬起。

“…”花辞树低下头避开和他的对视,把眼眶里剩余的泪水眨回去,声音也变得沮丧闷重:“我只是…不想让人欺负你…”

袁慎胸口更闷,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办公区的一众职员行注目礼似的往这看,他牵起花辞树的手:“你跟我过来。”

袁慎把他带到办公室,反手把门锁了。从没哄过人,看着面前的大狗,袁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无奈地叹了口气,半天才吐出一句:“你别哭了…”

“……”花辞树还是低着头沉默。

袁慎静了静,抬手捧起他的脸,原想拭去他眼睫上泪水的指腹停住,他的眼眶发红,瞳孔清亮地镀了层水汽,嘴角微微向下瘪,脆弱得好看,竟然让袁慎生出一种想让他哭多点的想法,有一瞬间,他都不想哄了。

但很快这想法还是收起来了,花辞树舍不得他受欺负,他也没有欺负他的道理。

花辞树的眼睛被袁慎擦得闭上,一米八几的alpha可怜得像淋了雨的大狗。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你不能动手,平白无故惹上麻烦很不值当,一切交给警察解决。”袁慎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声音也轻轻的:“我不会放过他,公司也不会,别担心。”

花辞树这才闷闷地嗯了一声,顿了顿才用带着微哑的声音问:“你怎么过来了…”

“接到电话就过来了,这么大的事,”袁慎笑了笑:“我就能放他们冤枉你了?”

花辞树低下头,手却搂上他的腰:“你怎么就肯定我是冤枉的?”

“你说过会帮我,”袁慎靠近一步,任由他顺势抱住自己,正好也方便他顺毛,纤长瓷白的手指轻轻缓缓地顺着他的后脑勺:“知道你乖。”

“那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花辞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蹭蹭。

还在发情期末尾的袁慎浑身一激灵,出门太急,也没有吃药,身体很快给出反应,腺体也发热起来,袁慎抗拒地往后缩了缩,伸手推他的肩膀:“花辞树,你先…”

“……”花辞树愣了愣,反应过来又急忙松开,眼睛眨得飞快,看起来手忙脚乱的:“你还在发…呃我,那我先出去…”

身体渴望花辞树的信息素,理智却在叫停,袁慎松开手别过脸:“嗯…”

另一边,办公区的小群已经炸锅:急报!花副总被袁总监打哭了,花副总从袁总监办公室出来了,脸上没伤,也没听见打斗声和吵架声,好像和好了。

两个alpha能这样堪称奇迹,这关系是得多铁。

办公室休息了一会袁慎就发消息告诉花辞树自己回去了,今天就是发情期最后一天,但保险起见,袁慎还多请了明天的假,休整好回到公司时,大家看到的又是心思缜密平和精明的袁总监。

袁慎半小时极限侦查抓内鬼的事已经传遍了整栋楼,重新上班的时候收获了一众崇拜的目光,当然,和花辞树的事也传开了。

稍微令袁慎有些头疼的是,他们的关系不知何时开始弥漫着一种淡淡尴尬的氛围,缓和了,反而奇怪了,花辞树会跟他说话,消息偶尔也发一发,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甚至有些生疏的。

变成了像关系中上的普通同事。

午休时间,袁慎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就听到一旁办公区的几个男孩女孩围着说话,嘻嘻哈哈的笑声银铃似的,本来没在意,听到谁用惊讶起哄的语气说了一句:你想追花总啊?

袁慎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脚步也不自觉地放慢,几个人里有个胆子大的小姑娘瞥见了他,笑着转过头,两颗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亮亮的:“袁总监,你跟花总关系这么好,你觉得要送花总礼物的话,送什么会让他眼前一亮?就觉得很惊喜的那种!”

袁慎顿了顿,他没心思参与这种没意思的八卦,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灯泡。”就走了。

不过倒是让他想起前阵子买的项圈,之前发情期没心思,快递到了一直没拆,现在还孤零零地扔在玄关柜上。

花辞树好久没找他,倒是他有点想了。

袁慎晃晃脑袋,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都甩出去,都怪之前太频繁,都被带过去了。

“袁慎。”

听到声音,袁慎回过神,花辞树的手正在他面前摇晃。

“想什么呢,不舒服吗?”

袁慎看了他一眼又避开眼神,莫名觉得耳热:“…没。”

“你吃午饭了吗?”

“没,正要去,还不知道吃什么。”

花辞树点点头:“我也没吃,楼下简餐,一起去吗?”

袁慎想了想,答应了。

公司对面的店,午休时间不少上班族在这吃饭,袁慎原来嫌这里人多,很少到店吃。和花辞树选了角落的位置,没一会服务员送上餐食后离开。

花辞树拿起筷子,抬眼看袁慎抿了口奶茶颜色的饮料,觉得奇怪:“你不是点美式吗?”

“估计上错了吧,”袁慎把杯子放到一旁,低头掰开木筷子:“算了,现在去换的话做我这杯的店员会被骂的。”

花辞树嘴角扬起:“袁总监这么善解人意。”

“吃你的饭。”

花辞树笑笑,没再说话。

吃到一半,袁慎想起,又抬起头:“明天我给你个礼物。”

花辞树愣了一下,受宠若惊地眨眨眼:“什么?”

“明天给你你就知道了。”

其实花辞树只是想确认他有没有听错。

“你不是说…不给我买东西的吗?”

“……”袁慎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他:“你要还是不要?”

花辞树抿了抿嘴:“…要。”

静了一会,袁慎突然极平和地问:“你最近怎么不找我要。”

花辞树瞳孔放大,一口饭差点没噎死,慌乱的眼神左右看了一圈,确认周围没人投来异样的眼光才松了口气:“怎么突然说这个…”

袁慎低着眼,把嘴里的菜叶子慢条斯理地吞进去才像陈述今天的天气一样自然地回答:“觉得奇怪。”

“最近比较忙,没想那些…”花辞树说这话自己都心虚,他想得要死,想得快发疯,看见袁慎出现就恨不得围在他身边转圈,把鼻子拱他脖子后面不为人知的腺体里狠狠嗅个够。

“忙吗?”袁慎还是吃着饭:“我看你最近都准时下班。”

“……”花辞树张了张嘴,又想问他为什么这么问,好像他冷落了他一样。

他不敢问,袁慎也没给他机会,抽了张纸巾拭口,拿起外套站起身:“下午还有例会,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

“哦…”花辞树看着他的背影,衬衫平整,黑色马甲束缚着腰身,裤子包裹着浑圆的臀部,细致得一丝不苟,连走路都这么好看,偏偏他见过这样一本正经的人最凌乱的一面,花辞树沉叹了口气,皱着眉低头捂住眼睛。

操,想想就硬了。

-

下午会议,听着每个月惯例的无关紧要的发言,花辞树低着眼几乎犯困,鞋子突然被碰了一下,他没有在意,直到第二次,那只脚变本加厉地踩上他的鞋面,花辞树皱着眉抬眼,对上袁慎等候着的眼神,心脏猛地颤了一下。

袁慎转过头,看向正在发言的上司,桌下那只穿着锃亮皮鞋的脚却抬起来,鞋尖撩起他的裤腿若有似无地上下磨蹭,轻轻的慢慢的,像片羽毛悠悠地扫着花辞树的心口,花辞树吸了口气,又沉沉缓缓地吐出来,他喉结滚动,看着袁慎四指握起一支笔,抬起的拇指在冒头的笔帽上摩挲了两下,又松了松手慢慢地往下摁,笔身往下滑落,轻轻地敲在桌面上,发出无人在意的哒的一声。

袁慎还在随意地点头表示认可上司的想法,花辞树却心潮汹涌,周围的话什么也听不进去,桌下那只脚还在躁动,花辞树恨不得马上抓着他的脚踝把他拖过来干个爽。

可狡猾的狐狸把他拨撩得不上不下时,又收了回去,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认真工作的样子。

看着他赤红的耳根和明显被扰乱的心神,袁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这下总该忍不住了吧。

花辞树一散会第一个冲出去,袁慎屁股还没抬起来,一道残影掠过,正对面的人就已经消失了。

什么鬼…

袁慎皱起眉,这傻狗干嘛去。

他非弄明白不可,袁慎去了他办公室发现人不在,跟随直觉去了卫生间,幸运的是只有一个隔间的门关着,袁慎走进旁边那间,放下马桶盖,双腿交叠,闭眼听着薄薄的门板透过来压抑的低喘,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心头的火突然有点压不下去。

宁愿打手枪都不找他…

等了许久才听到马桶抽水的声音,袁慎也跟着打开门,如愿看到花辞树一瞬间无措的表情。

袁慎冷着脸,语气淡淡:“你刚刚在干嘛呢?”

“呃…”花辞树不自然地眨着眼,又低头摸了摸鼻子,俨然一副心虚的模样:“上厕所…”

“上厕所…”袁慎重复了一句,没感情地轻笑一声,缓缓点了点头:“行。”

花辞树还想说什么,袁慎已经转身离开,抬在半空的手也只能垂下来,他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

呃啊啊……真丢人。

-

下班回了家,袁慎瞥见那个快递,用钥匙划拉开,还是用礼品盒包装的,礼品袋子里还有件赠品,袁慎把薄薄两张长方形的纸片拿出来才看清。

丝袜。

袁慎皱起眉,想起店铺首页好像是写了满多少送什么0D高透,不过是一件吧,这是送多了?

乱七八糟的懒得琢磨。袁慎把丝袜扔到一旁,拿出礼盒,好歹是几千块钱的狗链,包装还是挺到位的。

打开盒子,银色的项链镶在黑色的海绵里,这是一条稍宽松的choker,蛇纹颈链差不多红豆宽,低调的纯色,但亮度很高,特别的设计在于项链中间坠着往下垂的一条十厘米左右的细锁链,末端是一个骨头形状的狗牌,中间刻着狗爪印。

藏在领子下看起来就像普通的项链。

花辞树戴上的话,会让人不知道该把眼神放在喉结还是颈链吧。

袁慎挂在指间左右晃了晃,又把礼物收回盒子里去,眼神落到一旁的赠品,袁慎若有所思地舔了舔嘴唇。

-

第二天上班,花辞树收到袁慎的消息,让他去他办公室一趟,明明他才官高一级,却被袁慎呼来喝去的,偏偏还生不起气来。

花辞树放下手头的工作,敲响了袁慎办公室的门,听到让进的声音才推开。

“找我。”

袁慎嗯了一声,把文件最后两行看完才抬眼,他转过办公椅侧过身,把礼品袋从脚边放到大腿上:“过来。”

花辞树没多想,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翘起二郎腿,浅口皮鞋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腕和…

西装裤下的黑丝?!

“…!”花辞树喉咙一紧,忍着没骂脏话,迅速地将眼神移到别处。

袁慎把袋子递给他:“回去再拆。”

“回去…”花辞树眨了眨眼,从他刚刚看到的东西,很难不想歪,局促地接过礼物,又低头看了看里面的盒子:“这是什么…”

“回去拆了就知道了,又不能是炸弹,”袁慎放下腿转过椅子,若无其事地摆了下手:“没事了,回去吧。”

花辞树愣了愣:“没事了…?”

“嗯?”袁慎转头,略微上挑的眼睛轻轻一瞥,又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并不勒脖子的领带:“你有事?”

“没…”

“没事还忍。”

闻到空气中淡淡气味时花辞树第一反应仍以为是自己太想了出现的错觉,袁慎怎么可能在公司用信息素勾引他。

见他没有动作,袁慎轻啧了一声,摘下眼镜冲他勾勾手指:“过来。”

花辞树无法抗拒他的指令,但他已经站在他面前,即便靠近,也不过多进一步。

“耳朵靠近点。”

花辞树又俯身。

袁慎还是觉得不够近,花辞树像一堵墙似的挡在他面前,他不喜欢这种压迫感:“你跪下,我问你点事。”

让一个alpha臣服。

花辞树皱起眉,本能地抗拒,空气中的乌龙香浓度却越来越高,让他胸闷气短,涌起冲动。袁慎是不是太不把他放眼里了,花辞树靠近他,双手撑在办公椅扶手上,喘息声渐渐明显,像暴怒边缘的野兽,让人颤栗。

袁慎不悦地冷下脸,收敛了四散的信息素:“最近怎么了?你对我的身体没兴趣了?”

花辞树也有些怒气:“你都拒绝我了。”

“那又怎么样?一开始建立这种关系也不是因为感情,”袁慎不懂他纠结的点,更何况一边说喜欢一边跟别人拉拉扯扯的有什么资格跟他谈感情,袁慎顿了顿,预想到最差的结果:“你打算说出去了?”

“袁慎!”花辞树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竟然还觉得他是这种人,他的努力没有一丝一毫被感受到,花辞树眼底阴沉,抓着扶手的手用力得暴起青筋:“我是在告诉你,我是在证明给你看,我可以克制本能我可以忍,没有信息素我也一样爱你,你呢?你有心吗?是不是你没有,所以觉得我也没有。”

袁慎眉头轻蹙:“就事论事,你别闹这种脾气。”

“就事论事就是我他妈不想这样了!”花辞树嘴唇颤抖,他觉得袁慎就是生来克自己的,明明从小到大都没哭过几次,这不没两句,眼睛又开始酸涩了。

“那你想怎么样?”袁慎语气冷漠得像在谈判,眼神却藏不住锋利:“花辞树,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你不知道吗!”

“你想说你喜欢我吗?”袁慎压抑着愤怒舒了口气:“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处理干净再来说这种话。”

花辞树就快被气哭了:“我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天天跟那个技术员走那么近的人不是你吗?”

“你他妈说谁!”袁慎飙出脏话,再也忍不住维持那点表面理智:“一口一个文无期,下了班还黏糊,亲自给他戴眼镜,你怎么不手把手握着让他在合同上签字?”

袁慎咬牙冷哼一声:“嚯,我忘了,说不定还真是呢,我离开公司跟谁走得近了?你倒是清白,我倒成沾花惹草那个了?花副总好一个颠倒黑白的本事!怪不得营销这块让您对接呢。”

花辞树重重喘气,脖子通红,袁慎一下子说得太多,他都不知道从哪开始反驳,眼泪倒是老实巴交地暴露了主人的心思,花辞树皱眉皱成川字,嘴瘪到下巴都颤抖,低沉的声音没出息地沾上哭腔:“我跟文无期有个屁!我什么时候一口一个他了!”

“那天车上你他妈说了一路!”

“我他妈明里暗里说的都是我比他厉害你没听出来吗!”

“……!”袁慎下一句他妈的还没飞出去就语塞了,感情他烦了半天,是花辞树在开屏。

“我那天,”花辞树吸了吸鼻子:“是让他陪我去挑,我把你的眼镜弄脏了,想给你买个新的,怕我选的你不喜欢,结果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花辞树越说越委屈:“你给我摆脸子,我想跟你解释你也不听,我说喜欢你你说是错觉,我想认真跟你告白你让我别说了,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我怎么就喜欢上你了…”

“明明是你跟程少商你们俩走得近,你还说我…”眼眶打转的泪水兜不住落了下来,花辞树低下眼,声音也降下来:“袁慎,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胸口刺痛拉扯着神经,袁慎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皱着眉慌乱地摸出兜里的药片吞了两颗,花辞树又哭,他一哭他的心脏就跟着难受。

袁慎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

花辞树低头沉默了,直到那颗闪着光的泪水晶莹地掉到他的西装裤,渗透进布料留下深色的水渍,袁慎才反应过来,这是哭得更凶了。

袁慎遇上了活了二十多年来最大的挑战,换以前,他根本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因为一个alpha哭而感到无措,比他至今遇到的任何一项研究都棘手。

“我欠你的还差不多…”袁慎无奈地缓和了语气:“我只说一遍,你给我听好了,我和程少商除了工作之外没有关系,有也只是朋友,工作之外我们很少接触,她结婚了,感情稳定,伴侣是军人,破坏军婚违法,要蹲局子的,明白了吗?”

“还有,虽然你哭起来是比平常好看一点,但我不喜欢哄人,别再哭了。”

“她是朋友,那我呢?”花辞树抬眼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又倔强又脆弱:“我也是朋友?还是连朋友都算不上,就是上司,是威胁你的小人?”

像清晰的窗户蒙上一层雾气,他本来很明确的,现在也混乱了,究竟算什么,袁慎顿了顿:“你是认真的?”

“我看起来很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吗?我根本不爱哭!”花辞树一着急,眼中溢出生理性的水根本控制不住,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操…”

“信息素持续交融在信息素激素影响下会形成身体依赖…”

“我他妈不是为了上你!我这段时间不是没对你做什么吗?就算除了床上,我还想跟你待在一起,我是喜欢你,袁慎,你到底懂不懂!”

脑子嗡嗡的,本来就烦,他明明已经吃了药,情绪反应还是跟没吃药时一样大,袁慎皱了下眉:“不要吵。”

“……”花辞树气冲冲地深呼吸,别过脸中气十足又十分迅速地用语气表达自己的不满:“对不起。”

“转过来。”

“……”花辞树又转回去,瘪着嘴瞪眼看他。

“花辞树,”袁慎十指交叉舔了舔嘴唇,语气也变得深沉认真:“目前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研究。”

“我知道,”花辞树低下眼:“我也知道我在你这排不上号。”

“排得上,”袁慎捧起他的脸跟他对视:“你是认真的,我也要认真想想,给我点时间,我优先考虑这个问题。”

看着他柔和漂亮的眼睛,花辞树都想打自己一顿,不过一句好话,他的心就变得像棉花糖一样蓬蓬的,一点也生不起气来了。

“你又这样,扇一巴掌再给颗甜枣…”花辞树低眼嘟囔着抱怨,听到耳边的气声。

袁慎顶了顶腮,眯着眼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我是不是顾着给甜枣,忘记给你巴掌了?”

花辞树咽了咽口水,可怜兮兮的:“袁慎…”

“行了,走开,”袁慎不习惯这种温情感动的场面,一把推开他转过椅子:“黏糊死…”

花辞树站起身,又蹲到他身边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我现在就是有机会了?那你…什么时候给我答复啊?”

袁慎抽空推了推眼镜,说出的话和敲键盘的声音一样冷冰冰:“七个工作日,节假日顺延。”

“这么久…”

“七天还嫌久?”袁慎瞥了他一眼:“你就这么点耐性。”

“商量一下,三天行不行?明天我就出差了,等我回来…”花辞树双手搭着扶手:“你就告诉我,行吗?”

袁慎一顿:“出差?”

“嗯,跟小刘,明早的飞机,这次不止A15的营销,过去详细谈,可能要签长约。”

袁慎冷哼一声:“营销…”

“我跟文无期我俩真没什么,”花辞树表忠心似的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不用跟我解释,我还没答应你呢,”袁慎转过头,脸上又挂起虚假的微笑:“啊。”

花辞树懵懵地眨了眨眼:“啊?”

袁慎挑起他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他厚实柔软的唇瓣,拿起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到一旁的礼品袋,无视他错愕的眼神,把提手带子塞进他嘴里:“咬住。”

“……”花辞树有一种耻辱的警钟响起,但也只是响了。

袁慎揉揉他的头,眼里才有了几分真实的笑意:“真乖。”

值了,不就咬个带子吗,又不会掉块肉,还不疼。

“回去戴上就别摘了,三天后我要检查,乖乖的就有答案,”袁慎给他递了只手让他站起来:“知道了吗?”

花辞树咬着袋子嗯了一声。

袁慎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好了花副总,拿下来吧,一会出去让人怎么看。”

花辞树又听话地拿下来:“你还知道我是副总…”

“委屈了?”

袁慎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一点不敢造次,花辞树抿了抿嘴:“没。”

“白痴,眼睛都红了,”袁慎无奈地站起身,抬手抚上他的脖颈,毫无预兆地闭眼靠近,微微嘟起的唇瓣在他嘴上轻轻搭了一下:“你要是还不想出去就去那边坐会,别打扰我工作。”

花辞树只觉得脑子转不过弯,只剩咕噜咕噜的气泡声:“…好。”

他们不知道的是,即便办公室隔音还行,但分贝过高的争吵还是隐约传了出去,办公区的小群再再再一次沸腾了。

-

加班到九点,花辞树收拾完东西去袁慎办公室等了他半小时,袁慎已经告诉他他自己开车过来的让他先走,虽然不理解花辞树为什么不走并且执着于和他在电梯里多待那一会,但还是随他去了。

停车场里,花辞树一手拿着礼品袋,另一手拉住袁慎的手腕:“我们好久没有…”

袁慎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这有监控。”

“不是!”花辞树红了耳根,小声嘀咕:“我就是…你能不能…”

“什么?”

“…告别吻。”

袁慎又重复:“这有监控。”

“……”花辞树顿了顿,失落地松开手:“哦。”

下一秒,袁慎走近半步,搂着他的脖子闭眼,唇上温热,花辞树愣了半秒反应过来,扣住他的腰加深这个久违的、带着浓重信息素的吻,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信息素里有点甜甜的。

松开唇瓣,袁慎抬眼看着他:“有时候可以跟我提要求,坚定一点。”

“袁慎…”

“不过答不答应要看我心情。”

“……”花辞树抿了抿嘴,刚感动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好。”

袁慎笑了笑,拿下腰上的手:“回去吧。”

-

花辞树一路上都在想袋子里究竟装了什么,连等红灯的时间都忍不住盯着副驾上的袋子看,吸引力不亚于潘多拉魔盒。回家第一件事连鞋都没脱就拎着袋子坐到沙发,迫不及待地把盒子拿出来,他倒要看看什么东西袁慎一定要他回来才准拆。

皮面的饰品盒啵的一声打开,印入眼帘的项链让花辞树愣了一下,惊喜地拿起来,藏在海绵里的狗牌才亮出来,花辞树皱着眉拿起骨头形状的吊坠,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跳。

靠,袁慎这是真把他当狗养啊。

太他妈侮辱人了。

洗完澡出来,花辞树只穿了条宽松的灰裤子,湿漉漉的头发上盖着条毛巾,脖子上的链条沾了水珠,坐到床边刚拿起手机,屏幕顶端就跳出袁慎发来的消息,点进去一看,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戴了吗?

花辞树顿了顿,掰着手指数得清的消息,还是不能怠慢,万一不回快点以后都不发了怎么办。

-戴了

-拍张照给我

花辞树皱起眉,联想到袁慎今天的种种行为,他有一种大胆的想法,袁慎是不是馋他了。

花辞树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回了一句:为什么?

屏幕静的几秒里,花辞树的情绪从高涨到平静,怎么不回了,是不是问太多了。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新的消息送来:好评返现。

……

花辞树看着白色气泡里的四个字陷入呆滞。

他的作用竟然是,好评返现…

过了一会,袁慎沉默地盯着花辞树打来的五千块钱。

袁慎:?

花辞树:返现。

袁慎简言意骇,又重复一遍:照片。

几分钟后,屏幕跳出一张图,图像里是上半身俯拍,从脖子到裤子边缘,看得到下腹往上延伸的几道青筋,腹肌垒块,胸口还有些水,狗牌坠在麦色的胸肌中间,银色的链条圈着脖子,喉结凸起得明显。

袁慎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内侧,扣上手机去了浴室。

-

答应要给花辞树答案之后,袁慎工作中途时不时就走神,而害他状态不好的罪魁祸首却远在另一座城市。坐在办公室的袁慎自顾自地啧了一声,哪有人告白完第二天就出差的。

昨晚袁慎就在想是不是抑制药片的问题,为什么那个时候吃了药没有用,他确认自己没拿错,还确认了生产日期,都没有问题,想这事想到半夜,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干涩得睁开都难受。

袁慎必须弄清楚药片有没有问题,到了公司拿着那板剩余的几颗药片去实验室分析,机器占用着,结果要第二天才出,袁慎初版提交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第二天得出的结果是,没问题。

那就证明他当时的心情不是受信息素的影响,那些情感,那些情绪的波动,都不是错觉,是真切的,他爱上了一个alpha。

轻轻捏着检测报告单,袁慎没有意识到自己松了口气,他挑起的嘴角,心情是轻松的,甚至有些莫名的雀跃,脑子里浮现花辞树的脸,笑意又更深了。

“袁总监遇上什么好事了?笑得这么开心。”实验室里值班的技术员调侃道。

袁慎收敛笑容,闭眼清了清嗓子:“也不算什么好事。”

技术员看破不说破,笑道:“是吗?笑成那样我还以为袁总监谈恋爱了。”

“!”袁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红着耳朵皱起眉:“数据做好了没有。”

技术员捂嘴笑笑:“做着呢——”

“赶紧做…!”袁慎揣着报告单回办公室,明天花辞树就回来了,也不知道返程是几点的飞机,犹豫一会,袁慎还是决定问问。

得到的答案是十点落地,花辞树还问他会不会来接机,袁慎手指在屏幕前顿了顿,回了一句:我没空。

放下手机,袁慎开始规划剩下的工作怎么安排明天才不会加班太晚。

另一边的文无期合上文件,摆手遣走了秘书,看着面前看了眼手机就变得一脸思春样的花辞树嫌弃地皱起眉:“你脑子被驴踢了?”

“滚…”花辞树舔了舔嘴唇,想起什么似的,仰起下巴,扯了扯领带把手指往领口里挠,抓到链子边缘,得意洋洋地冲文无期抬了抬眉:“看见没,他送的。”

“……”文无期无语地抿了抿嘴:“不就一条链子吗,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花辞树宝贝地把链子塞回去:“有出息没老婆,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