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鄂顺准时坐上了飞机,崇应彪又外派出差去了,孙子羽来接的他,许久不见,两人在机场见面便交换了个拥抱。

孙子羽拍拍他的后背:“坐飞机累吗?”

“还好,在飞机上睡了会,就是有点饿了。”

“那正好,去我家?”

鄂顺笑:“你还会做饭?”

“我不会,室友会。”

鄂顺挑眉,能在重点地段开那么大一间club,怎么也不是该和人合租的,他心里猜到什么,但没有点破。

“那我去会不会打扰?还带着行李呢。”

“不会,我跟他说过,客房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的房子应该还没叫家政公司去收拾吧?别住酒店了,先住我那,”孙子羽边说边揽着他往外走:“过两天彪哥就回来了,特地嘱咐我别放你走来着。”

“我刚回来能走到哪去,”鄂顺笑:“真不影响你?”

“有什么影响的。”孙子羽顿了顿,道:“你不用担心尴尬,他就是对不熟的人脾气暴一点,其实人还行,你要实在看他不爽把门一关也看不见。”

“那好吧,我过两天让人收拾好房子就搬回去。”

“不急,你这次回来怎么打算,要先休息一阵子吧?”

鄂顺点头:“可能休息个一周吧,也不能太久。”

……

孙子羽住的是平层公寓,他帮着把鄂顺的行李箱拎进去,一进门鄂顺就闻到空气中飘散出的饭香,祖国的空气,家常菜的味道,鄂顺痴迷地深呼吸一口,肚子立马很给面子地咕咕叫了起来。

孙子羽笑着回头看他:“你真饿啦?”

鄂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肚子,难得有些孩子气地:“真饿了,我的肚子已经受够干面包了,就盼着回来吃点好的。”

这时,一只白棕相间的猫咪慢悠悠地不知道从哪边的卧室里出来,喵喵叫了两声,竖着毛茸茸的尾巴在两人腿上扫过。

“咪咪...”鄂顺蹲下身,一伸手,小猫就主动歪着脑袋蹭上他的手心:“好乖啊...”鄂顺小声感叹,抱起小猫站起来,问孙子羽:“这是暹罗吗?毛好长。”

“暹罗和布偶的串串。”孙子羽伸手逗了下小猫。

“怪不得这么亲人。之前没听你提过呀,小猫几岁了?叫什么?”

“就叫咪咪,都怪他爸,起这么草率的名字。”小猫扑腾着要去找孙子羽,孙子羽顺手抱过来,亲昵地凑近闻了闻:“要不是咪咪乖,你们父子俩连人带猫我都扔出去。”

“你室友的猫啊,”鄂顺笑着说:“你们娃都养上了。”

“哎呀…你的房间在那,”孙子羽赶紧转移话题,指了下另一边:“你把行李拿过去吧,我去看看饭好了没,给你催催。”

“行,谢了。”

孙子羽摆摆手,往厨房去。

厨房没有门,算是半开放式,孙子羽放下猫,双手交叠倚靠在门框边,看着戴着围裙认真做饭的肌肉男,出声道:“饭好了吗?我朋友饿了。”

辛甲专注忙着,抽空应答:“快了。”

孙子羽对他头也没抬的行为略有不爽地皱了皱眉:“我也饿了。”

辛甲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就好。”

孙子羽轻轻地哼了一声,脚步懒散地走过去,靠着冰箱侧着身看他:“他要在我们家住两天,我警告你啊,别乱来。”

“……”辛甲冷下脸:“他睡哪?”

“客房,最远那间。”

辛甲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只是朋友吗?”

“不然?”孙子羽挑起一边嘴角,压低声音:“你还想三个人一起?”

“孙子羽。”

见他皱眉,孙子羽也不笑了,嘁了一声转身出去:“没劲。”

-

一桌菜上桌,有菜有肉有汤水有海鲜,个个都色香味俱全,对于鄂顺来说更是致命吸引。

“哇……都是你做的吗?”餐桌是长方形的大理石桌,鄂顺抬头看向坐在孙子羽身旁的辛甲,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毕竟他在西伯利亚三年也没学会做饭:“看起来好好吃。”

辛甲礼貌地笑了下:“一些家常菜,不难。”

“这么一桌也得费好长时间吧,太麻烦你了。”鄂顺拿起筷子蠢蠢欲动。

“他经常做饭的,你就别跟他客气了,”孙子羽夹了块排骨放到鄂顺碗里:“他拿手菜,试试。”

鄂顺一口下去,浸满酱汁的排骨炖得软烂入味,香味直达他的上颚,鄂顺满足到闭眼,还没咽下去就等不及竖起大拇指,含糊地感叹:“太香了!好吃!”果然啊,找对象就要找会做饭的。

“这个鱼也好鲜,我看很多清蒸鱼都下葱丝,这道没有诶,”鄂顺边吃边夸,津津有味:“不过也好吃!”

辛甲笑了下:“他不吃葱。”

鄂顺看了孙子羽一眼,笑着说:“哦,这样。”

孙子羽莫名害臊,又夹了个虾仁到鄂顺碗里:“快吃吧你…”

鄂顺主打一个情绪价值给满:“好吃好吃!虾线去得好干净,完全不输外面的!”

孙子羽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有这么夸张吗…”一转头发现辛甲也勾着嘴角,孙子羽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歪头靠到他耳边低声说:“不讨厌人家了吧?”

辛甲看了他一眼,低头吃饭,孙子羽看着他嘴硬的样子直想笑。

鄂顺无心在意面前咬耳朵的两个人,只顾着填满饥渴的胃了。

一顿饭吃得无比尽兴,几乎每道菜都所剩无几,这是对厨子的最大褒奖。吃完鄂顺和孙子羽聊天,顺便坐着消消食,见辛甲站起身收拾碗筷,鄂顺忙坐直起来:“我来收拾吧,我来洗碗。”

孙子羽摆摆手:“没事,让他来,我们家洗碗机就他看得懂。”

“可是…”

鄂顺还想说什么,辛甲便打断:“没事,我来就好。”

“那…谢谢你了。”

辛甲点了下头,熟练地把桌子上的盘子一一收走。

见他离开,鄂顺才忍不住凑上前,抬手拢着半边嘴,低声问:“子羽,你们一直都是这个分工吗?”

孙子羽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是啊。”

“你们不是室友吗,什么都让他做是不是…”

“他没交房租嘛,我收留他,他做家务抵房租来着。”

“原来如此…”鄂顺觉得辛甲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猛然,他问:“他是你的员工吧?”

“呃…嗯,”孙子羽眼神飘了飘:“算是吧。”

鄂顺点点头:“怪不得,我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应该是三年前。”

“哈哈…你记性真好。”

“这样算你们都认识三年了?”

“是、是啊…”孙子羽干笑两声,摆摆手:“别说我们了,你在俄罗斯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喜欢的?”

鄂顺笑了下:“都在忙工作…”

-

鄂顺在城南的房子打扫出来孙子羽还留他,说等崇应彪回来了再放他走,鄂顺没办法,也实在舍不下辛甲的手艺,就多叨扰了几天,昨晚崇应彪终于回来了,定好了餐厅说今天一起吃饭。

鄂顺在玄关处换好鞋,双手插在咖色毛呢大衣的兜里:“嗯?辛甲不去吗?”

孙子羽点点头:“他跟彪哥不太说得上话,咱们去就行,你能开车吗?”

“可以。”

-

地方是一家会员制的中餐厅,据说三个大厨都是做过国宴的,鄂顺对此兴致高涨。

一进包厢就听到崇应彪的大嗓门:“这么大架子!还要我等你们!”

崇应彪梳着往后倒的油头,穿着件黑皮衣,这件外套鄂顺三年前就见过,不知道是一直没换还是同款换新。他笑着上来跟鄂顺抱了下,用力地拍拍他的肩膀:“瘦了呀。”

鄂顺一副'别说了'的表情:“快饿死在外面了。”

“你小子,说半年一去去了三年。”

“那也是没办法,项目我跟着,要真回得来我爸第一个催我回。”

“行了快坐吧,”崇应彪一手一个把他俩按到位子上,又转头眉飞色舞地问鄂顺:“怎么着啊?有没有谈毛子?”

孙子羽自己倒了杯茶,笑着接话:“这话我早就问过了。”

鄂顺无奈地笑:“忙着工作,我又不会俄语,怎么谈。”

“不会俄语?”崇应彪一拍脑门:“对啊,你不会俄语怎么在那边生活的?全靠科技啊?”

“没,雇了个助理,人肉翻译。”

“这样啊。”

门敲了两声后被打开,穿着规整制服的服务生进来传菜,崇应彪手一拍,话题中止:“事到如今,先吃饭吧!”

崇应彪组的局就不可能不喝酒,孙子羽借口一会开车,就轮到鄂顺遭老罪了,这么久没见,他也不好推辞,不过好在喝的是红酒,劲头没那么大,本来要喝白的,被孙子羽劝下来了。

鄂顺喝酒容易上脸,这会耳朵和颧骨都红扑扑的,感觉后劲上来,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快点回来啊,剩半杯别想躲!”

鄂顺笑着抬手:“还怕我跑了不成。”

从包厢走到走廊,鄂顺拍了拍脸,又用手背按了按脸颊,喝得身体都热了,还挺舒服。上完厕所出来,鄂顺洗手时总感觉身旁隔着一个洗手台的位置有股视线盯着他,他抬起头,对上许久不见的一张脸。

鄂顺以为不见他的一千多天里,他的心早就化作一汪平静的湖水,可事实证明,有些人一出现就像一场连绵的细雨。他竟然会这么快就遇见姜文焕。

“好久不见。”

听到他沉稳的声音,鄂顺从怔愣中醒过来,垂眸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姜文焕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鄂顺瘦了,这是最直观的,他只穿了件杏色毛衣,圆领的,这种天气打底也不穿,凹陷的锁骨更深了,头发也长了些。 “回国了。”他说。

鄂顺又点头,嗯了一声,他没有再抬眼,像是给自己找点事干,在洗手池上甩了甩手上的水,又扯了旁边的纸巾,边擦边从他身边走过:“我先回去了。”

姜文焕没有再应答,眼神一直跟随到看不到他的背影,随后低头再洗了一遍手。

-

鄂顺回到包厢一坐下就把那半杯红酒一口气灌了,拿起酒瓶又要倒。

崇应彪和孙子羽侧目,完全清醒的孙子羽先察觉不对,在鄂顺想把第二杯一口干的时候抬手阻止了他:“怎么了?你出去遇到什么人了?”

鄂顺看向他。

“电视剧都这么演,”孙子羽解释,后知后觉地顿了顿,皱起眉:“真遇上了?”

“……”鄂顺叹了口气,拨开他的手仰头喝酒,只是见到姜文焕他的脑子就乱套了,姜文焕变得更成熟,棱角更分明,他不得不承认对视上的那短暂的一秒,他的心脏剧烈震颤,像惊像痛,像应激,还是别的什么,他分不清。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还没有做好再见到姜文焕的准备就见到他了。

崇应彪见他还要喝,直接把喝得剩底的红酒对瓶吹了,喝完一放,凑上去问:“见着谁了?姜文焕?”

瞒不住,也没什么好瞒着的,鄂顺点了下头:“在洗手的时候。”

“靠,这什么缘分…”崇应彪说:“还真是冤家路窄,他跟你说什么了?”

鄂顺摇摇头:“没说什么,打了声招呼我就走了。”

孙子羽拍拍他的肩:“见到了就见到了,都过去这么久,咱别理他。”

“就是,都三年了。”崇应彪搭腔。

是啊,都三年了。鄂顺深呼吸一口,扬起嘴角笑了下:“说得对,继续吃饭!这盘烧鹅你们都不吃是吧?”

孙子羽和崇应彪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跳过了上个话题。

-

“姜总,回公司吗?”三年前的实习生小许已经转正,工作大头还是师傅周助负责,他酒量好点,便常跟着姜文焕出来应酬,此刻捧着笔电坐在副驾驶上回头问他。

姜文焕捏了捏鼻梁,轻叹口气:“不了,你把明天的行程对一遍然后下班吧,郑叔,你一会送完他也下班。”

司机老郑诶了一声。

小许在车上确认明天的行程,发音咬字很精准,他是播音主持专业,毕业后却没有从事行业相关:“姜总,明天下午四点半到五点左右是空档,之前《财经人物》的主编亲自联系说想跟您约一个二十分钟的访谈。”

“推了吧。”姜文焕闭着眼说,又伸手捏了捏左侧膝盖,天气冷的时候,不论暖气开得怎样足,他这里还是会有不适感。

小许顿了顿:“好的。”

姜文焕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停顿,睁开眼沉声问:“怎么了?”

“啊,”小许有些惊讶,道:“没什么,我有个同学在那工作,之前有托我争取,不过没关系!我没答应他一定能做。”

姜文焕沉默一会:“就二十分钟,你跟他们对接好,不要超时。”他不是个喜欢为难人的领导,既然明天没什么要紧事,举手之劳能帮则帮。

小许惊喜地笑起来:“好的,我跟他们联系,谢谢姜总。”

“继续汇报吧。”

“好的,明天六点和王总的饭局订在江福酒楼,晚上是和殷总的约,地点定在Yu club…”

“哪里?”姜文焕眉头微蹙,沉声打断他。

小许被陡然严肃的声音吓了一跳:“呃,Yu club,西临路那家酒吧,是殷总定的。”

“……”这个缺心眼的表哥,“跟他说换…”姜文焕顿了顿,脑中突然闪过今天在洗手池旁遇到鄂顺的画面:“算了,没事。”

“好的,明天就这些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