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

秦熺和他爹的一些流水账。

七月的雨说来就来。一刻前天还是晴的,不知何时阴霾就突然笼罩在了人们头顶上。闪电划破乌云密布的天空,照得人间亮堂了一瞬,仿佛真的是神仙降临的前兆一样。不过没人看得见神仙,只听轰隆一声巨雷,雨水就倾泻而下了。 密集的雨点拍打在房檐上的声音吵得秦熺心烦。眼前摊开的《书经》刻本上,每一个凹陷下去的笔画都仿佛在吸收着夏季的潮气。秦熺盯着这些天书一般的文字,心想它们会不会也像自己写的字那样沾了水就晕开。 秦熺合上书,又用大块的镇纸压在封面上,推门走进了雨里。他向来不怕雨,只要不是风大到吹得他浑身发冷,他就不惮在雨里行走。以前有人笑他“名字里有个火字,怎不怕雨水浇的?”他也就笑笑说“这水对我来说还是太少了”。 秦熺来到庭院,想往家外走,路上撞见家丁黄七,这老七看到自家郎君从头顶到鞋底都被雨水淋得湿透,赶忙把自己手里的伞递给秦熺,自己又冒雨跑去别处寻了把好点的伞再来和秦熺交换。老七问:“郎君,大雨天的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秦熺也不知道自己想去什么地方,或许只是想出去走走,就答:“雨天家里太闷,我出去散散步就回。”撂下这句话就踏出了家门。身后黄七喊他注意脚下,他没有回应。 罢相后的这些年,秦桧有些郁郁寡欢。他总是回忆过去,自己从一个年轻的书生走到了朝廷命官,后来国家亡了,自己被掳到北地去,过了快四年才回来,受官家重用,做了宰相,却只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落了职,从临安的相府搬出来到浙东永嘉来做祠禄官。头两年他确实感到茫然不知所措,总觉得人生没有一个着落,甚至开始读经念佛。近来他倒是感到些许心平气和了,也能睡个安稳觉了,或许是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吧。 秦桧睡完午觉醒来,已是未时三刻,见外面在下雨,好奇秦熺现在在做什么,就随口问了正在打扫房间的婢女,得到的回答却是他午前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回来。秦桧漫步到秦熺的房间前,推门进去,只看到书桌上有一个像玉玺那么大的镇纸压着一本书,走近一看才知是《书经》,新印的刻本。秦桧虽然没了实际的官职,但还是能领到一些俸禄,他们的生活并不算拮据,秦熺平时学习要用到的书,秦桧干脆都买了新的给他。他自己小时候是没有这种条件,在县学和府学的时候虽然能领到一些补贴,但吃穿用度都很节省,要学的大部分书都是他自己抄来的。不仅抄了原文,还一字一句地做了标注,整本书被他写得密密麻麻。秦桧翻开秦熺的书一看,不出所料,书上只有规整的字钉印上去的正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秦桧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雨,心里燃起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躁。他和秦熺相处的这几年里,已经深深知道秦熺的本性,他并非天生顽劣,又或者是乐于叛逆、不愿意用功读书。或许正因如此,秦桧才在秦熺带着一身脂粉味回到家的时候,言辞激烈地骂道:“大雨天的还不忘出去野,你住外面算了,还回来干什么?” 这一声骂让家里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家里的佣人其实都知道,最近秦熺经常跑到不知哪里的花衢柳巷去玩,有时下午去,有时傍晚了才去,但不论多晚,他在子时之前一定会回家。有时他会醉醺醺地被店里的小厮搀扶着给送回来,但这种日子不多。今天秦熺就是一个人回来的,他看起来精神良好,走进院门的时候脚步还是轻快的,直到被秦桧骂了,才五官拧紧,走不动路了似的。 雨还在下,但已经是小雨。秦熺在原地愣了半晌,把伞收起来,对父亲鞠了个躬,什么都没说,径自往自己屋里走。秦桧见他这样,变得更气了,正想追上去抓他的衣领,却看到秦熺不知为何又愣在原地。但秦桧很快就看到了秦熺前面的地上的那个东西——那是一只、或许应该说是“半只”蜻蜓,一边的翅膀断了,只剩个根,翅膀的残骸不知哪去了,它在雨里随着风左摇右晃。 秦桧伸出去的手还是抓住了秦熺后颈的领子,秦熺像是吓了一跳的样子,转过身来的表情却是恶狠狠的。他想要发作但硬生生憋了回去,又向秦熺深深鞠躬作揖道:“孩儿不该贪玩跑出去。” 看到秦熺在自己眼前谦恭的样子,秦桧顿时觉得没心情再生气或说教,因为自己早就和他促膝长谈过,教导他要念书,以后科举考上了还能在朝廷里谋个一官半职,免得他还不到弱冠之年就只能整天游手好闲,跟着自己领食俸勉强度日。这些话他当初是听进去了的,所以现在再说一遍也无意义,说多了还给自己徒增烦恼。 秦熺见父亲点了下头就离开了,他回头继续盯着那折了翅膀的蜻蜓看。只需要走两步就能到自己房间的檐下了,可是这只蜻蜓却像是横亘在他和房门之间的一道墙,让他在它面前动弹不得。 他重新撑开伞,蹲下来,仔细看着残缺不全的蜻蜓。它和平时见到的蜻蜓长得没什么区别,躯干是黄黑相间的,但在这阴雨天它身上的黄色不那么鲜艳,而是有些发灰。翅膀上有比头发丝还细的黑色的脉络,右侧的两片翅膀都是断掉的,那缺口就像是被撕碎的纸一样。它趴在地上,也不知是否还活着,兴许是已经生命垂危,看不出一点翅膀振动的迹象,只是被风吹得摇摆着,像一个用油纸叠成的玩具,在雨里淋了许久之后终究还是被浸湿了,无力地趴在地上。 秦熺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在意这只蜻蜓。夏天的江南随处可见各种虫子,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活着的,死了的,比比皆是,但只有这只蜻蜓让他蹲下来仔细查看了。但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并没有闲到要救它的程度,所以他看了一会儿就起身,抬脚跨过地上的蜻蜓,进了自己屋。 夏天为什么这么漫长呢?秦熺心里想着。从黄梅雨开始,一直到八月末,都是这样潮湿闷热的天气。秦熺记忆里的童年不是这样的,十岁以前他都和生父一起住在齐地。淮河以北的风光和这里是截然不同的,那里的夏天好像没有这么长,也没有这么湿热。靖康二年,金军南下,他的生父才带着全家南迁,但由于家里人给金人交过很多钱,他家在济南府的土地还一直保留着。他曾经问过他的生父是否还能回到故乡去,生父说“一定可以”,却没想到过了不久他就被过继到秦家当养子了,姓名也都改了。 秦熺原本是王家的庶子,他原本该叫现在的母亲王氏为姑姑。他的生母长什么样子他都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生父王㬇对他还是颇有照顾。王㬇的妻子容不下他的生母,她早就不知所踪,留下秦熺一个人承受着种种委屈。当他从生父那听说他要被送去姑姑家当养子的时候,他心里觉得更加落寞了,他本觉得养子和养父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自己会过得比当下还不如,没想到他在养父家里成了唯一的孩子。他不知道别的嫡长子在家是什么待遇,但是他能感觉到秦桧真的重视他这个孩子。 可他还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服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较劲。他十五岁那年,刚从金国归宋不久的秦桧当上了宰相,替他奏了荫,让他在门下省担了个官职。门下省听着厉害,但那时的他和现在的秦桧差不多,没有实事可干,就是给家里多领一份俸禄的。秦桧和他说,以他的年龄,奏补就只能做这种闲职,真想在朝廷里做事还是得他自己去考科举,中了进士才行。那时的他听进去了,常去临安府学听讲,每天早晚的射御课程也没落下过。可那时的他哪能想到,秦桧拜相才仅仅一年就被罢了官,官家好像对他失望透顶,这辈子不想再用这个人了似的。 和灰头土脸的父亲来到永嘉之后,他没了念书的心情,一开始他还装模作样地每天在家读读书,有时也去附近的学堂旁听,但最近他装都不愿意装了,不想念书的时候直接就从家里溜出去。他才十八岁,生得一副好模样,举手投足又带着些许大户人家的贵气,去了市里不管走到哪都有人和他打招呼。茶楼酒肆的小厮会恭敬地叫他“衙内”,青楼小姐们看到他也都凑上来邀请他去店里坐坐。他说不上来喜欢这种感觉,只是觉得在街市里接触形形色色的人总比每天面对父亲和学堂先生好。 秦熺照旧三天两头跑出去过他觉得舒服的市井生活。秦桧又骂过他几次,奈何他不听,每次都恭恭敬敬地道歉,挨打了他也真的哭,但就是不改,过了两天又趁着秦桧不注意溜出去“散步”了。王氏嫌这父子俩都没出息,还闹得家里鸡飞狗跳,说想回娘家省亲去,秦熺说想跟着母亲一起回去,也好看望一下生父王㬇,给秦桧气得不行。秦桧真生气过几次之后,好像突然想开了,就懒得生气了,任由他们去。等他两个都走了,家里只剩下秦桧和佣人们。秦桧心想,自己是进士及第了才结的婚,那之后的人生好像一直在四处奔波,好不容易留了条命从金国回来,四十多岁才收养了这么一个儿子,虽然不是自己亲生,但到底有种晚来得子的喜悦。那时候他看着这十几岁的孩子感觉特别喜欢,觉得他又聪慧又沉稳。没想到相处几年后,自己仕途不顺,这儿子好像也不愿意听从自己的了。他不知道秦熺在想什么,为什么跟他这个当爹的心口不一,有话不直接说,训他也只是道歉。但既然人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总是强求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徒增烦恼。秦桧不想管秦熺了,反正他是妻家的孩子,让妻子看着他别惹出太大的事就好了。 秦桧想到这些反而觉得自在。他安于自己的生活,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喝茶读书,有时和同被贬官的友人见个面,或者写封信过去。王氏和秦熺走了两个月就回来了,秦桧对秦熺还是不温不火的态度。但就这不温不火,反而让秦熺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入秋之后的州试,秦熺竟然一举合格了,当上了贡生赴临安去参加省试。 秦熺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这么别扭。他和母亲从娘家回来发现他爹不怎么管他了,每天怡然自乐的,就又开始想和他较劲。他仍然作出一副不念书的模样,但经常出入他房间清扫卫生的婢女椿悦知道,他每次出门的时候包裹里都是揣了几本书的。他还是去他常去的茶楼,只不过不怎么和同龄人说笑也不怎么和歌妓一起玩了,就找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坐着,对着书,一壶茶喝半天。其实他也没学进去多少的,独自看书到底还是像闭门造车,可能是靠着以前在临安府学积累的功底,州试还算顺利过关了。但是到了临安,看到尚书省出的题目,他就犯难了,磕磕绊绊写了篇文章出来,他知道自己大概率过不了。他佯装轻松地回了永嘉,到了放榜那天他看到榜上没他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当场就抱头瘫坐在地上。秦桧似乎觉得这孩子肯定过不了省试,都没有跟他一起来看榜。秦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去哪里,应该做什么,于是浑浑噩噩地走到酒馆,喝了个大醉。快到午夜他才稍微清醒一点,想往家走,下楼却看到黄七把马车赶来了,正在楼下等着自己。因为此前他有时就喝醉了才回家,渐渐地家丁都知道了他常去的地方。秦熺想,连老七都知道自己在哪个酒楼里喝酒,可是当父亲的却一直不问他去哪了,以前就只骂他往外跑,后来骂都不骂了。他坐在车上,被晃得想吐,但他懒得说话,就这么忍着。到了家门前,他一下车,黄七和前来迎接他的椿悦才看到他的脸色比天还黑,赶忙安抚他。或许是由于酒劲还在,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一个让他自己都吓一跳的想法:他要离开这个家,自己出去闯荡。反正他本来就不是这个家的孩子,不管在哪个家里好像都没人真的重视他。他快步走回自己屋,用包袱装了几件衣服,揣上几两银子就要再度出门。这把黄七和椿悦吓坏了,他们拉着秦熺,询问他要去哪,因为声音太大,把秦桧给吵醒了。秦桧一边感到心烦,一边走出来看,可他刚一出房间门就看到秦熺背着个包裹,面朝着家门口的方向死命地挣脱着黄七的手。 “干什么呢?”秦桧一声呵斥,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严肃的语气还是让场面暂时安分下来。椿悦赶紧解释道,是郎君刚被黄七接回来就收拾了包裹想离家,不知道要去哪。 秦桧告诉自己应该冷静下来,搞清楚状况然后再和秦熺好好商量他的想法,但是他的本能并没有容许他有片刻的冷静,只见他大步走到秦熺身边,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夜晚的院子虽然不明亮,但是油灯的光还是能照见秦熺的脸,他脸上被扇过的地方泛起红色。 “我落榜了,反正就算和你说了你也会赶我走,你根本不想我在这个家里……我看出来你早就不想管我,我自己一个人又不是活不下去,我以后不会再回来……”秦熺被打懵了,呜咽着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 秦桧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他被秦熺身上的酒味呛得不舒服,不想和他多说,直接一手拽着秦熺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跟前只有两寸远的地方,另一只手横着抓住秦熺两侧的脸颊,逼他正视着自己。 “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我就没指望你能考中,就你学那点东西,能过州试就算好的了,谁让你今年去临安考试的?我若不想让你在我家,我当初收养你干什么?我为什么还一直把你带在我身边?”秦桧沉着嗓子,不急不慢地说。 秦熺知道秦桧如果用这种语气讲话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在和别人商议政事,要么就是生气了。果不其然,秦桧话音刚落就突然用力把他拉到他自己屋门口。秦熺的力气不会比秦桧还小,但是也架不住秦桧突然使劲,他几乎是被抓着胳膊拖到屋门前。 “赶紧滚回屋里睡觉。”秦桧厉声道,说罢就转身要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些许颤抖的声音:“你就从来不后悔么?” “后悔什么?”秦桧问。 秦熺像是不愿意说出口一样,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后悔收养我。” 秦桧没回头,他能感受到身后的秦熺是什么表情,脸上的泪痕被灯光映着,像烛痕一样滚烫的。 “我若真的后悔,你就不会是我唯一的孩子。”秦桧只留下这句话便离开。 秦熺还是不依不饶,仿佛在寻求什么确定的答案:“你明明有一个亲生儿子……” 他知道这个话题在家里是禁忌,但他没能克制住自己说出这句话。多年来,秦桧一直都当他那个私生子不存在,只因为王氏接受不了。他的境遇和童年时的秦熺何其相似,只是他远没有秦熺这么幸运。秦熺现在至少还有一个完整的家,而他还有他的生母现在在什么地方,或许连秦桧都不清楚。 秦熺不知道提起这件事会怎么样,因为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在秦桧面前说起这件事。没想到秦桧只是像没听见一样,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回了他的房间。他最后的那句话就没了着落,没人回应,在寂静的黑夜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晚之后,秦家的生活恢复如常。没有人再和秦熺提起考试的事,秦桧只叫他安心念书,以后会有出路的。秦桧说的话真有应验,绍兴五年春,秦桧先是当上了温州知府,后来又知绍兴。夏季再度来临时,官家叫他去临安述职,还让他当了行宫留守,参决尚书省和枢密院的政事。他们一家人又回到临安居住。此后的几年,秦熺眼看着父亲一步一步又走到了朝政的中心,他自己也在第二次参加省试时顺利通过了。 绍兴八年的夏季不像四年前那样阴雨连绵。梅雨一过,天就放晴了,随之而来的酷暑让秦熺有些受不了。临安人会享受,每个晴朗的夜晚,街坊之中,画舫之上,总有人对酒当歌,吃着水果和冰饮,赏着湖面上的灯影。白天总能听到蝉声阵阵,秦熺觉得蝉声是比雨声更烦人的。他还是和在永嘉时一样,喜欢去人多热闹的地方玩,但他也去府学继续念书,还因此结交了一些友人,他们常常一起去湖边散步。 又过几日,雨还是突然下起来了,湖上的风让走在湖边的秦熺几乎撑不住伞,他索性把伞收起来。湖边的杨柳树上栖息着不少蝉,暴雨一来,它们有的就被打落在地上,被路人不小心踩到。秦熺在湖边走了一路,看到好几只蝉的尸体,它们有些被压扁了,有些断了翅膀或躯干。抬头看看周围,雨天能看到许多蜻蜓贴着湖堤在飞,但是他再也没看到断了半边翅膀的蜻蜓。经年累月,他感到自己渐渐忘了那只断翅蜻蜓的模样。四季不停轮转着,蜻蜓的寿命却不过数月,每年夏季看到的的蜻蜓都和昨年不同,看到的人也多数是不同的,可这当中还是有相同的人。秦熺淋着雨回了家,佣人们好像习惯了他这副落汤鸡模样,女使只是笑着来家门口接应他,撑着伞送他回屋。那天夜里,秦熺梦到了一只翩跹起飞的蜻蜓, 那蜻蜓的翅膀动不了了,只能依靠风力托它起来,风停了,蜻蜓也就落下来,接近地面的一瞬间,秦熺感到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从梦里惊醒,才意识到原来在梦里,他把自己代入蜻蜓的视角了,所以落地的瞬间才觉得惊恐。秦熺笑了笑,心想就算落地了又如何呢?风是捉摸不透的,但大地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就算不能起飞,蜻蜓也不会跌入无尽的虚空里,世间万物都是如此,至少还有地面会托起所有的生灵。 外面已是清晨,阳光照进窗户,秦熺顺着光在书架上拿起一卷书,随手翻看着,翻到某一页,发现里面夹着两对细长的昆虫翅膀,已经干枯了,原本该是透明的地方微微泛黄,看起来脆弱无比。秦熺不记得这是他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了,又或者根本就不是他放的。他试着用手指轻轻捏起其中的一片,翅膀好端端地被他拿起来,他不知道指腹捏紧的地方翅膀有没有裂开。他把翅膀对着窗口的阳光,让翅脉的影子投在自己脸上。微风同阳光一起散布在屋子里,秦熺感到他指间的翅膀轻轻晃动着,但它始终没有碎裂,仿佛已经黏在手上一般。 窗外是晴空一片,看不到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