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仗打了一整夜,马蹄声和厮杀哀嚎的声音响彻,轰隆声和尖叫声宛若一场祭祀,喷出的血浇融了雪浸染一地。最终,副将军率一小队在黑夜中找到那处漏洞,和前方进攻的姜文焕带领的主力配合,北崇军队姗姗来迟,好在是友军,人数和火力碾压,城池一举攻破,姜文焕一箭穿过殷寿的头颅,姬发斩下宫门前殷商的旗帜。
将士们在宫里休整,胜利后不能让将士们回想战场上事,容易得疯病,姬发马上招呼将士们庆功,姜文焕却无心逗留,拖着疲惫的身躯快马加鞭回到营地,看到鄂顺缩在将军帐榻上的角落抱着头,姜文焕只是伸手碰到他,鄂顺就吓得猛颤,一抬头眼神相触的一瞬间,二人无言,紧紧相拥。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姜文焕和姬发相互推脱,最终还是姜文焕说服了他,殷商推翻,大周建立,姜文焕退回他原来的封地,他的故乡东鲁。
虽然始终无法太寻常,但天下太平,百姓的生活渐渐好起来,总归比出门就看见菜人好。
开春时天气暖和许多,鄂顺启程回南都,父亲整日整日地传信来,要他回去待几天,说要是愿意待多久都行,别回去也行,顺带贬低了一通东鲁的吃食。鄂顺安抚好看着信件臭着脸敢怒不敢言的姜文焕,并答应自己一定会回来后姜文焕才松口放他去。战争结束正是百姓重新开始好好过稳定日子的时候,姜文焕平日里例行节俭,省下银钱投入到新行的律法上用来造福百姓,鄂顺这趟出门姜文焕倒是不省了,车马都用好的,护送的人也个个军营出身武功高强,鄂顺觉得让他们当护卫简直屈才了,无奈姜文焕坚持,他也只好顺着他的意。
鄂顺这趟回南都鄂崇禹才满意了一点,说他脸上总算有点肉了,但也只满意一点,又马上开始说他身上没肉,穿着衣服才薄薄一片,可鄂顺一旦说想习武,鄂崇禹又马上凶巴巴地说:学那累人的做什么!那小子有点功夫不就行了!
鄂顺苦笑,这一个两个的都把他当成什么了。
在南都待了半月,鄂顺感觉自己是换了个地方收信,姜文焕不像父亲那样频繁,但也隔三差五地送来,没明着说,只是处处询问,惹得鄂崇禹大怒:我自己的儿子还能苦了不成!
鄂顺又得安抚这边,他无奈,明明父亲很高兴姜文焕关切他,却总表现得刀子嘴豆腐心,真是倔强的小老头。
待满一月后,鄂顺正式和父亲辞别,鄂崇禹见儿子铁了心要回去,只能叹气摆手,嘴上说着要回就回去吧!行动上却给他塞了满满四五箱东西,鄂顺带着东西来,又带着满满的东西回去。
小别胜新婚,鄂顺回家就被折腾个惨,姜文焕像喂不饱似的,一边不停说想他一边做得激烈,鄂顺被要得又哭又喘,分心抱怨他这样凶狠,一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明明他也想说非常想念他。
他们在东鲁的府邸比在朝歌的小许多,鄂顺却更喜欢,二门的东厢房给小厮住着,西厢房被当作库房用来放东西,三门正房的院子里种了竹子,摆了石桌和躺椅,鄂顺叉着酸疼的腰,指挥姜文焕把院子另一边,石井旁边的土翻起来,他想在那种白菜,于是堂堂东伯候只能像寻常农夫一般撸起袖子抡起锄头埋头苦干,鄂顺看他挥汗如雨,大发慈悲地在他做完后给他擦了擦汗,还奖励一个亲亲,姜文焕当即表示自己愿意再翻二里地。
府里的小厮原先正是农民的儿子,后来殷商暴政下父母都被抓去当奴隶,只剩下小儿子颠沛流离,几经辗转来到东鲁城门前被鄂顺带了回去,在小厮的帮助下院子里的小白菜茁壮成长,鄂顺甚是自豪,姜文焕也颇有种卸甲归田的幸福感。
夏天院子里石井的井水十分凉爽;秋天竹叶沙沙,风一吹就落得满地;冬天,东鲁会下厚厚的雪。
鄂顺坐在炕上,围着披风,手上拿着热乎乎的汤婆子,桌上的茶冒出缕缕白烟,窗户支起来,他正看着白雪飘飘洒洒地落在院落里,接着看到走廊走进来的男人,姜文焕也看到他,笑着抬了下手,他拿着一枝梅花来的。
姜文焕走进房里,天气一冷鄂顺就犯懒,也懒得起来招呼他。姜文焕脱了外衣坐到炕上,把那枝梅花递给鄂顺:“寺庙门前的红梅,他们说沾佛香。”
“是吗,”鄂顺接过,用力嗅了嗅:“我只闻到梅花香。”
“我什么都没闻到。”姜文焕如实说。
鄂顺把梅花插进一旁的陶瓷瓶里,边笑边倒茶给他:“你是鼻子冻失灵啦,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姜文焕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觉得僵硬的脖子都随着温暖的喉道复苏了。
“今早外头的雪是不是很大?”鄂顺问。
姜文焕点了下头:“路都快过不去。”
“街上是不是冻得慌?你出门要多穿些,给你的水袋呢?”
姜文焕从胸前的衣衫里拿出来:“这。”
“管用吗?”
“管用。”姜文焕又捂着肚子,道:“今早起来这里总觉得不舒服。”
“啊?疼吗?”鄂顺担忧地站起身,走过去低头看,天气冷,要是病了就难养了。
姜文焕手臂一伸,一把将他搂到身边,转了个方向按到腿上,下巴枕着他的肩,鄂顺诶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回头看他,叹了口气:“东伯候大人,怎如孩童般顽劣?身体之事也能做玩笑。”
“没有玩笑,”姜文焕略微低哑的嗓音贴着他耳边:“许是累才觉得不舒服,这样一抱夫人便觉得好了许多。”
鄂顺气笑了,也没他的办法:“直接说想抱我就是了。”
“想抱你。”姜文焕从善如流,还侧头在他脖颈间吸了一口,换以前鄂顺是完全无法相信姜文焕这样威武冷静的人会这么黏着他,如狼犬一般渴求自己。
鄂顺无奈地笑笑,低头搭上姜文焕放在他腰间的手,轻声道:“日日夜夜,抱得还少吗?”
“多多益善。”
鄂顺反红了脸:“你真是的……”
“夫人今日又犯懒,坐得离我太远。”
被看穿了的鄂顺心虚地嘀咕:“哪里远了,就隔着一张桌子…”
“已经很远了。”
“这样就不远?”
“这样刚好。”
鄂顺笑:“好,这样刚好,那就这样吧。”
“嗯…”
日月交迭更替,又是一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