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 1 长方形窗户不大,像一块初学者的画板,几根护栏是画笔,风景自然作为水彩,时而描绘辽阔的天空、游动的白云、平静的海面;时而描绘空荡荡的月亮。

西弗勒斯就坐在月亮底下的阴影里,双眼微阖,手臂抱拢膝盖,脊骨紧紧贴着墙根;他背后也是一副壁画,由岁月反复落笔,海风潮湿,雨水丰沛。

所以墙壁发了霉,红砖早已变得青灰,论起这变化的年头,西弗勒斯都要叫一声前辈——这是阿兹卡班地理位置最恶劣的一间囚室,在监狱拐角处,两面临海,本意是为了折磨他,毕竟他如今伤病缠身。

外伤不必多提,被魔法攻击的,被残酷刑讯的,被暴力虐打的,都算寻常。至于相对严重的,蛇毒侵扰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是他行走困难,寒意渗入骨缝都剧痛,更别提刮风下雨。

庞弗雷夫人进来看过这桩麻烦,然而以阿兹卡班的医疗条件,只能说束手无策。如果是打断腿骨可以用生骨灵,如果是切割咒可以沿着咒痕回溯,但他是被看守用尖刀挑断脚筋,手法粗糙又残忍,肌腱和韧带都给毁的一塌糊涂,甚至伤口还有积水,肿坏得可怖。

彼时她无比忧虑:“哈利是对的,霍格沃茨必须努力运作,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尽早出狱或者保外就医。现在做手术还有希望,再拖下去就是截肢,或者感染至死……你在听吗,西弗勒斯?”

“当然,我耳朵还没有聋。”

西弗勒斯对此漠不关心,仿佛陷入绝境的并非他本人,嗓音轻柔而优雅:“你们永远相信那个冒失、愚蠢、自大的救世主,连食死徒都要拉拢进他的粉丝俱乐部。假设我不领这份情,是否显得我不识好歹?感谢你冒着风险探望我,波比,虽然你的顾虑非常多余。”

“梅林啊,拜托你别赌气,我知道你对第一次庭审结果很失望……”

“不,我并不失望,也不是赌气。”西弗勒斯打断她的劝说,神情异常平静,“你们已经尽力了,可我不需要学校投入更多资源营救,也不愿意拖着这样的身体苟延残喘。事实上,我活下来,原本就不在邓布利多和我的计划内。”

他撤掉大脑封闭术,一分钟之后,平静神情彻底碎裂:淋漓的冷汗浸满额头,面容惨白,薄唇毫无血色,锋利的眉深深蹙起,黑眼睛明显写着绝望,喉咙都逸出一声隐忍着剧烈痛苦的闷哼,身体还时不时打个寒颤,手指紧紧抓着衣角,看上去恨不得蜷缩成一团。

见庞弗雷夫人睁大眼睛,伸手捂住嘴巴,他讽刺地笑了笑,重新展开大脑封闭术,长舒过一口气,懒洋洋地问:“你是医生,我不瞒你,你认为我活着是惩罚还是恩赐?”

对方果然说不出话,西弗勒斯用沾满血污的袖子擦了把脸:“请你替我转告哈利·波特,管好他自己,至少别再给我惹麻烦了,上次他劫狱失败的代价是我这双腿,我以为魔法部和民众对救世主胡闹的容忍很有限度。”

2 听过庞弗雷夫人的转述,哈利思绪百转千回,幻灯片一样播放初见的神秘男巫、针锋相对的严厉教授、讨厌的斯莱特林院长、窥视过秘密的阴郁少年,疯狂痴迷的混血王子、憎恨也对峙的残忍叛徒、在血泊中捂着脖颈的双面间谍。

一次次恨过,一次次错过。

他不敢想象对方此刻的惨状,况且有一半是拜他那次莽撞的劫狱所赐。会不会疼,会不会冷,会不会饿,已经是答案固定的命题。要怎么忍受,要怎么煎熬,要怎么支撑,探究又似乎过于虚伪。

而他尝试劫狱之前,西弗勒斯还被关在普通的牢房,经过凤凰社多方打点还有马尔福家族的援助,说实话待遇尚可,允许从外面送进一点救命的魔药,可以定期更换被褥和日用品,不用戴镣铐,不用挨鞭打,不用被拖出去羞辱。

他无数次恼恨自己的莽撞,却并不后悔做这件事的初衷——他在外为双面间谍平反而奔波,后者却险些被激进派暗杀,他当时只想把人救出来,甚至做好了流亡国外的准备。即使失败,他也以为是他承担罪责,西弗勒斯已经那么惨痛了,还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然而他的隐形斗篷在移动中,无法完全遮挡两位成年巫师,西弗勒斯不等他反应,就抢过他的魔杖,对他封舌锁喉兼速速禁锢,然后还给他武器,主动从庇护下走出来。

他眼睁睁看着对方被阿兹卡班守卫从背后反剪双手,大吼你们不能对遍体鳞伤的人这么粗暴,吼到嗓子沙哑,也传达不出任何声音。逃犯的膝弯被重重踢打,被迫跪在地上,消瘦的躯体缠满锁链,再强行拖走。

他目眦欲裂,西弗勒斯却回过头,发丝被晚风吹得凌乱,露出凹陷的脸颊;脖颈被漆黑项圈禁锢着,显得格外苍白纤细,仿佛一折就断,那简单的口型他也非常熟悉:“Go away,Quickly.”

那是他沉默的保护者最后一次保护他。

如今他好端端躺在床上,茫然环顾地窖四周,装潢与陈设都没有改变,和西弗勒斯在时一模一样。

书桌摆满了文件与作业,只是落款已经毕业甚至不在人世。床品还是银青色的,符合斯莱特林审美,但时间久了,扯起线头和毛球。枕头边是那件样式陈旧的灰睡衣,他情不自禁把它抱在怀里,闻着若有若无的药草香气,却没有温度残留。

他望向白茫茫的天花板,发现自己无从其实猜测,西弗勒斯睡在同样位置的那些年,看着同样的景物,内心会想些什么。

西弗勒斯也会抗拒开学吗,西弗勒斯也会期待假期吗,西弗勒斯也会发愁万圣派对扮演什么角色、又幻想圣诞树会被挂上什么礼物吗?

西弗勒斯也会因为什么难题困扰吗;西弗勒斯也会想着谁的样子生气吗;酷热难耐的夏天,西弗勒斯也会悄悄买一支甜滋滋的冰激凌吗;雪花飘落的时候,西弗勒斯也会在校园角落堆一个笑容可掬的雪人吗?

西弗勒斯也会喜欢他吗?

哈利想着想着,眼皮终于开始打架。

3 在梦里,哈利第一次走进那间两面临海的囚室,空旷也干净,不像庞弗雷夫人描述那么恐怖,什么布满霉斑的砖墙和阴冷蚀骨的湿气。

西弗勒斯背对着他,站在那扇狭窄的窗前,黑袍被改得贴身,勾勒出嶙峋的骨骼,很瘦,腰线却美丽诱人。他尽量克制自己被挑起的本能,顺着对方视线望过去,瞧见阳光破开云层,倾洒在海平面上,泛起金灿灿的粼粼波光。

“西弗勒斯。”他急切地开口,“为了躲避我的追求,怎么藏在这里……你知道,我真的很想你,出门想你,在家想你,工作想你,休息想你,每天每夜,我都想你。”

西弗勒斯不回答,哈利站在原地闷了会儿,鼓起勇气展开双臂,从背后揽住那纤细的腰身,脸埋在两侧肩胛之间,不许蝴蝶飞走:“跟我回去吧,没有你的生活,我简直要疯了——我要光明正大牵着你的手,我要你成为我合法的伴侣,我要对你献上我的忠诚和生命,我还要占有你,日日夜夜。”

“跟你回去?”西弗勒斯似乎觉得这番宣言有点可笑,语气轻飘飘的,“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呢,波特先生,不是我被关在这里,是世界被我拒之门外。”

哈利一下子愣住了,囚徒的诡辩分明荒谬绝伦,他竟电源短路一样,烧坏脑海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去反驳,偏偏下体硬得发烫。

“那世界包括我吗?”他喑哑地问,而动作飞快,掀开西弗勒斯的黑袍下摆,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穿,裸露着光洁白皙的双腿,他咽了口唾沫,用自己的阴茎抵住腿根,贪婪摩擦着大腿内侧的嫩肉,“让我进去,教授。”

西弗勒斯依然不回答,哈利当作默许,就愈发大胆,衔住对方后颈单薄的皮肉,齿尖细细刮擦,感受那轻微的震颤,就像个志得意满的猎手,向敏感猎物呵出热气,接着是研磨与吮吸,直至撮出暧昧的红印,才恋恋不舍松口:“喜欢吗?你身体都在发软,记住我咬你的感觉,别怕,反正纳吉尼都见鬼去了。”

“哼。”西弗勒斯瑟缩了下,随后意识到什么,恼怒地讥讽出声,“显而易见,你的智商不足以支持你想到,我更喜欢你滚得越远越好。”

“那也是喜欢。”哈利沿着男巫凸起的肋骨,一路爱抚至其胸前,精准揪住左边柔软的乳尖,附着薄茧的手指反复揉搓,等它颤悠悠立起后,再恶劣地用力拉扯,“多热情啊,你想要什么样式的戒指,素戒还是镶嵌宝石——如果你再拒绝,我就给你这里穿环,内侧照样刻上HP,每回肏你都可以拽着玩。”

如他所料,西弗勒斯在他怀中挣扎,双腿仓惶向后蹬,咬牙切齿威胁他:“我没兴趣听你的变态爱好,放开我,否则我会攻击你。”

“请随意。”哈利大方回复,“神锋无影还是阿瓦达索命,只要你忍心。”

他右手继续往下,把对方同样苏醒的性器拢在掌心,随意套弄几下,就见他的教授扬起脖颈,下巴贴着窗玻璃,胸腔开始起伏,不禁微微一笑,试图将阴茎顶端挤进穴口:“你既然总是保护我,那么服从我的命令,也算保护我的心灵。”

西弗勒斯陷入沉默,双肩可疑地颤了颤:“无论如何,本人绝非救世主的玩物,你找错了对象,难道不恶心吗?”

“我也没说你是,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所以我要肏你。”

他把西弗勒斯按低,逼迫对方双手撑着墙壁,摆出屈辱的姿势,方便他强行破开紧致软肉,整根没入那湿热销魂的港湾。海风渐渐强劲甚至暴烈,浪潮一波波拍打着顽固的礁石,啪啪作响,即使顽石本身敛息无声,仿佛一只被驯服的雌兽。

哈利抽插得兴起,抬起西弗勒斯一条腿,打算按在墙上,所触却粘稠稠的——他不耐烦望去,惊见那伶仃足踝处,赫然是血肉模糊的破洞。

世界瞬间凝固了,只剩下他拉风箱般喘气,他记忆中冷漠、高傲、倔强的教授回过头,泪痕斑驳在瘦削脸孔,有的泪水已经干涸了,眼尾仍通红着,犹自对他宣判:“天大的好消息是,你不喜欢我。”

哈利猛地睁开眼,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呆坐许久,恶狠狠给了自己一拳。

4 伤口炎症的后果是连绵不绝的发烧,西弗勒斯今天醒的很晚,晚到夕阳恰好沉落海平线,囚室朦胧又昏暗,昭示他错过了一整个白天。他并不意外,只是有微小的遗憾,毕竟他欣赏自然风光的时日无多。

在过去,他对死亡毫无观念,甚至因为三份工作连轴转的匆忙、劳累、压榨,永远紧绷着神经,永远维持着大脑封闭术,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些不属于他的玩意;譬如生活、未来、愿望。但一朝闲下来,各种各样的纷杂思绪,就淹没他如无边无际的海水。

可惜他的命运一向如此吊诡,或者死神其实是勤勤恳恳的搬运工,从他身上摘走亲情、友谊、快乐、安宁、野心、地位、荣誉、希望、能力、自由、以至于最基本的健康,再大发慈悲挥下镰刀。

西弗勒斯一边谴责死神的吝啬,一边艰难活动着被蜷卧压麻的手臂,等恢复知觉了,再撑着坐起身,喘息十几秒以后,摸出抗生素吞掉,再遵照医嘱按摩小腿——庞弗雷夫人是担心他肌肉萎缩,他则不愿死后的样子太难看,于是勉强答应,认真过好最后几天。

如今他拥有接近绝对的孤独与清净,守卫们早已懒得为难一个将死之人,他心态也无比平和:昔日棱角比他先走一步,被打碎给旧时代殉葬了;他的世界只剩眼前这十平方与头顶那一扇窗,风景其实还不错。

想到这,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站直,脸颊贴在窗户栏杆上,石栏表面相当糙砺,硌得他发疼,但他怎么会在意这点痛,只顾着凝起视线,看着月亮缓缓攀上尚未完全变暗的天空,而遥远对岸已经亮起了荧荧灯火,好像预支的星光,他猜测是渔民在休渔期私自出海。

这可是个惊喜,他扯了扯唇角,梅林知道他多久没有见到船只了,那些麻瓜喜欢把救生圈和渔具悬在舱外,时常吸引来洁白鸥鸟,以尖锐的红色的喙叼走几条小鱼,再扇扇翅膀扬长而去……真好啊,他记得他也会飞的。

然而,当星光乘风破浪,直直冲着西弗勒斯的方向过来,这惊喜就沦为了惊吓,尤其是他眺望到悬挂着霍格沃茨标志旗帜的桅杆。

他确信这个距离,谁都看不清谁,却好似听见了格兰芬多声嘶力竭的呼喊:“西弗勒斯,请等一下,我来接你回家!”

他沉默片刻,抬手揉了揉眼睛,那团星光、不、火焰越来越近,他甚至可以看清站在船头的救世主,以及对方身边的麦格、弗立维、斯普劳特甚至斯拉格霍恩。

显然,哈利·波特非但没有管好自己,还去麻烦了别人。

囚室生锈的铁门被推开那一瞬,西弗勒斯精神恍惚,怀疑自己是否点燃了小女孩的最后一根火柴,抑或是眷恋窗外风景的私心被揭穿,等一艘他亲自禁止摆渡的船。

但幻觉不会小心翼翼扶起他,也不会在他前同事们的推波助澜下,掏出一枚熠熠生辉的梅林勋章,刻着他的名字。

而且这个蠢货哭到打起嗝,还紧张地对他说:“你别紧张,斯内普教授,我不是来求婚的——答应我,配合手术,活下去,我就把它还给你。”

他幽幽叹了口气,偏过头:“假设我死了呢?”

“那你的墓碑会被我写上:西弗勒斯·斯内普,哈利·波特的亡妻。”哈利目光灼灼,“反正你死了,就不能拒绝我了,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还要当第三代黑魔王,气活你。”

麦格适时咳嗽了一声,西弗勒斯绝望地别过脸去,却被年轻人轻柔放到背上。

“相信我。”

5 好消息是西弗勒斯的手术很成功。

坏消息也是西弗勒斯的手术很成功。

“别骂了,西弗勒斯,我只是对新配方不熟练,哪里敢故意炸坏你的坩埚……绝对不是昨天太激烈了,那个,原谅我……”

哈利站在地窖门口,沮丧地望着回到学校授课的爱人,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主动补修七年级,明明可以应聘助教的。

他试图寻找正当理由,说着逐渐打起精神:“至少对你的嗓子好一点,不如罚我关禁闭吧,多久都行!”

“假设我应该为救世主的觉悟而感动。”西弗勒斯点点头,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那么如你所愿,罚你一星期在地窖进行义务劳动,负责材料切分、器皿清洗、打扫卫生——正好我这周出差。”

据知情人士透露,当时救世主的哀嚎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