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是陌生的天花板,袁慎皱了皱眉,宿醉的余韵仍让他的脑袋发晕,一动更是闷重的疼痛。

他为什么会在这?他昨晚最后在哪来着?脑子太乱,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倒是先记起今天有重要的行程,他要去见NG中国分部的负责人,能不能合作上第一印象很关键。

袁慎原本无意揽这苦差事,他通常不乐意出现在应酬的酒局或者抛头露面的会客厅里,但他的直属上司许经理不知道从哪来的小道消息,说这名神秘负责人对长得好看的人极为宽容,拿下个季度的珠宝周刊威胁他一定要跟着他在公司见人,哪怕不说话站旁边当个花瓶也行。

NG作为国际数一数二的资本帝国,头一回涉足珠宝行业,这次寻求合作商被多少竞争对手盯着就不说了,像袁慎这种和负责人没有私交的只能图早,好在上司已经提前给了航班信息,让他去接人,然后恭恭敬敬送到公司来先见一面谈两句留个好印象再说。

手机响了,嗡嗡震得袁慎头疼,他伸手到处摸,最后不得不撑起身子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捞过来。

袁慎接听后一张口,发现嗓子哑得一时说不出话,他皱紧眉,又清了清嗓子才回应电话那头等不及的催促声。

“喂,许哥。”袁慎留学归来就凭借优秀履历入职了星汉珠宝,工作这么多年和上司兼老板的交往不错,对方年长他几岁,但性格开朗圆滑,他们私下不拘谨,袁慎一直叫他哥。

“诶,袁慎,你声音怎么这么哑?感冒了?哎哟先不说这个,你接到人了吗?”

袁慎顿了顿,问:“现在几点了?”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随后爆发出嘶吼声:“几点?!不是吧袁慎,你睡过头了???你怎么…哎呀,你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袁慎拿远手机看了眼时间,懊恼地啧了一声:“…抱歉,闹钟没响,我昨天喝醉了。”

“喝醉?你不是不喝酒吗?袁慎,你不会是不想接人故意的吧?你…哎呀也不能这样啊,你这么一搞……”

袁慎知道说多少抱歉也没用:“我现在去机场。”

“算了算了,人家估计在来的路上了,你收拾收拾快点到公司,好吧?”

“嗯,我马上去。”

“行,多喝点水啊,上火了吧你。”

“知道了。”袁慎挂断电话,长叹了口气,后知后觉地觉得腰酸,半耷拉着的眼皮没有缓冲地睁大,袁慎警惕地低头看了一眼,掀开被子,自己身上一丝不挂,腰上两侧有明显的青紫,大腿内侧发酸,定睛一看手腕上也有红痕,一扭还有隐约的酸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了好久,很快他就在枕头和床的缝隙找到了他被捏皱的领带。

袁慎拿起那条领带,他对穿着很讲究,这条不巧是他上个月刚到的纯手工定制,足足让他等了半年才到,昨晚是第三次用。

“操…”袁慎低低地骂了声,现在可以确认的是他一定和某人在昨晚做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这条领带不知道被谁碰过也不知道有没有沾染什么,袁慎无心猜测,准备把他扔到垃圾桶里。

看到垃圾桶的那瞬间,袁慎几乎是立马恶狠狠地攥紧了那条领带。

垃圾桶里除了纸巾就是数不清的避孕套,显然每一个都收获满满,床边散落的是他的衣服,还有一个避孕套的空盒子。

难不成一晚上用了一盒?他是两分钟一次吗?袁慎在心中腹诽,实际上他的身体已经给了后者问题的答案。

他用力地把领带摔进垃圾桶里,站起身,脚尖刚沾到地板就软了一下,袁慎咬了咬后槽牙,烦躁地深呼吸一口稳住自己,想捡地上的衬衫和裤子,弯腰又觉得腰酸。

不管是谁,能把床伴折腾成这样,已经称得上是素质问题。趁现在房里只有自己,袁慎只想穿好衣服先出去,时间紧任务重,一想到要忍受到见完负责人才能找地方洗澡他就浑身难受,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安静下来,记忆慢慢在脑海中浮现,昨晚他接到同事兼前任的电话,虽然是服务生打的,说他喝醉了叫他过去接人,袁慎想也没想就把电话挂了。

袁慎挂了还没完,服务生孜孜不倦地打过来,拜托他好一阵,又说别人的电话打不通,袁慎是看在并不愉快交情上,本着人道主义最后帮他一次,结果一去喝糊涂的人揽着他哭还给他喂酒,袁慎怕争执起来酒水洒到衣服上被迫喝了几口,估计就是在那会那杯酒里被人下了药,当时灯光昏暗,身边都是人,根本分不清是谁图谋不轨,袁慎还以为是自己酒量不好,去厕所洗把脸的功夫,回来吧台上的人就不见了,他左右寻找的时候头越来越晕,后来似乎是撞到了谁,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就没印象了。

袁慎边系着衬衫扣子,边想着结束后去医院做个检查。

“哟,你醒了。”和这道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关门声。

袁慎抬眼望去,高大的男人踩着皮鞋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插兜缓步走来,最后懒散地靠在隔断上,一只脚尖交叉点地,栗子棕色的头发往后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浓重的眉眼,从发丝纹理上看似乎不是用定型喷雾而是用水,长及后颈的部分微微翘起几缕,大概是天生的卷毛,他的衬衫看起来倒是很整洁,藏蓝色斜纹领带系得规整,打扮得很商务,但看着貌似很有力的手上却戴着两枚闪闪发亮的银饰,还有耳边坠着花样精致的耳圈,让这身沉稳的装扮变得轻挑。

当自己是秀场男模吗,人不人鬼不鬼。这是袁慎在心里给他的第一评价。

眼神对视的几秒钟里,袁慎很不满他嘴角扬起来的弧度,故而没有想接话的意思。

见此情形,男人耸了下肩,走上前把塑料袋放到他床边:“药和一次性内裤。”

袁慎明显感觉到自己被上下打量了一遍,随后听到他的笑声,接着是他的话:“看来你已经把裤子穿好了。”

“……”袁慎完全是赶时间没办法才选择挂空裆的,他转过头,眼神不善地看向那人,只不过面对站着的人不免要仰起头:“如果我的内裤没有被撕烂也不用这样。”

男人很是不在意地挑了下眉,轻飘飘地说:“昨晚是你很着急我才撕的。”说完,他看到袁慎的眉头肉眼可见地皱紧。

把衣服穿好,袁慎扒开一旁的袋子,把一次性内裤拿出来扔到一旁,不打算穿,只是嫌碍事,他以为对方起码也会后知害怕而买阻断药,却看到袋子里的是一盒消肿软膏。

看他主动开袋子又没了动静,花辞树拿起药膏好心解释:“看你那里肿了,我问过店员,这种可以涂。”

袁慎别过脸,拿起手机点了几下,面无表情地亮出二维码。

“嗯?”花辞树挑起嘴角:“你现在比我想象的更奔放啊,怎么,感觉不错,以后还想约我?”

袁慎冷冷道:“加好友,把你的体检报告发给我。”

花辞树顿了顿,好气又好笑地嗤了一声:“我没病。”

袁慎站起身,表情依旧冷淡:“我很难相信你。”

花辞树看着他舔了舔虎牙,慢悠悠地点了两下头,拿出手机:“行,可以。”加完好友,花辞树挑眉:“工作号?”

袁慎淡淡:“不然应该给你什么。”

“做了这种事,说什么也是私人号比较好吧?”花辞树认为自己已经在给他提示了,如果他给的是私人微信,袁慎说不定就会发现这个微信号早就躺在他的列表里。

“反正不论是哪个都不会让你留太久的,”袁慎相当无情地收回手机:“如果不是今年下半年的体检报告,还请你再去体检一次,把新的发给我。”

花辞树笑了:“哦,那你呢,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一下?”

“放心,我当然会去,”袁慎上下扫了他一番,看起来是更不放心他:“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哈…”

“你没有必要觉得不爽,我的体检报告也会发给你,更何况…”袁慎没什么感情地笑了声:“其实去医院检查一下对你也有好处,出精过量也是病,我自认倒霉,只是善意提醒你,毕竟对你以后的床伴不好。”

出 精 过 量 也 是 病 。

“……”花辞树沉默一会,顶了顶腮,扬起笑容回呛他:“我好着呢,我未来的床伴也不劳您费心,还有,”他稍微俯身,袁慎冷着脸不躲不闪,花辞树几乎贴着他的耳畔,低声挑衅:“要不是你缠着我,我也不能啊。”

袁慎抬眸瞪了他一眼,一手推开他,花辞树也笑嘻嘻地顺着他的动作侧了个身。

袁慎还有要紧事,没有闲工夫跟他逞口舌之快,他走出去,抓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就要往外走,离开前,花辞树叫住他:“诶。”

袁慎非常不情愿地回头,表情写着:你最好有事。

花辞树双手交叠,敛起了笑容:“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袁慎皱了下眉,刚刚他就摆出一副好像跟他是旧相识样子:“我不记得我认识你,”袁慎停顿了一下:“这种人。”

花辞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步走到面前跟他面对面,睁大眼睛倾身靠近他,袁慎皱着眉,防备地伸手用小臂挡在他胸前。

花辞树没再更近,指着自己眼睛旁边的泪痣:“真不记得了?”

“…”袁慎眯了眯眼,脸往后仰了一点拉开距离:“先生,睡了一觉而已,没必要套近乎,还是,你觉得不错,以后还想约?”

花辞树慢慢直起身体,双手插兜,嘴角带笑:“是啊,可以吗?”

袁慎十分敷衍地扯了下嘴角:“不可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花辞树站在原地遗憾地噘了噘嘴,独自嘟囔:“我可是见你第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

袁慎走得潇洒,进电梯没人了才忍不住扶了扶后腰,咬着牙心里不带脏字地把那人骂了千百遍。

幸好酒店对面就有家大型连锁药店,袁慎在店员小妹探究的眼神里极其淡定地买了阻断药,又去隔壁屈臣氏买了玻璃喷剂状的小瓶香氛,虽然廉价的味道让他不太舒适,但他更怕被公司里其他人闻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那地方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个个都是人精,什么都能拿来说一嘴,回头传着传着变成什么样都不知道。

急匆匆打车到了公司,电梯一上楼直奔经理办公室。

“许哥。”袁慎慢下脚步,关了门走到办公桌前,也没有坐下,很有做错事的自觉。

“难得见你这么风尘仆仆的,昨晚嗨过头了?”许经理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袁慎无意提及昨晚,问:“NG的负责人来了吗?”

许经理叹了口气:“别说了,到现在都没来,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截胡了。”

“没跟他约好到我们这吗?”

“约好了呀,可是人家有钱有资本,想放鸽子咱们小小一个珠宝公司能有什么办法。”

袁慎低下头:“抱歉。”

“唉,算了,你这么难得犯一次错我都不好揪着你不放了。”互相沉默一会,许经理上下扫他,突然开口:“你这身衣服没换呢?”

袁慎低头看了眼,他的衬衫虽然皱了,但外套看起来还是相对平整的,扣上扣子压根没怎么看到里面,没想到这都被看出来了:“眼尖。”

许经理笑了下:“我是记性好,你昨天穿的不就这套嘛。”

“来得着急,没来得及换。”

“其实我刚想打电话让你不用那么急的,被露西进来一打断就忘了,诶…”许经理一顿,目光停留在他的脖颈,嘴角扬起啧了几声揶揄道:“怎么呀,昨儿晚上开荤了?这么激烈,你整天拒人于千里,我还以为你无欲无求呢。”

“…”袁慎摸了摸脖子,表情冷静:“没有,蚊子咬的。”

许经理眯着眼打量了一会,试图从他脸上寻找到破绽,不一会还是无功而返:“好吧,我收回刚刚的话。”许经理回到正题:“也不知道谁那么大本事把人拐走了,要是搭不上NG接下来又要另找订单,唉……想想就头大。”

“公司不缺订单。”

“是不缺,可NG这回找的是长期合作商,要是能拿下还愁什么订单啊,一个就顶几百个了,”许经理双手抱胸,噘着嘴望天:“星汉要是能和NG合作也算是踏出国际第一步了,在国内业内打响名头有什么用,纵观全球那么多珠宝世家,有生之年里总要有个中国品牌的位子吧。”

“嗯。”袁慎能和许经理做朋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理念相同,只不过许经理更多是商人看待事物的利益性,而他更纯粹,也可以说是更固执地希望自己的设计走向全世界。

“NG的负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袁慎问。

许经理摇摇头:“不知道,大家都所知甚少啊,NG国际总部的股权和资本内斗严重大家都知道,这回也不知道两边是哪边的人来,没有任何风声,消息一出来就说负责人准备落地大陆了,这上哪打听去?”

袁慎笑了笑:“那你还不是打听出来人家喜好美人?”

“小道消息谁知道准不准,”许经理摊手:“死马当活马医呗,难道还有人讨厌帅哥美女啊?”

袁慎挑眉,一时无话,他站起身:“既然他不来,我上午得溜一会,先走了。”

“嘿,你这翘班也太光明正大了点吧,去哪啊这么急?”

“回家洗澡。”

“在我这洗啊,休息室多方便,我有衣服给你穿。”

“别了,”袁慎拒绝:“我还得去趟医院。”

“啊?你怎么了?”

袁慎指了指自己的喉结:“上火。”

“上火还特地去趟医院…”

袁慎转身离开,抬手挥了挥:“我病了没人给你赚钱。”

许经理咂摸咂摸嘴唇:“…也对。”

-

袁慎在公司楼下打车转道去了市医院,坐进的士的同时,公司大门踏进今天的贵客,花辞树戴着墨镜,在卷发美女秘书的陪同下坐上升到34层的电梯。

许经理被露西今天第二次急促敲门的声音吵得烦躁,翘起的二郎腿放下,直直走向办公室门口亲自打开门:“又怎么啦?”

露西言简意赅:“许总,NG的负责人来了,现在在会客室。”

“靠…袁慎刚走啊,”许经理的眉头皱起来,舔了舔嘴唇,手指在半空中急促地点,现在人已经在等着了,要是喊袁慎半路回来,一会聊一半他突然闯进会客室反而容易适得其反,许经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现在过去,你去通知设计组的两个组长,还有广告创意和公关的总监到会客室等候。”

“是。”

-

在医院,没有提前预约,袁慎做完一些基本项目后还想面诊一下,顺便趁这时间等体检报告出来,便在诊室外排队等候,手边是他在便利店顺手买的矿泉水,他觉得喉咙不大舒服,不知道是叫哑的还是昨晚混乱中被人用过嘴,思及此处,袁慎觉得反胃,拧开矿泉水仰头喝了几口,好像要把不适感冲刷掉。

终于轮到他,袁慎坐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的对面,不大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医生看了他一眼:“哪不舒服?”

“嗓子,还有…下体,主要是下体。”

“嗯,生殖器怎么不舒服?”

“不是生殖器,”袁慎舔了舔唇瓣内侧,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昨晚进行了同性性行为,醒来之后吃了72小时阻断药。昨晚应该被下药了,想知道那药对身体有没有什么副作用,会不会影响什么,包括我后面,”袁慎顿了顿:“肿了,需不需要进行系统性治疗。”

见惯了大世面的医生没有表现得太惊讶:“除了肿还有什么?有没有撕裂?”

“应该没有,除了肿没什么其他感觉。”

“那就没事,开点药膏涂一涂,一段时间还是不消肿的话再来复诊。”

“那,那个药…”

“做过检查了没有?”

“做了。”

“等检测报告出来就行,用不用帮你报警?”

“不用了,谢谢。”袁慎嫌麻烦,这种事要是宣扬开了他还嫌丢人。

“年轻人少玩乐,真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医生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拿起一旁的小手电:“嗓子,啊,嘴巴张开我看看。”

袁慎张开嘴。

医生仔细看了一会:“扁桃体有点肿,多喝点水,休息休息声带,没什么大事,想好得快就炖点雪梨,啊。”

袁慎闭上嘴点了点头:“谢谢医生。”

“诶,”医生把开好的单子递给他:“我就给你开了消肿的药膏,嗓子不是什么大问题,就不给你开了。”

袁慎又道了谢,在拿药的地方买了一盒早上在酒店那袋塑料袋里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消肿药膏。好在体检报告显示没什么问题,有的也是之前就查出来的一些职业病,袁慎紧绷的弦放松下来,准备回家洗完澡再补会觉。

袁慎住的地方租在离公司不远的酒店里,回了家在浴室全身镜和白炽灯的照耀下,袁慎更看清身上的青青紫紫的印记,总算明白自己全身酸痛得像被打碎了重组一样的身体是经受了怎样的淫刑。

袁慎深呼吸了一口,给自己仔仔细细从里到外洗个干净,随后在浴缸里扔了两个精油浴球泡了四十分钟才围上浴袍起来。

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刚刚熄屏,袁慎一打开就看到不少消息,首先是许经理的。

许哥:靠啊你走之后NG的负责人就来了 许哥:我还以为他鸽咱们了,没想到只是航班延误 许哥:好年轻啊这个负责人,看着跟你差不多大吧 许哥:不过只聊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也不知道印象怎么样 许哥:唉,见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戏

袁慎想了想,回复:他见的合作商还不多,应该对谁都是这个态度

随后退出去,下面一个聊天框是今早酒店那个男人,深灰色的头像,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昵称是一个H,有两条未读消息。

H:[图片] H:好巧

图片上是他在医院离开的背影,袁慎皱起眉,回复:想不到你还有偷拍别人的癖好

H几乎是秒回:别误会,偶然遇见,实在是袁总监太惹眼了,快门自己咔嚓了

袁慎:?

问号刚扣出去,对面对立马又发了张图片过来,背景似乎在某餐厅,他手拿着一张卡片,白金底磨砂暗纹,字体排版都颇有巧思,热压工艺印着几排字:袁慎 星汉珠宝首席设计师 设计总监;下方还有他办公室的座机电话。是他的名片。

H:你落在酒店了,需不需要上门回收?

袁慎懒得跟他掰扯,直接扔了四个字:体检报告。

花辞树也不扭捏,直接把报告拍照发过去,留了个心眼把名字遮住,怕袁慎觉得不是他的,还特地贴了张大头贴上去,随后跟袁慎讨要他的,很快也收到回复。花辞树盯着图片上显示的体重看了一会,打了一句'真有这么重吗,抱着感觉很轻',这句发完,花辞树紧接着一句'像没骨头',这句就没那么好运了。

花辞树盯着屏幕上的红色的感叹号和消息被拒收的系统提示,片晌,他扬起嘴角,露出虎牙尖尖。

坐在对面的秘书看着老板突然笑起来,莫名觉得毛骨悚然。

“花总…”

“嗯?”花辞树抬眼,多情的眉眼微弯:“我在听,你继续说。”

“呃…好的。”

-

袁慎把花辞树拖进黑名单后,解开浴袍安心躺进他床品考究的被窝里,他喜欢裸睡,长期紧绷的工作让他的睡眠质量向来不高,他很难睡着,轻微洁癖,认床,并且对入睡环境很挑剔,每次出差都要自带床品和香氛才能在辗转反侧中艰难睡上几个小时。

不过或许是他的身体太疲惫了,躺下后难得地不需要怎么酝酿就进入了梦乡。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不规律的作息让他醒来的时候头脑有些昏沉。

他睡眠浅,因此也没有赖床的习惯,很快掀开被子去衣帽间挑衣服。袁慎拿了件黑色缎面V领衬衫,这件上衣配了同色的飘带,正好可以环起来把他的脖子上的印记遮住。

袁慎回到办公室,不出意外,他没接到NG负责人也没出现在会客室的事已经传开了。做到他这个位置看起来光鲜,实际上部门争斗严重,互相穿穿小鞋背后说两句闲话都是正常的,谁能清清白白独善其身才不正常。

袁慎只想做好自己的设计,不屑于泡在八卦堆里,鲜少参与茶水间的情报交流,对于他这种傲慢冷淡甚至有些高高在上的态度,有人说他是冰山美人高岭之花,也有看不惯他的编排他假清高等着拉他下水。

袁慎正在办公室里审阅部门设计师交上来的设计手稿,从微蹙的眉头可以看出他似乎不太满意。

门被敲了两下,袁慎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冰冰道:“请进。”

是许经理,他拿着文件送到袁慎面前,袁慎瞟了一眼,这才将手上的一叠手稿放到一边,拿起文件抬眼看他:“亲自来送,是怕我被说的闲话不够多吗?”

“你要是真管他们怎么说我就不会来了,据我所听到的就已经有三个版本,一个说你是高层的关系户,所以我要哄着你,一个说我包养了你,还有一个说你干完今年要跑路,所以我对你格外宽容。”许经理掰着手指数完,懒散地撑在桌面上托着脸颊:“你说哪个最离谱?”

袁慎低眼翻了下文件,嘴角轻挑:“第二个。”

许经理也笑了:“也是奇怪哈,他们都知道你什么样还造谣我包养你,我包得起吗我。”

袁慎看了几页,没再跟他插科打诨,抬起头拿着那份文件道:“颁奖红毯让代言人戴最新款,其他的随意分配就好了,用得着我过目?”

许经理这回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谄媚:“本来是不用,不过这回咱代言人争气,提上影后了,不管最后是不是,为了品牌知名度,你作为首席设计师,去露个脸没坏处。”

袁慎皱眉:“那你呢?”

“我就是下周要出差才不得不让你去呀,”许经理眼珠子一转揪起早上的事,指着他:“诶,你今天可是没见着NG负责人,现在可是现成的将功补过的机会,不能说不啊!”

“……”袁慎沉默一会,轻叹口气:“邀请函呢?”

许经理笑容灿烂地站起身,从西装内侧的兜里把早就准备好的邀请函放到桌上:“到时候所及之处全是摄像头,你别沾一下就走啊,多待一会留留印象,说不定有潜在大客户。”

这是要他在公众面前出卖色相啊,袁慎扯了下嘴角:“知道了。”

不怪许经理有这心思,属实是袁慎这张脸,斯文矜贵,眉眼独有种清冷的东方韵味,就算放娱乐圈也丝毫不逊色于那帮浓妆艳抹的爱豆小鲜肉,再说,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呢,就这脸这身量,戴着自家珠宝出去就是活字招牌。

-

NG敲定珠宝合作商的事不着急,花辞树美其名曰实地考察,实际当上了夜店测评。今天也一贯在酒吧待着,他喜欢身边簇拥着很多人,喜欢吵闹的环境,喜欢被酒精麻痹,可以不用思考那么多,做个骄奢淫逸游戏人间的玩咖。

花辞树坐在靠近舞池的卡座里揽着腰细屁股翘的小鸭子喝酒,小鸭子殷勤地蹭着他的胸膛,做出一副乖顺的模样。姗姗来迟的好友跟他扯着嗓子聊了两句,问他过两天泳池派对去不去玩。

花辞树对好友的职业了解不多,只知道是富二代逐梦演艺圈,他盯着递上来的黑色邀请函瘪了下嘴,搭在左腿膝盖上的右腿放在来,坐起身抬手两指夹住邀请函晃了下,在吵闹的环境里大声问:“你们圈的局?”

好友点头:“放心!结束后的泳池派对没记者!”

花辞树散漫地笑了下,把邀请函收起来:“到时候看看啦。”

在舞池里跳嗨的大胸美女气喘吁吁地下来,极其自然地坐到花辞树身边,双手端着酒杯往他嘴边送,一双眼睛恨不得拉出丝。

花辞树不记得刚刚自己身边上去跳舞的是不是她了,但喝酒嘛,喂到嘴边了不喝白不喝,喝完还极大方地塞了几张钞票到她的乳沟里,把人哄得咯咯笑。

嗨到凌晨三点才准备离场,一直在他身边的小鸭子早就打听到今晚伺候的主来头不小,想着睡一晚说不定能傍上。他主动挽上花辞树的手臂,羞涩又奔放地捏了捏,眼神崇拜地看向他:“哥哥,你手臂好粗哦…”

花辞树扬起大大的笑容,爽朗道:“每天做二十组哑铃推举你也行,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从三四组开始练吧。”

说完,花辞树自然地扫下他的手臂大步往外走去。他哪能不知道人家什么意思,换以前他可能就搂着人走了,可最近就是觉得没意思,还不如回家睡觉。

-

泳池派对当天花辞树才知道是个颁奖典礼,结束后才是泳池,还得正装出席打扮规整了才能入场,花辞树本来嫌麻烦,可是没什么事,工作一旦开始了就不好停所以不想那么快开工,因此到了点还是穿上一身西装把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样赴约了。

外面红毯一堆摄像头对着出席的明星咔咔拍,花辞树站在角落看了两眼,刚觉得无趣想先进内场就看到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只看到了相似的身形,却莫名有种直觉,可惜闪光灯太密集,他再想定睛寻找的时候那抹身影已经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了,花辞树顿了顿,扭头从邀请通道进入了典礼内场。

袁慎和代言女星的助理碰上面,被邀过去打招呼。女星是四十出头的中生代,年轻时风靡一时,步入三十岁后进入了瓶颈期逐渐被大众淡忘,低谷时期借不到高定珠宝求到了星汉,本来被公关部驳了,但袁慎觉得她的气质贴合某季度的产品,私人给她担保借给了她。这次她凭借出色的现实题材电影杀回来,今晚一袭鱼尾红裙配上烈焰红唇可谓是气场全开,脖颈上的蓝宝石项链更是光彩夺目。

“秦姐。”袁慎跟她握了下手。

秦姐面带笑容,先夸奖了他的合身的西装和镶了半截碎钻边框的金丝眼镜,后道:“一会结束还有活动,主办方布置得蛮有意思,袁老师不要错过。”

袁慎微笑点头:“一定。”

助理过来传话,跟秦姐说轮到她们拍照了,秦姐表示知道了,转头看向袁慎:“袁老师,一起去拍个照?今天的眼镜不出镜太可惜了。”

袁慎懂她有意帮衬,自然不会拒绝,颇有风度地伸出手,绅士地将她牵出去。

接受完闪光灯的洗礼,两人走进邀请通道,秦姐笑着打趣他:“袁老师毫不怯场啊,看着很有经验,不过印象中好像没怎么看你出现在镜头前。”

袁慎笑:“要是我说我其实不喜欢出镜,今天也是被逼来的呢。”

“袁老师低调,不过偶尔出来也没坏处,让大家知道这么漂亮的珠宝由这么漂亮的人设计。”

“您别开我玩笑了…”

简单聊了两句后各自落座,非公众人物的座位都偏后,袁慎安静泯灭在灯光幽暗处,他有些不自在地感觉到某股视线时不时盯着他,当他转头试图寻找的时候却捕捉不到。

颁奖典礼结束,秦姐没能得奖,但在广告牌前和袁慎一起的合照倒是上了热搜,反响很不错,评论区还有问身边帅哥演过什么的,袁慎没有多看,没有实质的褒奖看多了是没有意义的。

名利场延伸到后面酒店宽敞的顶楼,室内在觥筹交错,外面放着音乐的泳池像两个不同的天地,水池里不乏帅哥美女泼水嬉戏,边上座位和吧台手拿酒水的男男女女一眼望过去有不少叫得出名字的当红明星。

袁慎本来在室内,被秦姐怂恿着出去看看,说年轻人要跟年轻人玩,别闷着。

于是袁慎拿着香槟走到室外,走出去就临近泳池,他的鞋尖被不知道哪里泼来的水溅到,袁慎皱了皱眉,退后半步转而走到没什么人的吧台上坐。

原本是没什么人的。

自从袁慎坐下后,一直不怎么热闹的吧台也有人陆陆续续端着酒杯靠近。

身旁的位置被男人坐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袁慎用余光瞟了一眼,西装质感不错,脸没什么印象,估计不是明星。

男人撑着脸,主动将酒杯往他的杯子上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玻璃声:“嗨,眼镜好特别。”

袁慎很轻地挑了下眉,这表示他有被取悦到,比起被夸长相,他更希望自己的设计先被看到,不论对方是刻意讨好或是什么都误打误撞说对了点,袁慎转头回以微笑:“谢谢,你品味很好。”

男人一顿,闻言笑起来:“看来你是这个品牌的忠实粉丝,不知道是哪个品牌,看起来实在是……迷人。”

泳池正对面隔着一段距离的沙发座位上,坐在正中央的花辞树一手搭在靠背上,一手漫不经心地晃动着杯里的酒水。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身旁的好友循着他的视线望向吧台,目光几乎一秒就自动锁定了正勾着唇仰头喝香槟的清瘦男人,肩挺腰细,长腿交叠,喉结滚动的频率都像在勾引人,撩起的每一缕头发都一丝不苟地顺着该有的纹路倾斜,脖颈线条细长流畅,捏着酒杯的指节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手背隐约透出青蓝色的脉络,食指的银色戒指被光线一照反射出一瞬刺眼的白光,不偏不倚地闪了他的眼睛。

好友小声地哇了一声:“这是哪个公司的艺人,怎么没见过…”

花辞树淡淡瞟他。

“怪不得你看得这么起…”好友转过头正想说什么就对上他不友善的眼神,急忙打了个哈哈:“哎我没那个意思啊,我现在好歹是公众人物,再说了,人家旁边有人聊着呢,”好友又扫了一圈:“我看这里盯着他的人不少,一会别被人骗了。”

“他骗别人还差不多。”花辞树话音刚落,不知道袁慎说了什么,他身旁坐着的男人耸了耸肩,无奈地离座了。

“诶诶,那哥们走了,你的机会来了。”好友用手肘戳了戳他,不过这边话也刚说完,转头袁慎身边又坐上了人,要不是他坐在最边上的位置,好友丝毫不怀疑他会被左右包围,这么想着,下一秒袁慎另一边直接站来了个人。 “排队搭讪啊…这么受欢迎,你的机会又消失了。”

花辞树默不作声,只是抬手抿了口酒,眼神始终落在袁慎身上,新凑上来的人似乎更热情,有意无意地挨近他,袁慎不躲不闪,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也不怎么说话,不知道聊了什么,袁慎从吧台服务员那接过一支笔,在身旁人的手臂上写了一串,身旁的人上手想搂他的肩,袁慎不经意地侧身躲开。

“诶,你们拍电视剧是不是主角都得好看才行啊?”花辞树突然问。

“大部分是吧,要是女主美若天仙男主丑得一骑绝尘那观众也不买单啊,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好友见他放下酒杯突然站起来:“嗯?你干嘛去?”

“观众确实不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