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cialrecord

在河南老家,适龄的男性比女性多,一个女孩可以跟十几个男孩相亲,男孩没房没车,几乎没办法结婚。父亲给儿子买房,是风俗,是传统,也是规矩。城里新开的楼盘都是一百多平,两个儿子都背上近40多万的房贷,每攒够几千块钱,他就转给儿子们。他在北京做建筑工人赚的钱,又流入了老家的建筑行业,他自嘲,自己是劳动力,也是购买力,水不过是从一条河流到了另一条河。

展开全文

藏起年龄

60岁这一年,建筑工人王兴华学会了让自己年轻10岁的方法。

两袋染发膏,15块;工具不用花钱,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一个塑料盒,一支用过的旧牙刷。

染的时候,两袋染发膏各挤出来一点儿,盛在塑料盒子里,用牙刷的尾部搅匀了,再用刷头蘸上,仔细地刷到头发上。说明书上写,高温有利于上色,那就找一个塑料袋,套在头上。等待的空隙,他会帮老伴染,也套上塑料袋,两人对视,像两个太空人。半小时后,摘掉塑料袋,他们“返老还童”了。

大概是从50岁开始,王兴华发觉自己的头发一点一点地白了,也少了,有一天他看镜子里,发际线悄悄移到了头顶,人似乎在短短几个月里苍老,出去找活儿,别人的称呼从“大哥”变成了“大爷”,又变成“老师傅”:老师傅,多大岁数了?这活儿还能干吗?

之后,王兴华就知道了要染发。下雨天,找不到活儿的日子,他是去村口的理发店,连染带剪,35块钱。一个月去两次理发店,要花70块,太贵,不是办法。住在北京顺义高丽营镇下边的村子里,他每个月的房租才500块,他想着,自己给自己染,就能省下一笔钱。

想年轻,光染发还不够。早上起来,刷牙、洗脸,还得涂婴儿霜——北京天气干燥,涂了东西,脸才显得油润,皱纹也会看起来少些。买染发膏的时候,他会顺手买一瓶定型啫喱,对着头发左右各喷两下,用手掌往后捋捋,也会显得精神一些。

王兴华还发现,人老了,体重也下降得快。他身高167厘米,四五年前还有120、130斤,这两年只剩下110斤。他更喜欢稍微冷一些的天气,可以多穿几件衣服,鼓鼓囊囊的,能显得强壮——强壮就是年轻。

每天凌晨四点半,王兴华住的村子就热闹起来,村口的劳务市场会聚集起上千人,嘈杂的声音直到上午十点都难以散去——都是和他一样,找活儿的人。劳务市场没有名字,也不会出现在地图上,是非官方、约定俗成的,它们就藏在顺义的各个村子里,除了高丽营,还有南边的“河南村”,西边的“山西村”,东马各庄、西马各庄、马坡。

但每个市场承担的功能又是不一样的。住在东马各庄的工人,基本都是45岁以下,他们最后会流向工厂的流水线;在高丽营,60岁左右的建筑工人是多数,一眼看过去,他们模样相似:皮肤黝黑,戴黄色安全帽,挎军绿色的包,锤子、铲子、尺子露出一角,等伸出手来,干而瘦,像骨头上包了一层蜡纸。这些老年建筑工人,是劳务市场里更低廉的存在,招工中介、工长、包工头和小老板们会环视一圈,将高的、壮的、看起来更年轻的人带走。

站在这一群老人里,王兴华更有竞争力。看起来年轻,是他生活的本钱,尽管他已经60岁,但还可以拍着胸脯跟人打包票,身体好着呢,没毛病。年轻就像他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刻意露出一角的铲子,是专业的象征,是一种需要被明确展示出来的可售商品。

藏起年龄,并不是王兴华的本意。

一个月前,上海、天津、广东深圳、江苏泰州、江西南昌、湖北荆州等多地发文,对建筑企业招录和使用超龄农民工做出管理和限制。“建筑业清退超龄农民工”引发社会讨论。比如上海,明确禁止60周岁以上男性及50周岁以上女性进入施工现场从事建筑工作业。

实际上,根据《2020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全国农民工总数是2.85亿左右,其中50岁以上农民工占比26.4%。这意味着,每4个农民工里,就有1个超过了50岁。近3亿农民工中,从事建筑行业的工人有5437万人。多位建筑行业从业者告诉每日人物,年轻人不愿意干,这一行的主力,恰恰都是50-60岁的人。

“清退令”一旦实施,将会影响和改变许多人的生活。这也意味着,60岁的王兴华,或许会是这个行业里最后的老人。

清退

“清退令”什么时候显露影响,王兴华已经记不清。他只记得,去年,是他最后一次在北京的大型工地上干活,当时他住在工地的宿舍里,参与高层住宅的施工,已经干了大半个月,有一天,工长突然通知大家,明天要带身份证来,超过60岁的,就不要来了。他离开那里,从此成为一名零工。

也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63岁的建筑工宋晓东发现,他在的工地装上了智能门禁系统,实名制考勤,能人脸识别,也能记录工地上的人员信息,包括工种、班次、时间,那些跟工地签了合同的正规工人,都可以刷身份证或刷脸进入。

正规工人,不包括像宋晓东这样60岁以上的,他遭到了智能系统的拦截。他也曾经“蹭”过其他人的身份信息,等别人刷了脸,紧跟在后头,“像做贼一样”溜进去,但今年,这个方法不起作用了。工长说,总有人来抽查,随便选几个人去门禁系统刷脸,有人刷不过,要重罚建筑公司。

今年3月,也是刚满60岁的湖北籍建筑工人彭勇为,被熟悉的包工头拒绝了——工地不要60岁以上的人。去年,他还跟随着这位包工头穿梭在云南大凉山一带,为高速公路扎钢筋,对方夸他不惹事,埋头干活,性价比高。他想再争取下这份工作,对方勉为其难地告诉他,可以来,但不能签合同,也没有保险,工资打到他家人的银行卡里——对方必须是60岁以下。

冯程来自河北邯郸,考过助理安全工程师的证书,以前在工地上主管安全。过去的工作轻松,在建筑工地走几圈,很多潜在的隐患就能发现。但一过60岁,他就像食物过了保质期,工地不要了,连证书也不再被承认,自动失效。他第一天去高丽营劳务市场找工作时,中介挑走了比他更年轻的,留下了他。他心里不平,“其他工作退休之后还可以返聘,我们建筑工人,到这个年龄了,咔地就刹车了”。

衰老除了是“清退令”里的数字,也是事实。

王兴华是老花眼,需要戴眼镜,每次去找活儿,都会被中介打量一番,他要一次次许诺,你的活儿我能胜任,胜任不了,一分钱不要。但实际状况是,过了60岁,他的胆子越来越小,高处不敢去了,连二层、三层的架子都不再敢爬。他试过在外面做小工,给东北来的瓦匠师傅供砖,师傅年轻,干活儿利索,砖根本供不上,气得嗷嗷叫,直骂他。宋晓东的眼神也不太好了,砌墙时,已经看不清那根校正水平和垂直的细小线坠,砌着砌着,墙歪了,老板也是要来骂人的。

在工地上干活,到处是噪音。塔吊、铲车、搅拌机持续运转,锤子、铁锹叮叮咣咣,电钻、切割机隔一阵就发出刺耳的声响,时间长了,他们的听力都下降了,说话的嗓门也不知不觉地变大。

宋晓东说,人老了怕热。10年前,北京37度的高温不算什么,现在天一热,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容量两升的保温杯得随身带着,水里加一点点盐,干起活儿来出汗严重,得及时补水。

年轻时在建筑工地流下的汗水,带来了钱,也带来了一身伤病。胃病、腰间盘突出、高血压、失眠,像白发一样,紧跟着步入老年的他们。因为吃饭常年不规律,王兴华的胃有些毛病,以前一顿能吞半斤米饭,现在只能吃吃面条,喝点面糊。他床头柜的抽屉里塞满了药,一大半是降压的,剩下是催眠的。

人上了年纪,睡眠质量也直线下降。觉少了,打呼噜,但晚上休息不好,第二天干不动活儿。在出租屋里,王兴华和老伴把床一分为二,睡觉时头对着脚,睡出一张太极图,防止相互影响。

力气就在衰老、伤病中一点点流失了。王兴华曾经是架子工,敢登高,力气大,6米长的实心架子,一根一百多斤,他能扛得动。宋晓东说,就在五六年前,60厘米长、30厘米宽、24厘米高的石砖,一块有六十斤,他可以连续搬一上午不休息,但现在,用力太久,手会不受控制地轻微发抖。

衰老不会放过任何人。劳务市场里的人,十个人里有八九个跟王兴华、宋晓东一样。他们把衰老、病痛藏在身后,有人问起,就说自己年轻,身体好,什么都能干。

但有些活儿,显然是干不了。

在劳务市场里,王兴华见过伸手比出2的男人,他招的是抹灰的工人,2是2毫米的意思,这是建筑工地上的施工标准,抹完墙面,干了的时候,把5尺长的尺子放上去,用红外线灯看尺子与墙面的缝隙,最大不能超过2毫米,超过了就没有工钱。在高丽营劳务市场,老年建筑工人们达不到这样的要求,男人开着空车来,又开着空车走了。

有人需要他们

距离高丽营劳务市场3公里的地方,一个不到8平米的房间,装着王兴华和妻子在北京的全部。

一张床、两个柜子,绿色的被子是从路上捡来的,塑料瓶装的菜籽油是从老家带来的,比在北京买便宜,柜子上几颗皱了皮的苹果,是他们唯一能吃得起的水果。

生活在北京,省钱是第一要义。村子深处房子的租金比村口的便宜,是个长条形的狭窄空间,厨房和卫生间在两端,人在里面转身都费劲,需要跟另外两家邻居,一个河南工人、一个安徽工人共用。大家错开时间,用三个不同的插座——各做各的饭,各出各的电费。

妻子不在家。她出发的时间更早,凌晨三点。这一天,她找到了活儿,去一个社区做保洁,出发的时候太匆忙,床上的被子还是乱糟糟的。

在这个熟悉的空间里,王兴华难得地放松下来。他整理了一下房间,也顺带整理了自己的大半生。他是河南人,很年轻的时候结了婚,跟妻子生了两个儿子,抱养了一个女儿。这些年,他进厂打过工,也捡过破烂,干得最长的是建筑工,因为挣得多,50岁之前,还值壮年,一天工资300多元,不休息,一个月能挣1万。

他对赚钱有强烈的渴求。两个儿子都在城市里买了楼房,小儿子的首付里,有他给的10万,之后两个儿子的房贷一个月近1万,他隔三差五也得帮忙还。

宋晓东的际遇,和王兴华相似。他已经63岁,也是建筑工人。4月的一天,他像王兴华一样,辗转于好几个劳务市场,还是没有找到活儿。坐在路边的土地上,看着地上的蚂蚁搬家,他回忆起往事。18年前,他45岁,第一年来北京,住在北京西站的地下通道里,袋子垫在身下,一个晚上就这么挺过去了,后来有了点钱,才住进了一间地下室。

当时,他去六里桥劳务市场找活儿,同样是凌晨4点出去,瓦工、小工,什么活都干,一天干满12个小时。在北京打零工的18年,宋晓东走向衰老,这座城市逐渐壮大。2005年,首都机场的T3航站楼还没有建好,他去修过机场跑道,后来南边的亦庄、北边的天通苑,西边的西二旗、东边的通州,大大小小的楼盘一茬茬冒出来,他都参与过。

曾经的城市边缘被更多建筑工人建设成新的中心,他们却被涨起来的租金步步逼退。宋晓东从北四环的地下室,先搬到南法信的出租屋,又到了北法信的群租房,最终来到了顺义的村子里。

他现在的住所,租金已经是北京最便宜的,大约10个平方米,水、电、燃气都算上,600块出头,没有独立的洗手间,出门走100米,才有一个公厕。

上了年纪,压力越大,赚钱是必要、必须的事。宋晓东也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在河南老家,适龄的男性比女性多,一个女孩可以跟十几个男孩相亲,男孩没房没车,几乎没办法结婚。父亲给儿子买房,是风俗,是传统,也是规矩。城里新开的楼盘都是一百多平,两个儿子都背上近40多万的房贷,每攒够几千块钱,他就转给儿子们。他在北京做建筑工人赚的钱,又流入了老家的建筑行业,他自嘲,自己是劳动力,也是购买力,水不过是从一条河流到了另一条河。

北京的劳务市场上,王兴华和宋晓东代表着多数老龄建筑工的样貌。他们大多来自性别比例失衡的地区,家里至少有一个儿子,身上肩负着支持下一代成家立业的重任。因此,他们也会坚持做临时工、日结工。

每个早晨,招工的人把他们一车拉走,输送到几十公里或上百公里外各个需要的地方,9小时的工作结束后,晚上再一车送回来。交易的规则是,老人们只打零工,干一天的活儿,拿一天的钱;中介管午饭和交通,晚上回来,下车才会结钱。

日结的好处在于自由。夏天回去收麦子,儿子的孩子出生了,要回老家帮忙带。家族里的婚丧嫁娶,随时有可能把他从北京抽回老家——还有人需要他们。

系统之外

最近几年,北京市治理建筑工地,改善了工人的工作环境。工地上有了集装箱一样的免费宿舍,还有夫妻房,有热水、电、厕所,还装了空调,每天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一天工作不会超过8个小时。更重要的是,建筑工人都上了保险,出什么意外,有保险公司兜底。

但这些变化,不管是王兴华还是宋晓东,还有更多的老年建筑工人们,都无法感受到。在劳务市场,他们只能找些小工地上的零活儿,老板们追求效率,午休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大家吃饭的速度快,王兴华说:“好像没有感觉,狼吞虎咽地咽下去。”

在这里,《劳动法》是不存在的,有时候一天干了10小时,老板还不让走。体力跟不上,没人说歇一会儿,喝口水,再催促着赶紧干。也有些老板,表面上说,累了就歇歇,真到那时候,还没歇,赶快、赶快、赶快,已经催促起来。

失去了合同、保险的庇护,上当和被坑是常有的事。王兴华一一数着:招工时说不用上高,去了要上高;说干9个小时,实际干10个小时;说中午管饭,其实要自己出钱买;说给200块劳务,最后只给了180块。还有一些中介,说是日结,但总要拖上一段时间,或是干脆不给。劳务市场的晚上,隔三差五,总有一辆警车闪着灯停在村口,来处理常见的纠纷。

有一次,王兴华去一个工地干杂活,干了一会儿,老板说,吊篮上缺一个人,让他也上去,把地面上的建材吊到几十层的楼上。站在吊篮里,他不敢往下看,一整天,战战兢兢地过。最后,他只拿到杂活的工钱,220块。一个同样干杂活的长期工告诉他,自己的日薪是280块,昨天来的那一批老年工人,也因为同工不同酬跟老板吵了起来,今天又换了王兴华这一批新的。

还有一次,一个河南老乡带王兴华上工,谈好了是挖坑栽树的活儿,他们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到那里一看,是个建筑工地。干了,工钱亏了,不干,几十公里的路,得自己回来。北京那么大,他们不认路,最后,几个老乡咬咬牙,四处找人问,终于坐公交车摸了回来。

54岁的李树文,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4月的一个上午,他看着劳务市场里乌泱泱的、仍然没有找到活儿的人,叹了口气。活儿少是有理由的。最近几年,这个市场几乎饱和了,项目少,往年的4月,大工程都下来了,整个公司的人忙得脚不沾地,但今年全是小活儿、零活。小项目是赚不到钱的,想赚一点,得找包工,把最能干的工人聚到一起,连轴转,加班赶工,用最快的速度把项目干完。

速度决定着李树文能否赚到钱。以瓦工举例,砌一块砖,一毛五,一个35岁的瓦匠,一天能砌6000砖,一天赚900、1000块不是难事。要是换了岁数大的,他指了指市场上的人,“不说到了60岁的,50多岁的,一天顶多砌2000砖,一天300块钱”。年纪大的工人干活慢,自己赚不到钱,也会拖累工程赚不到钱。

不招老人,另一个原因是,老龄工不符合规定,没法签合同,单独买保险也不好买,价格太高,不划算,干脆不买。前一阵,李树文找了一个六十多岁的临时工搬东西,东西不重,也就二三十斤,但工人踩到一颗石子,人摔倒了,东西也摔坏了,他带人去医院,花了将近2000块医药费。

老龄工要求日结工资,也给了他很大压力,工程款有回款周期,每个月只发80%的工资,留下20%周转是经常的事。“怎么能做到每天都按时发呢?”

最近几年,建筑行业里流行用“突击队”,工人不愿一年或是半年才结一次工资,风险太大,也不愿意让包工头赚差价,就自己结成队伍,干短期、劳动强度大,但日薪更高的活儿,不签劳动合同,工钱日结。

建筑工地面临招工困难的问题,赶工程进度时,也会找“突击队”支援。突击队强度大,都是些更年轻的建筑工人,多是40-50岁,读过高中,习惯使用智能手机,掌握了有门槛的技术,他们的适应能力和抗风险能力都更强,再不济,还能去开滴滴和送外卖,有退路,而老年的建筑工人,很难加入这样的队伍。

建筑工地上的老年人,就这么被抛弃到系统之外,成为不受法律、保险、团队保护的零工、临时工。

李树文最终得出结论,人过了60岁,就该退休,回家,帮儿子照顾孩子。这个结论在劳务市场里引发了一场小型争吵,旁边的一位工人质问他,回家,你给退休金?李树文回答:你有地。工人生气了,伸出手指着他:三分地,吃去吧!

复旦大学世界经济研究所所长万广华出身农村,一直做农业相关研究,他的许多亲戚、同学是外出打工的农民。在他看来,中国有3.75亿流动人口,其中5000余万是建筑工人,如果不能解决这个群体的养老问题,直接清退,会产生大规模的、严重的社会问题。   按照规定,一位60周岁、没有交过保险金的农民工,如果一次性补缴15年的费用4.5万元,可以每月领取438.74元养老金。这笔钱,对离开城市的建筑工人们而言,很难有什么效用。万广华觉得,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进入当地城市的社会保障系统,逐渐市民化,同时针对40岁以上的人提前进行技能培训,有一技之长,才能保证日后的生存。

尊严

建筑工人可以在城市流动,却极难在城市定居。

最典型的例子是,王兴华一抽屉的处方药,跟菜籽油一样,也是从老家带来的。他的医保只能在老家使用,在北京买药,太贵。他最终想了一个办法,每年冬天回河南老家,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开药。在老家不用干重活,开回来的药也不吃,他把药攒起来,攒够了,再带到北京。

对王兴华来说,在北京做建筑工人的日子,跟药一样苦,跟身体的疼痛一样漫长。

凌晨4点起床,出门找活,站上一个多小时,找到活,再坐两个小时车去工地。坐车不好受,空间狭窄,坐20分钟,腿就麻了。你的腿碰了我的,我的胳膊碰了你的,工人之间总是吵闹不休。

早上8点,进了工地,外套往旁边一扔,开始砸墙、扛土、搬砖、递灰,一口气干到中午12点。吃饭半小时,胃还没开始消化,下午的活儿又来了。

到傍晚6点,这一天还没结束,还要再坐两个小时车回家。他觉得自己像一台机器,一直在高速运动,一般人受不了,都是咬着牙坚持。”

在北京这么多年,王兴华只去过一次长城,一次天安门。长城是跟妻子一起去的,两个人提前问好路线,坐上去八达岭的公交车,他穿着一身捡来的、洗干净的校服,在长城上照了一张照片,后来成了他的微信头像,回来后,昵称也改成“长城”。天安门是他和一个远房侄子一起去的,路途太远,他不知道怎么走,也不清楚升旗是几点,坐错了地铁,耽误了时间,没赶上,到现在还是觉得可惜。

翻开他的手机相册,里面所有的照片,都是老家的全家福,没有一张是在北京拍下的。他说,也拍过,后来都删了,他觉得北京没什么可值得纪念的,这里没有生活,只有生存。

他也时常觉得没有尊严。上个月,他去顺义的一个别墅区打零工,一进去,三层的小楼,一亩地的庭院,让他忍不住惊呼。要知道,在老家,每个人只有三分地,200.1平方米。那天,他跟几个工人一起修整院子、清土、搬花、栽树,他也知道了,一株植物的价格,可以赶得上他一年的工钱。

但这样的别墅区,是没有公厕的,别墅的主人也不让工人们使用自家的卫生间,大家想上厕所,只能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像王兴华一样的男工还好说,有一位女工,憋了足足一天。

在这座城市,生活里总有一些突发的变故让他担忧。几天前,房东说以后用水要单独付钱,一吨一块,每个月的支出直接多出来几十块,他想着,再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这个房子也住不起了。半夜睡不着,他也会想,新冠肺炎又来了,劳务市场每天聚集那么多人,会不会哪天也被取缔了?那时他再去哪里找活儿? 

在北京越久,他对这座城市就越发恐惧,恐惧上当受骗,恐惧明天赚不到钱,恐惧自己的衰老,也恐惧城市的庞大和一如既往的陌生。他有过很多次被查身份证的经历,对他而言,身份证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只有这张小小的卡片,能够证明他是谁。他用一块红布把身份证包起来,再用一根皮筋捆上三层,放在马甲靠近心脏位置的兜里。

我们在高丽营村同他告别时,他郑重地拿出了身份证,像是证明,也代表一种信任。一层层拆开后,他指着上面的字说:“你看,我是1962年生人,今年60岁整了。”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王兴华、宋晓东为化名)

一个喜静的孩子要在2022年来看看世界,似乎是个明智的选择。起码在生命的最初几天,他们会比以往的新生儿享受更多的安静。

2021年,1062万个婴儿在中国降生,比以饥荒载入史册的1960年还少了340万个,这是2016年全国出生人口数量达到新世纪顶峰后连续第五年下降。

展开全文

很多人用「菜市场」形容5年前的产科病房,如今,受生育率下降和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多地医院的产科在不同程度上变安静了。北京市朝阳区妇幼保健院的产科主任说,疫情前,早7点的门诊大厅总像春运时期的火车站,这种情况不再。北京市通州区妇幼保健院综合服务台的工作人员对咨询者说,建档名额充裕,「不像过去」。北京大学深圳医院的产科医生护士不再超负荷工作,浙江杭州树兰医院的产科大夫有时一天也做不了一台手术。

北京市东城区妇幼保健院,这家承担着基础医疗功能的公立二级医院,2016年下半年平均每月要迎接200多个新生命,如今每月只有20-40名婴儿出生。产房护士站每天要写「产房日报」,记下当天出生的婴儿信息,「xxx之子/女,顺产/剖宫产」。2022年4月11日,日报上的是数字:「0」。

1

产科护士长梁弘来到东城区妇幼保健院(前东四妇产医院)时只有19岁。生孩子这事离她很远。20岁出头,她经常上夜班,白天补觉,傍晚跑到北京饭店的宴会厅跳交谊舞。那是当时的时尚,宴会厅里上千人,她穿着普通的衣服,跟着乐队的伴奏,能从晚上7点跳到10点,再骑车来医院上12点的夜班。

转眼她快退休了。单身的自由、新婚的甜蜜、养育女儿的艰辛和满足,都和35年的产科生活交叠在一起。

一张摄于1992年的照片,她怀孕5个月,坐在自己医院的产科病房里,墙面由白色和绿色拼就,鲜艳的红字把床位号标记在绿色窗框上。除此之外,是白色的床、白色的病号服、深木色床头柜。

2022年,粉和蓝代替了这一切。墙面、枕头、被套、床单、帘子,都用了柔和的、像掺了奶的粉色,防菌布的深蓝色与之调和。很长一段时间里,产科病房是8人间,一人又带好几个家属。梁弘说,病房总混杂着「血和排泄物、家属送来的各种食物」的味道,空气有些污浊。产妇不能吹对流风,她们会谨慎地拉上窗帘开窗通风。

现在,病房改为双人间,但一般只住一个人,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即使是这样,两排病房只用了一排。

这家医院坐落在距离南锣鼓巷600多米的中式建筑里,在老胡同的包围中小心施展着拳脚,建筑面积只有朝阳区妇幼保健院的二分之一。2005年到2013年间医院曾停业,再开张时经过了翻修。产科病房区是3个四合院改造的,两个院子露天,种着石榴、玉兰、桃花和冬青。一个院子被换了地板砖,加上了玻璃屋顶,供病人休闲活动。2016年下半年,医院的分娩量到达了梁弘记忆中的最高峰。除了病房走道,她们在这个「阳光房」也放了6张病床备用。

时间在这个产科里留下痕迹。

连接产房和护士站、病房的双开木门,在门缝处被磨出3处明显划痕,漆皮褪了,露出褐色的木头。2016年前后分娩量大,她们每天要不停给产妇换房间、换床,门就是被推着产妇的平车磨坏的。起初这里有几排防止磨损的铁皮,棱角尖锐,推平车的人手总被划伤,就拆掉了一些,剩下的那一排银白色明晃晃的铁皮,棱角也已经磨得圆钝。

产房护士长徐闵说,在2022年,初产妇的年龄多是30岁出头,她工作30年了,看着这个年龄从27岁、28岁慢慢推迟至此。

相应的,多位产科大夫说,高危产妇的比例在升高。孕妇建档后,根据其妊娠风险,在产检本上会贴上不同颜色的圆形标签。绿色最好,代表没有妊娠合并症及并发症,妊娠风险低。而黄色、橙色、红色,越往后风险越高。在朝阳区妇幼保健院和东城区妇幼保健院,这两个不能接收「红色」等级孕妇的二级医院,持有「黄色」标签的孕妇占比最高,超过了一半。

传统观念里,孕产妇缺乏营养,需要大补。但在2022年,这种说法已过时。东城区妇幼保健院开设了孕期营养门诊,大夫朱培静发现,遇到的贫血、营养不良问题很少,多数是营养过剩。这会导致巨大儿发生率升高,「八斤大胖小子」将增加难产风险,对婴儿和产妇都不利。她在临床中感觉,十几年中,巨大儿发生率提高了20%。

2

产科的生活给每个人留下不同的印象。有人说婴儿的脐带是青灰色的,有人说是白色。这其实和断脐的时间有关。健康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有的助产士觉得没什么不同,有的则听出了差异:「连续或者断断续续的」。在很多人看来,刚出生时的婴儿长得一个样,但产科的医生护士能轻易地看出婴儿的五官特征,说出他(她)哪里像妈妈。

婴儿娩出后,助产士把孩子的脐带在2公分处剪断,打一个标准化的结,擦干羊水,让他(她)依偎在母亲胸前,盖上毛巾被。查体,称重,再在病历本上按下他(她)的脚印。

这个过程中,助产士常会被婴儿抓住手指。这温情的瞬间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寻常的抓握反射——健康的婴儿会抓住手边一切东西,手指、脐带、产钳。东城妇幼保健院的产房护士长徐闵说,手指被抓住的感觉,软软的,但很有力道。大夫朱培静说,「他(她)这样抓你一下,你一下子就变温柔了。」

刚工作时,徐闵觉得生产的画面有点血腥,有时做梦都是生孩子,那种「秃噜产」(指还没做好准备就生了)。要么是别人,要么是自己。朝阳医院的耿凯阳是产房里少见的男助产士,他把极大的热情投入其中。他会把孩子脚印按在卡片上,写上一句话送给他(她),落款「曾经帮助你来到世界的助产士」。工作时间长了,他也不再给每个孩子写。对大多数人来说,出生后那几小时的故事,随着脐带的结一起变成褐色,然后在两周后脱落了。

疼痛是很多产妇对生产过程最深的印象。那是子宫收缩带来的,是生理性而非病理性的疼痛,医学上曾把这种疼痛定义为仅次于烧伤痛的9级。在疼痛下,有产妇大哭大叫,有的则低声呜咽。朱培静在一家综合医院见过产妇举着吊瓶光着下身出来,跪着求医生给她剖宫产,东城区妇幼保健院的护士张强则会被产妇当作疼痛中的抓手,对方松开后,她的胳膊上留下清晰的手印,很久才会消去。但生育疼痛的个体差异极大,有人的宫缩疼就像一次痛经。

陕西榆林一产妇在宫缩疼痛中跳楼的事情发生后,2019年,我国在913家医院推行无痛分娩试点。这是个在国外已经应用了100多年的成熟技术,由麻醉师从产妇的脊椎部位注射麻醉剂,减弱宫缩的疼痛。一位医生形容,如果打分娩镇痛针前的疼痛指数是9,打过镇痛的疼痛指数大约是4,一个可以忍受的程度——也有人会感觉到完全不痛了。

分娩镇痛的应用程度,与医院麻醉医师的资源状况有关。据统计,截至2021年,我国总体的分娩镇痛应用率只有30%,中西部地区许多医院的分娩镇痛普及率不足10%。在北京东城妇幼保健院,分娩镇痛的应用比率从2013年时的40%左右,上升到70%。

在资源充沛的情况下,要面对的是陈旧的观念。产妇打分娩镇痛针需要本人和家属的签字,护士张强有时看到麻醉师来来回回地跑,得不到签名。她见到过一个女士疼得一直哭,经过评估她符合使用分娩镇痛的条件,但丈夫听婆婆的意见「不打」。在电话里,女士哭得逐渐不说话了。丈夫说,「知道你疼,但妈妈说无痛针还是别打了。」

剖宫产的疼痛则主要在生产后袭来。剖宫产后,产妇要经历剧烈的子宫收缩,这能让产妇的子宫收缩到正常大小,减少出血。护士会帮助产妇压肚子,检查宫缩程度。护士张强刚工作的时候,会觉得「产妇可真矫情,她会推你的手,会拽你的手,不让按」。等她自己生了孩子,才知道真的很疼,疼到冒冷汗,屏住呼吸才能好一点。「我就真的说别再按了,因为子宫上它有一个伤口,它老收缩,它老是动。」

疼痛被遗忘后,留下的是疤痕。顺产的疤痕多来自侧切,这是在生产困难时,助产士为了防止产妇会阴被更大程度撕裂而做的。朱培静说,「以前有一段时间基本都要侧切」,现在为了保护产妇身体,他们不到万不得已、出现明确的指征就不会侧切。侧切的伤口也变为皮内缝合。

梁弘经历了剖宫产,肚子上留下一道深色的竖切口疤痕,现在,产科医生做手术时看到这种疤痕会惊讶。纵切口比横切口的伤疤增生更明显,颜色更深,为了美观,竖型切口已经几乎消失,横切口的位置也在不断下移。业界通行的横切口位置是耻骨之上3公分。杭州树兰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刘建刚近几年研究出更隐形的切口,下移到几乎与耻骨持平,为了让疤痕在日后能隐藏在比基尼下,他需要小心翼翼地避开膀胱。

3

产科是一个女性的世界。《2021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显示,2020年全国妇幼保健院的卫生技术人员中,男性占比14.9%,女性占比85.1%。生育对这些女性不仅是工作,常常还是生活。

有媒体在母亲节做了一项调查,在700多人中,选择「如果再选一次不会做妈妈」的人超过40%。护士长梁弘说「为什么会后悔呢?我不后悔。」她觉得如果政策允许,她或许会有不止一个孩子。护士张强有一个三岁半的女儿,她也不后悔生了她,但坚决不再要第二个了。而产房护士长徐闵是一个丁克。30多年的职业生涯里,她帮助无数个婴儿来到世界,见证了无数人做妈妈的瞬间,但没有强烈地想过去体验。「可能自我意识比较强。」

梁弘觉得母亲这个身份给她带来无尽的幸福。她在工作第五年时有了女儿。现在在病房看见产妇哺乳,她总是回味着29年前自己给孩子喂奶的温馨,「你拥有着她,她拥有着你」。

29年过去,她们的关系亲密如初。女儿常和她一起睡,她们脸贴着脸自拍,一起追星,去3个城市看毛不易的演唱会,拿着荧光棒向舞台挥手。她和丈夫的工作都要黑白倒班,他们接力带娃。她常骑着一辆安着幼儿座椅的自行车把女儿送进医院附近的幼儿园,放学后接她来医院,下班后一起回家。一次座椅的螺丝松动了,女儿带着毛绒帽子和着棉斗篷朝后摔下去,她至今想起来后怕。

徐闵比梁弘小4岁,两个人认识30年了。以前,梁弘的女儿常缠着徐闵阿姨给她画画。梁弘看到徐闵的手上总是有小猫的划痕,她喜欢猫,养了好几只。徐闵年轻时就了解了丁克的概念。和现在的丈夫恋爱时,她就表达过这个想法,对方也没有反对。

50岁上下,她们两个都仍有年轻人的神情和姿态。徐闵说话快而生动,她的助产士门诊里放着产房里出生孩子们的相册。她最近看了热播剧《亲爱的小孩》,其中有描写生育前后鸡飞狗跳的部分,她觉得挺真实的。她并非不喜欢小孩,年轻时,她觉得自己总要上夜班,不好带孩子,家里又没有找保姆的条件,加上生孩子的愿望并不强烈,「耗耗就过去了」。

她觉得社会最终的养老方式是养老院,没想过让谁帮自己养老。只不过,她听说「有孩子和没孩子的在养老院里待遇不同」,只有在这时她「有一点点后悔」。她不觉得孩子要为谁而生,生了就要全权负责。「如果我有孩子,我应该去尽力做那些事情,但是你又做不到,期望可能太高,自己又达不到,最后就选择放弃。」

有了孩子后,梁弘和张强对工作的感觉变了。梁弘知道产后上厕所时起身、走动的困难,「那种时候多希望有人能扶一把」。作为护士长,她常和大家说,把产妇当成家人不容易,但要把产妇当成自己的朋友。同事都说护士张强的性格变了,以前大大咧咧,不是「很女的一个人」,现在变得更能体谅人,更温柔。

最近,张强的女儿患了支气管炎,她要带着女儿看病、喂药,晚上要一直抱、量体温,小孩有时还不配合,她觉得自己快绷不住了。「有孩子也挺好,但有孩子也挺难的。」

女儿没上幼儿园时,张强下了夜班也不能补觉,只有女儿午睡时她能睡3个小时。即使白天有母亲帮忙,回家了她还是有很多事要操心:女儿的衣服脏了,鞋踩上了泥,书包要收拾好,该学画画了。这三年半里,她没有和同事去逛过街、吃过饭。孩子出生第一年,她要考职称,每天晚上9点多把孩子哄睡,看书到夜里11点,再用每天地铁上来回的时间学习,就只有这点时间。

生育率降低她能理解,「现在养个孩子真的不像咱们小时候那么简单」。教育上的压力太大了,她总在考虑这个阶段又要开发女儿什么思维,「费尽心机地」和她沟通。同事和她聊过,回家怎么引导孩子分享生活,「要说,妈妈今天在医院里有两个小宝宝出生,一个是什么样,另一个什么样。你呢,在幼儿园发生了什么事?

张强想让自己的「队友」更给力一些。尽管丈夫在她夜班时能负担起「带孩子洗漱、学习、哄睡」的所有任务,但更多的焦虑还在她这。「好多女性也都是看着队友实在用不上,后来就放弃了,慢慢习以为常,是咱们自己的活了。」她在工作中也见到太多准爸爸,在孩子马上出生时,回家都不知道要准备什么。

4

即使充分体会了做母亲的幸福,在女儿表示自己未来不会生孩子时,梁弘还是欣然接受了。她说,要怎么选择都是她自己的事。

社会的生育观念的变化像潮水般冲刷着妇产科。科普博主「六层楼」曾是北京某三甲医院的妇产科大夫,经常在社交媒体上探讨女性与生育话题。怎么为女性创造更好的生育环境?他觉得首先是让她们有选择不生育的权利。他记得,在子宫腺肌症的诊断中,过去医生会说,「这个很重要,会影响你以后的生育」。但是逐渐有女孩说,「我并没有生育计划」。慢慢的,就像AI进行语言学习一样,医生的语言变成了,「如果你以后有生育计划的话,那……」以前,有女孩来妇科就医,会被医生以「这个问题可能会影响生育」为说辞劝说其趁早治疗,而现在,医生的话变成了「这会导致痛经和贫血,要早点治疗」。

他也30多岁了,父母会发一些文章,催促他和妻子生孩子,大多是关于最佳生育年龄的。但是他对「最佳生育年龄」有自己的理解。「一个25岁刚大学毕业、没有房子、工作不稳定、经济状况不好的年轻人,和一个35岁、事业稳定、心理成熟的人,谁处在最佳生育年龄呢?」「孩子能养成什么样,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不是所谓生理上的最佳生育年龄。」

他曾发布过一期科普视频,聊生育给女性身体带来的伤害,希望大家在作选择前充分了解。其中有句话说「生育对女性在生理上无论是短期还是长期来看,都是弊大于利」。为此,一个中年母亲特地注册了微博账号指责他。说她的女儿不愿意生孩子,并把这则视频转给她,以此为不生育的论据。这位心急的母亲觉得「六层楼」「教坏年轻人」。

但「六层楼」并不是丁克主义者,也没有倡导年轻人不生育。他只是觉得自己和很多人一样,都没有作好准备。他想到刚工作时,一次在办公室,主任看着他感慨,如果自己的孩子留了下来,也有他这么大了。但当时要在职业生涯和孩子中间二选一,她选择了事业。

「六层楼」自己也生活在一个传统家庭里。父亲做着小买卖,不常回家,家务和育儿责任落在母亲身上。他计划,要等到自己能拿出一半时间用在家庭上的时候,再选择生育。因为既然都是家庭成员,就要平等地参与家庭事务,「我是人,我妻子也是人,为什么我就有理由少做一些?」「参与少了我还不乐意」。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每天要花五六个小时在科普的工作上,妻子也有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没到养育孩子的时机。

梁弘知道,如今育儿的压力比20多年前要大。女儿和她年轻时的状态不同了,女儿在银行上班,经常加班到晚上10点多回来。张强会和年龄偏大的产妇聊天,问问她们为什么选择在这个年龄生育。她们常说,工作压力很大,要还房贷车贷,养孩子要拿出来很多钱。她们认为不做好提前的规划,孩子来了也养不好,教育也是个大问题。

她观察,这些人事业心强,责任心也强,害怕生了孩子之后对孩子不负责。北京大学深圳医院一位产科大夫说,他观察深圳的「白领、骨干、精英」一般更想要一个女儿,原因是:两人都很忙,觉得女孩不那么调皮,更节省精力。

不管人们是否选择,以及选择什么时候来到产科,产科里那些故事还在发生。一位朝阳医院的助产士曾经在急诊科室工作过,午夜时分,在去医院上夜班的路上,他总是想,就在这么一个小小空间里,今晚抢救室里会有人失去生命,而产科里又有新的生命选择降生。

4月中旬,在东城妇幼保健院,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和母亲共享一间病房,走廊外的庭院里,桃花和玉兰落了满地。走廊里很安静,只能听到新生命发出温热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文中梁弘、徐闵为化名)

展开全文

“临时加班”、“被领导PUA”、“和不熟络的同事‘Social’”、“被裁却拿不到赔偿金”……曾几何时,这些人们耳熟能详的职场遭际,80后在面对时多半唯唯诺诺,90后也只是用摸鱼来消极抵抗。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进,这些80后、90后敢怒不敢言的日常,似乎正被00后打破。他们开始质疑权威,不再逆来顺受,在职场上也更坦率地做自己。

近日,话题#00后能改变职场不良风气吗#登上微博热搜,阅读量达数千万。一条“00后整顿职场,工作一年仲裁4家公司,告倒闭两家,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的朋友圈更是传遍社交网络。

不难看出的是,尽管在庞大的职场中,00后职场新人数量还是沧海一粟,但他们在职场中与上一代人不同的职场观念,足以吸引许多职场“前辈”的目光。

《00后群体就业选择偏好调研报告》显示,与前辈们相比, 00后更看重工作与生活的平衡,对假期充足度、加班程度、通勤距离都格外关注。其中00后对“事少”、“离家近”的关注度,分别比85后高出10个百分点和4个百分点。

温州人力资源网则更是详细地将00后们不同的职场观念总结成了三个特性:拒绝无脑服从、不额外吃苦、不再奉行“吃亏是福”的处事原则;拒绝无脑社交、认为在职场中的同事关系应该各司其职、生活中互不干扰;拒绝无效加班,更重效率价值……

一位接触过“00后仲裁公司案例”的律师告诉燃财经,出现职场现象,与现在00后家庭条件良好以及“房子、车子,都太贵,打工那点钱也不够干嘛”、“我干嘛惯着你”的心态有一定的关系,“这些或许都是95后、00后择业观‘刚烈’的主要原因。”

与此同时,上述律师也表示,权利意识的觉醒以及部门企业确实不够规范也直接导致“00后整顿职场”话题愈加引人关注。

本期小酒馆,我们和几位00后职场萌新们聊了聊他们“整顿职场”的那些事儿。他们当中,有人在公司裁员时遇到了不给赔偿金的无良老板,但勇于仲裁老板后成功胜诉;有人或是拒绝低效内耗,不顾领导“特异眼光”准时下班;还有人拒绝了下班时间“强制性”团建的企业商务活动;更有人执行力强到反向“push”老板……

尽管一些00后的职场态度,被部分企业认为是“摆烂”、“躺平”、“娇生惯养”,但在更多的职场人看来,这是员工在努力为自己争取应得的权益,是跨出了80后和90后不敢迈出的勇敢的一步,是职场人自我意识觉醒的开始。

仲裁无良老板,00后无所畏惧

小羊 | 18岁 网络编辑

去年11月,刚满18岁的我入职一家教育创业公司,不仅负责前台,还要做销售找生源,但每个月工资却只有1800元。入职之初,老板一直强调“创业艰难”,不少员工因此没有签订劳动合同,更不用提五险一金。但出于帮助老板创业的“义气”,再加上公司氛围极好,哪怕工资低,我也从未想过离职。

可没想到,两个月后,我就在公司的“骚操作”下,提起了劳动仲裁。

去年年底,公司生源逐渐稳定,业绩也开始越来越好,但老板却开始辞退初创期的同事。今年1月份休假时,我突然收到了人事的电话。因为此前已经有所耳闻,我便果断录了音。毫无意外,公司要以我能力不足的理由辞退我,且不会给我任何补偿。

快到年底却丢了工作,我自以为的“义气”也被现实打个稀碎。在最初的气愤过后,我很快冷静下来,连夜恶补劳动法。第二天一早,我直接找到老板,希望争取一个月的工资补偿。

“有本事你就去告!工资一分都不会发给你。”面对老板的“威胁”,也为了拿回应有的劳动报酬,当天下午,我就拿着身份证去了劳动局。

立案时,劳动局工作人员诧异的问我,“你才18岁吗?”我点头表示肯定并称,坚决要立案。虽然父母劝我“个人怎么干的过企业呢?小心耽误以后找工作。”但我打定主意,一定要拿回应有的报酬!

可很快,我就见识到了公司“无赖”的嘴脸。

刚一立案,公司就扣下了我12月份的工资。而我“见招拆招”,随即拨打了市长热线,顺利拿到了薪水。

随后,公司一拖再拖,仲裁开庭的日程从1月份排到5月份,而劳动局离我家很远,在拥挤的人潮里,每次一个人顶着寒风来回,我都忍不住质疑自己,这样坚持值得吗?

可我还是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直到5月份,我终于等到了开庭。虽然当天老板并未到场,但准备充足的我,被判定仲裁成功。拿到裁决书时,我从劳动局走出来,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的。   世界上总会有不公,但遇到不公,我们要勇于对不公说“NO”。

“我做的方案署名凭什么没有我”

潇潇 | 21岁 互联网公司实习生

我今年大三,已经在一家小型的互联网公司开始了实习生活。因为我长了一张“厌世脸”,也不太喜欢Social,所以经常会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为此,爸妈特别担心我在职场“吃不开”,还提前教了我很多所谓的“职场规则”,但他们每说一条,我都会问一句“凭什么”。

不是我们这些00后喜欢杠,是我们真的理解不了这些所谓的“职场规则”。

两个月前的一个周五,我正欢欢喜喜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突然被主管领导叫去了办公室,给我安排了一项难度较高的工作任务,并要求我周一上班就把方案交给她。我担心自己的能力无法胜任,主管领导立刻一脸姨母笑地跟告诉我,“你是这一批实习生中表现得最好的,我充分相信你的能力。”

我虽然没有在夸赞中迷失,但也感到很受鼓舞。转念一想,这项工作又能锻炼到我的能力,况且主管领导也说了她来托底,我也不妨大胆去做,就当积累工作经验了。

一个美好的周末就这样在查找材料、数据分析、电话调研和制作PPT中度过了,周日凌晨一点多,我终于将做好的方案发给了领导。周一上午例会,当我的主管领导开始汇报工作时,我惊讶地发现大屏幕上播放的是我做的PPT。然而,还没等我消化内心的雀跃,却发现署名只有我的主管领导。

等我晃过神来,方案已经汇报完了,大领导正在对其中一处数据的调研方式跟主管领导确认。因为PPT都不是主管领导做的,他显然没有做好准备。“这个、是因为……”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此时,我脑子一热就直接站了起来,“这个数据是基于召回的物品通过数据分析和算法处理的,和第五页的数据算法是一致的。”

“你是?”“我是新来的实习生,这个方案的初稿是我写的,所以对数据调研方式比较了解。”这时,我的主管领导连忙补充介绍了下我,并尴尬地解释刚才太急于输出方案,忘记介绍我了。

当时的尴尬气氛弥漫了整个会议室,我说这番话的时候当然知道我的主管领导会下不来台,但这就是她抹杀别人劳动付出所应当承担的后果。

因为在会上表现得“过勇”,我一战成名,大领导对我青睐有加,点名让我加入公司较为核心的项目组,要知道这是普通实习生不可能有的待遇。

这让我的主管领导十分不满,开始明里暗里给我“穿小鞋”。不是在下班时给我安排一堆琐碎的工作,就是出问题了让我“背锅”,我分分钟给她怼回去,她就到处跟别人说“这届实习生不懂规矩,难带”。

什么叫不懂规矩?又是谁定下的这些规矩?虽然我时不时还会被主管领导刁难,但没关系,反正我会反击。而且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作出同样的举动。因为只有努力的你被看见,才会有更好的机会来眷顾。

拒绝低效率内耗,从准点下班开始

奇奇侠 | 22岁 游戏公司运营

算上实习期,我已经在目前公司工作了8个月。作为公司年龄最小的同事,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另类之处”,但有一点我承认,我基本是公司同事下班的“信号”。

对于这点我也十分不理解,按理说公司整体偏年轻化,同事大多为90后,甚至95后,但对于“准点下班”的概念,好像都理解得不够深刻。

还记得我在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出于对陌生环境的适应,下午6点半下班时我并没有打卡下班,而是坐在工位“静观其变”。谁知过了十分钟,位于公司门口的打卡机才发出第一声“打卡成功,谢谢”的提示音,随后才是同事陆陆续续打卡下班。

到了第二天,这种不准时下班的情况仍在延续。但等了5分钟仍未见有动静的我,率先打卡下班,而在等电梯时我看到了同事陆续走出公司,后来几天皆是如此。在我第一个打卡下班后,同事们才纷纷离开工位打卡下班。

在公司工作一周多后的某天,同小组另一位交情不错的同事在我六点半准时拎包打卡走人时,试探性让我“等等再走。”一头雾水的我坐在工位等了十分钟,直到打卡机发出第一声“谢谢”后,这位小姐姐才和我约着一起下班,走向地铁站时,她还给我普及了我来公司前,领导因同事踩点上下班而大发雷霆的往事,并叮嘱我,“以后你要六点半之后再开始收拾东西,等个十分钟再打卡下班。”

对此,我自然是无法接受的,反驳道,“那我之前准点下班也没见着有领导找我。”“那是因为你只是一名实习生,年龄还最小,觉得无关紧要。”同事小姐姐还说,第一个打卡的人是领导最爱观察的人,“打卡机一发出‘谢谢’,所有人目光都盯着那位准点下班的同事。枪打出头鸟,以后可以多等等。”

同事还好心提醒,领导将公司当家,最喜欢的就是在公司加班的同事。“领导最喜欢晚上九点十点发条朋友圈,‘歌颂’加班的同事。”而我听完之后,一边大为震惊,一边谢绝了同事的好意。往后的日子里,我依旧是准点拎包就走,绝不在公司拖拉浪费一分钟时间。

实习期结束,领导和我谈转正时候,还特意点我,说我是“公司下班第一人”。我听了也只是笑笑回答,“没办法,工作时间都将当天工作完成了,也没什么理由值得我在公司浪费公司的水电。”

##“非工作范围内的事情要我配合?这得看我心情

白小小丨22岁 商务

我是去年毕业,刚加入工作10个月的职场新人。对于我来说,如果是工作范围内的事情,我不会拒绝。但如果超出工作范围,那抱歉我将视自己的喜好而配合。

印象最深的是我上一份工作,刚入职没多久,部门新换了一个大领导。于是小领导就提议,下班后找一家餐厅,大家一起吃个饭、对新领导表示一下欢迎。最开始我的内心并没有抗拒,因为白吃白喝一顿,何乐而不为。但临近下班的时候,小领导突然来了一句,“今天下班不许请假,全都必须得去。”

看见这句话,我的火就冒起来了。欢迎会是下班时间,而且也不是工作范围内,凭什么要求我?尤其这种丧失选择权的感觉让我极其不舒服。于是我立马就给小领导发消息说:“今天的团建我不去了。”当小领导问我为什么的时候,我还特意写明:“真实原因:不喜欢团建;假原因:没时间。”还特意把请假的消息发了一个朋友圈,因为觉得自己做的事很酷。

在我发完这句话之后,小领导并没有回复我。而我下班后也直接溜了,并没给他们缓冲的时间。第二天大领导问我,“怎么昨天大家都去吃饭了,但是没看见你?”我说我有事,他也开玩笑地说,“谈恋爱去了吗。”

我能感觉到大领导是善意的,也只是开玩笑而已。当然,这件事情也没给我带来什么影响,之后还是照常上班。只是毕竟大领导工作了多年而且职位比较高,不会在小事上计较。于是我也打马虎眼混过了。

后来还有一次,是新来的大领导提议,周会可以增加一个环节,让大家分享生活的趣事,增加员工之间的感情。我其实觉得这个活动挺好的,正好大家不熟。结果又是这位小领导不发言,并且在我问“那是不是我们也可以不用说了”的时候回答道,“我是领导,我可以不说。”

我的火再次被点燃,并在那天周会选择了“闭麦不发言”。

其实我觉得职场处事方式跟年龄层不一定完全相关,我身边也有00后的朋友比较内卷。可能普遍来说,00后刚踏入职场,而且经济压力和负担比较小,试错和怼人的成本比较低,所以遇到不平的事情会重拳出击。

00后下属每天 push 我,放假给我连打两个电话

陆阳 | 25岁 互联网运营

作为一个95后的互联网大厂运营,靠着破格晋升,我也混到了“小主管”位置,带着几个00后下属。但可能因为我比较“摆烂”,拖延症严重,00后下属开始反向push我,我也被迫努力工作。

其中一位00后下属,我给她起名“小卷”。她是一位海归硕士毕业生,家境优越,成绩优秀,自我驱动力很强,也是催我工作进度最认真的一位下属。

实际上,她个人也是执行力非常强的人。每天,她都会将当天要做的事情详细写在笔记本上,细致到具体问题、需求和时间节点,列出紧急事项,然后她会认真做完紧急的工作,尔后继续完成其他任务。

而我,虽然是一个思维能力比较强的人,如在制定方向战略上,会有比较清晰的认知,但执行力相对比较差。

于是,行动力很强的小卷,对于我这个领导的工作规划,事无巨细,催工作进度也就成了日常。

“运营规则方案我写好了你记得改”、“产品迭代的反馈调研每天也得开了,产品催我了”、“明天上午还有一个大组会哦”……

五一假期的时候,我们正在进行公司一个重要项目,每天都有工作对接。小卷无法忍受工作挤压到节后,放假也在写方案,写完就直接发给我。我看完简单回复说,有个地方有问题,我会修改。然后,她就给我打了两个语音电话,迫切地想知道哪块有问题,还想跟我讨论修改意见。而我的内心是,“正放假呢,节后再说吧。”

可以说,“小卷们”对我的反向push还是有用的,我现在工作效率有明显提升。

其实,在我看来,00后职场人并非很“卷”,因为他们并没有对他人施压,不会去“卷”别人,给别人造成焦虑与不适。相反,只是自我要求高,喜欢主动去做好工作。比如小卷,她不会在工作群里push我,而是会私聊我,在工作职责范围内,很真诚地提出意见。可能跟90后不一样,面对上司,00后敢于表达自己的意见,有质疑权威的勇气。

00后也不是如大家所言的更喜欢“躺平”,而是他们更有自我意识,不会逆来顺受。比如公司说6点下班,但没有事先解释,要求每天加班到8点,他们就会不满。但如果入职的时候就表明加班情况,00后也会愿意接受。我们习惯“敢怒不敢言”,但00后的态度是,没有提前说明的事情,就不应该是他们的“义务”。

此外,我觉得00后职场人非常有分寸感,人和事分得很清,共情能力很强。比如,不会因为我指出他们的工作错误,就认为我是在“针对”他们。而是会去思考问题并理解,不是藏“小心思”。

00后实习生把我当“儿子”养?

佳能 | 29岁 个人创业者

去年秋天,我的工作室迎来了第一个00后实习生秋秋。

虽然我经常在外接业务,不总去公司,但已经从负责保洁的阿姨嘴里,耳闻秋秋经常帮着搬东西、清扫办公室,夸奖“小姑娘特别热心”。

很快,我就实际体验了一把她的热心肠。清明节后,我熬了几个大夜终于做完了项目,中午刚到公司就开始胃疼,强忍住接了杯热水就睡过去了。

直到被秋秋摇醒,并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把药片。“老板,赶紧吃了,这药可以治胃疼。”我迷迷糊糊喝了药,才想起来问,“你这是什么药啊?”秋秋给我拉了拉盖着的外套,大喇喇回答,“我百度查的。”

我震惊在当场,又好笑又无语。还没等说话,就再次被秋秋投喂了面包和小米粥,果然到了下午胃就不疼了。

从此,我在秋秋心里就变成“体弱多病”的代名词。四月北京降温,早上一起床,我就会收到秋秋的微信,“老板,你记着多穿点,小心感冒。”我只能干巴巴回复,“好的。”

不仅如此,有次晚上我在群里和设计对需求,由于项目比较急,到了凌晨2点我还在发消息。这时,微信就弹出了秋秋的对话框,“老板,你怎么还不休息呀,要注意身体。”一瞬间,我感觉回到了被老妈嘘寒问暖的上学时光,只好停了工作睡觉。

甚至第二天去公司,秋秋还在我的保温杯里泡好枸杞,一脸关怀的递给了我。“你是把我当儿子养了吗?”我忍不住开玩笑,秋秋倒是迅速回复,“老板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的。”办公室一瞬间全是哄笑声,而我只能愣在当场。

而如此“社牛”又热心的00后实习生,也早就成了公司的团宠。能够如此直接地去帮助别人、关怀别人,谁能不被这样的00后“迷住”呢?

*文中小羊、佳能、奇奇侠、白小小、潇潇、陆阳均为化名。

讨厌小孩竟然变成了一股风潮。

最近,出现在韩国的“儿童禁入区”在中文互联网上引发了热议。

展开全文

从2012年韩国第一家“禁止儿童进入”的餐厅诞生起,11年时间里,500多家餐厅、咖啡馆立起了“no kids“的标志牌,拒绝孩子及其家长进入。

这些“无儿童区”是店家为顾客量身定制的专属空间,在这里能够确保环境安静,没有孩子哭闹、奔跑等带来的困扰。

有些咖啡馆甚至写明“ Yes Pets,No Kids”

而这种标识,似乎已经不只是韩国限定。

今年不少游客出门旅游时发现,在云南、青岛等地也出现了禁止儿童进入的标识。有些酒店的家庭套房,注意事项中却强调“该房型不可携带儿童入住”。

尽管不少人质疑这种“禁止儿童区”是一种新型歧视,但丝毫不影响大家对这种行为的支持。

根据智库济州研究院的估计,韩国大约有500个禁止儿童区域,民意调查公司韩泰研究去年的一项调查显示,73%的受访者支持企业设立“无孩童区”,投出反对票的仅有18%。

在中文社交平台上,关于熊孩子的吐槽越积越多,呼吁设置儿童专属车厢、专属影厅、专属餐厅等的呼声也越来越高,设立“无儿童区”的声量也越来越大。

上个月才刚在愉快的氛围里庆祝了儿童节,这个月“厌童”却突然挤上热搜。

这样有些魔幻的现实,实在让人五味杂陈。

也让人忍不住想问:

有些人越来越讨厌小孩,到底为什么?

韩国春川的一家咖啡馆里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二楼为儿童禁区”

01 世上熊孩子,怎么就那么多?

中国年轻人,苦熊孩子久矣,尤其是在公共交通面前。

毕竟每个年轻人在踏上高铁之前,都会将车程时间精准细分:

20分钟读书,40分钟刷短视频,30分钟闭目养神。如果能拥有一个聊得来的陌生同桌,更是一场人生奇妙相遇。

而这一切chill的幻想,都会在一个“哭闹的孩子”面前彻底破碎。

在中国的高铁上,10个孩子有11个是熊孩子

熊孩子到底有多讨厌,年轻人可以一天输出成百上千条。这些内容对熊孩子的描述大体相似:不停哭闹,车厢里跑来跑去,父母完全不管不顾。

这种情景如同指甲挠黑板的声音一样,让每个成年人为之发狂,网友们对熊孩子的整治办法,则让人有种读爽文的畅快感。

整治熊孩子的100种方法

随着大家对熊孩子厌恶情绪的增长,也有越来越多的新闻开始报道熊孩子事件。

“熊孩子大闹公共交通,熊家长不道歉反而出口谩骂护犊子”几乎成了一种惹人愤怒的稳定新闻类型。

这样的新闻出现频率之高,却越来越像流量密码,毕竟孩子乖巧不是新闻,孩子哭闹则可以迎合许多人对小孩的厌恶情绪和刻板印象。

这类新闻底下,鼓吹对“熊孩子”使用暴力,“家长不教育,我来教育”的威胁话语也时常出现。

与此同时,当你试图搜索“什么样的孩子不是熊孩子“时,却几乎找不到答案。

有网友这样描述对小朋友的期待:“喜欢聪明、可爱、听话的小孩,但是不喜欢熊孩子。”

图片

聪明、可爱、听话这三个词,就像小时候爸妈对我们的要求一样虚无又难实现,但却变成了一种对孩童的普遍要求。

与之对应的,是“熊孩子”的辐射范围越来越广了。

02 为什么生了孩子,就像有罪一样?

“熊孩子”一词的使用泛滥化最直观的影响,就是让一个儿童正常表达情绪的声音,都变成了“吵闹”。

博主@苏小懒 在微博上分享了一位网友带孩子出行的经历:

“儿子刚哼唧了两声,路过的乘务员便要求他们把孩子带到车厢连接处哄,‘会打扰别人休息。’”

高铁广播里也时常强调,带哭闹幼童到车厢连接处哄。

这一分享引起很多家长共鸣,认为现在的环境对带幼童出行的家长实在是过于苛刻。

五大三粗的大汉在高铁上高声打电话无人过问,闹觉的小孩却被反复提醒。

而另一边,厌恶熊孩子的年轻人则并不能理解:小朋友不能安静,难道家长不应该负主要责任吗?为什么不立刻安抚小孩,让ta停止哭闹?

甚至有人会提议:给孩子喂点安眠药,下了飞机再叫醒……

世界已被一分为二。

有孩子的人和没孩子的人之间,仿佛出现了一道天堑,两拨人不同观点互不理解,在各自的立场上水火不容。

事实却是,真正的熊孩子家长不会在乎这些声音,这种“厌童”的氛围却给普通孩子家长,尤其是妈妈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我的同事张美丽,在最近两年里完成了结婚、生子,从一个自由自在的年轻人变成了2岁孩子的妈妈。

曾经的她也曾因公共场合的小孩哭闹声皱眉头,如今却理解了很多孩子的状态:

“一个22岁的毕业生都未必能理解你对他的工作要求并高效执行,一个2岁的小孩子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话虽如此,她每次乘坐高铁、飞机等公共交通时,都感到精神压力巨大。

她一方面知道让2岁的小朋友像个成年人一样安静、懂事是种苛责,另一方面也怕自己没管住小孩打扰到别人,如果引发了矛盾会让她崩溃。

“之前有家长为了避免遭受飞机上其他乘客的指责和白眼,专门准备了礼物、耳塞等东西送给邻座的乘客。

我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也觉得她们很贴心,却又觉得压力山大,我必须妥帖到这种程度才能算合格吗?”

“怎么我生了孩子就像是有罪一样?”

和张美丽一样,每次带孩子出行都感到异常紧张的家长,生活中、互联网上不计其数。

为了避免成为大众讨厌的熊家长,避免自己的孩子成为大家讨厌的对象,

有些妈妈会加钱乘坐商务舱,希望更宽阔的环境能让孩子舒服些,安稳些。

但显然并不是每一位家长都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有些家长别无他法,只能对孩子要求一高再高。

可是两三岁的小孩,大脑发育尚未完全,情绪控制更无从谈起,真的能如同大家设想的那样,身上装了一个哭闹按钮,说关就能关上吗?

03 厌童的年轻人,与寸步难行的父母

当有孩子的人和没孩子的人在互联网上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有人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火车上设立儿童车厢,支持咖啡馆、餐厅划出“无儿童区”。岂不皆大欢喜?

然而,将儿童与成人社会隔离开来,看似是一种两全其美之策,但并不利于儿童的健康成长。

正是在和社会的互动中,幼儿才能逐渐内化社会规则,了解到应该如何与外界共处,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

而两边和解的发生场景仅限于:年轻人真的去生一个孩子。

很多人都分享过类似的经验:在自己还未婚育时,对于公共场所的“熊孩子”避之不及,在有了自己的宝宝之后,再看到那些对哭闹的孩子束手无策的父母,平添了几分同情与理解。

亲身经历过的人会明白,那些哄不好孩子的家长,未必就是“熊家长”——尤其是那些1~3岁的孩子的父母。

这个阶段是所谓的“terrible two”(可怕的两岁),小朋友已经开始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但又无法准确表达自我,频繁地发脾气、哭闹,是他们常用的一种沟通方式。

“你让我往东,我偏要往西”简直是他们的人生信条,即使是最有责任心的父母,有时也会被折磨得筋疲力尽。

除非他们是传说中的“天使宝宝”,否则要求这么大的孩子在公共场合不哭不闹,实在难如登天。

争吵是从社会共识的消失开始的。

老一辈人会把“他还是个孩子”挂在嘴边,说明包容幼童,在过去是某种共识与政治正确。

但在今天的舆论场上,这一点显然已经被动摇了。

过去几十年,父母+独生子女的三人核心家庭逐渐取代传统大家庭,一代人是在没有兄弟姐妹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在他们的生活经验中,并不包含“如何与一名学龄前儿童相处”,因为他们就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而这一代人长大,又迎来了低生育率的时代。

近几年,我国的总和生育率已经跌到1.1的水平,隔壁韩国更是只有0.78。低生育率的结果之一,就是参加育儿的人口比例越来越低。

这种趋势的结果已经显现:社会对学龄前儿童的容忍程度正在日渐降低。

低生育率导致了厌童情绪的滋长,而厌童的氛围一旦加强,又有进一步压制生育意愿的危险。

04 从“无儿童区”到“无老人区”,我们还要走多远?

带孩子的父母往往会发现,他们需要为自己的孩子出现在公共场所感到不安、抱歉,言外之意就是,他们的小孩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公众场合之所以被称为公众场合,就是因为对所有人平等地开放。

然而,弱势和少数群体的需求,很容易被强势群体挤占。

“无儿童区”的先行者韩国,目前的版本已经进化到了排斥老人。

在首尔街头,已经有咖啡店挂出了“谢绝60岁以上老人进入”的启事。媒体采访附近的居民,很多人表示支持,原因是老年人总是在店里聒噪、大声说话。

在这则告示上同时标明该店允许导盲犬进入,这下真的变成“狗可进,老年人不能进”了。

儿童和老人被厌恶的原因往往很相似:无节制地聒噪、影响他人。但不会有任何人会因为店里的成年顾客噪音太大,禁止所有成年顾客进入。

同样的,不会有成年人因为在火车上外放短视频或者在火锅店里吸烟而被划定为“特殊人群”。

——大家都清楚,那是个别没有素质的个人行为。

但是一个儿童,就会被无视年龄和个体差异,无差别地成为重点关照的对 象、社交网络上的流量密码。

但是两岁的孩子哭闹,和八岁的孩子调皮,真的能同日而语吗?

健全的成年人,是社会上的强势群体,并不意味着我们有独占公共设施的权利。

公共设施的含义,就是它应该服务于所有人。

厌恶儿童的情绪,并不是由某一个社会独创。

2014年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东京超过七成的市区町村收到过关于孩童噪音的投诉。不少社区搞起了“反对保育园”运动,抗议政府在自己的周围修保育园、幼儿园和托儿所,原因也只有一个——小孩子太吵了。

远在欧洲大陆的德国,也常收到儿童噪音的投诉,导致德国政府不得不出台一项议案,以法律的形式保护6岁以下儿童制造噪音的权利。

但正如韩国国家儿童权利中心主任所言:

“与孩子或老人在一起可能会感到不舒服,但每个人曾经是孩子,并且在他们生命中的某个时刻将成为老年人。如果一个人能够理解他或她也可能受到歧视,他们在与他人打交道时自然会表现得很谨慎。”

谁不是从调皮的小孩一步一步成长为大人的?

谁又不会从青壮年慢慢变为老年人呢?

今日嫌弃他人的声量,也许会像一颗时空子弹,终有一日会正中自己的眉心。

况且,在总和生育率仅为1.1的情况下,还是珍惜每一个愿意生孩子的父母。

毕竟,以后你的养老金还要靠这些孩子来交呢。

(本文发布于2015年11月18日)

其实现在的中国已经是一条腿踩在拉美化陷阱里,另一条腿已经抬起来了,只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陷阱中而已。    拉美化的几个重要标志,中国可谓全部中招,当然了,只要老爷不承认拉美化,那就永远没有拉美化。

展开全文

第一,在经济发展过程中重增长、轻分配。    拉美总人口30%的穷人获得国民收入的7.5%,占总人口5%的富人却获得了国民收入的25%。    中国顶端1%家庭占有全国30%的资产,底层25%的家庭拥有的财产只占总量的1%。

第二,城市与农村发展失衡。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拉美各国政府为了推动工业化建设,将大量资金投入城市。一方面,城市中出现的大量就业机会将农民吸引到城市;另一方面,农村不合理的、高度集中的土地所有制将无地农民推向城市。

中国这一条比拉美好一点,虽然中国农民都弃耕进城打工,但是中国目前的土地并没有高度集中,这也得感谢毛爷爷斗地主把土地又分到农民手中。至于今后土地会不会高度集中,目前有这个趋势,但并不明确,因为自古以来农民起义都是因为大量失地流民引起的,政府在这一点上非常小心。

第三,人与自然得不到和谐发展。

这个不用说了,中国目前形势比拉美恶劣的多,拉美虽然国土没有中国大,但是人口少,人均土地资源很多。特别拉美拥有世界上40%的动植物和27%的水资源,热带雨林并没有遭到毁灭性的破坏。

第四,社会治安状况恶化。

各种群体事件,公交车爆炸,汽油自焚,血溅幼儿园之类的,此处省略很多字

第五,大量国际资本进入本国市场

目前这一条中国比拉美好很多,至少很多大企业虽然亏损,但至少还控制在央妈或者某些家族手里

第六,大量城市贫民窟,贫民基本没有出头之日(足球天才除外)

这一条是拉美化后期的表现,中国目前只是一只脚踩在拉美化陷阱里,属于拉美化前期。中国因为房地产大开发也带来了好处,至少没有如同拉美那样破败的贫民窟,再穷的城市人,也能住一住电梯房,而且中国未来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房子。那些鬼城里无人问津的别墅和房子,在房地产大萧条之后,将会成为贫民窟。

另外,最近中国掀起足球热,莫非是要将来给贫民(中国罗纳尔多之类的足球天才少年)一条出人头地的路子??到时候政府可以说,谁叫你们这些贫民不努力,命苦不能怨政府,点背不能怨社会。你看那谁谁谁不是踢球赚了几个亿身家了吗??

那么,拉美化后的中国是什么景象呢?我认为有四条    1.房地产冰火两重天    2.黑帮迎来大发展时期    3.贫民的上升通道只有从事体育运动,靠脚踏实地的做生意白手起家已成为一个美好的幻想。    4.政府和民间左翼人事越来越多,政治也开始左倾,中产阶级大量消失,剩下富豪和贫民。

1.房地产冰火两重天    中国人对房产的偏爱古已有之,所谓成家立业,要想立业就得先成家,要想成家就得先盖房。这可能就是所谓“刚需”一词的来历,房子都没有,媳妇哪里来啊?    要谈中国未来房地产,我先来举两个例子    1、《三国志》中有这样一段对话,刘备一次批评许汜说到:“你素有国士之名,大家都把你看做国士,在这样一个动乱的年代正是需要你这样的国士出来为国家分忧,来平定天下的,可是你整天干什么呢?“求田问舍”,整天买地买房子”    2、日军占领时期的上海和北京,照样有房地产交易。    上面所举的两个例子,一是东汉末年,中央政权已经完全崩溃,中国陷入诸侯混战。另一个是日本侵华时期,国破家亡。由此可见,在非常非常极端的情况下,房地产交易照样存在,所谓房地产崩溃,无人买房的理由是不成立的。

那么,中国的房地产真的会倒80万一平,无视经济规律,永远不会崩溃吗?也不尽然,我们还是回到拉美化的话题上   未来中国城市的情景画面,就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了。    假设一个大型城市有5环那么大,此城市的1环就是整个城市的金融中心,这里有大量的商业地产,既有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也有高档的别墅区,高官,律师,私人医生,土豪,黑帮首脑都居住在这里。这里治安良好,戒备森严,既有大量警察,也有无数的私人保安。奢侈品商店,高档酒店,私人学校,金碧辉煌的娱乐会所在这里都应有尽有。   2环和3环没有1环那么繁华,这里居住着大量融入城市的外来打工者和本地居民,所谓融入城市,是指这些人的收入可以在2~3环内勉强买房和生活。这里居住着普通公务员,公司白领,小生意人。这里有普通酒店,餐馆,KTV,天天平价的大超市,这里一切的商家都是针对工薪阶层的。

如果说1环是天堂的话,那么未来的5环和郊区就只能用地狱来形容,这里居住的都是无法融入城市的贫民,何谓无法融入城市?即这些人辛苦劳作一辈子,也买不起1环内的一套别墅。1环内高档酒楼的一桌饭菜,等于这些人一年的收入。他们居住在这所城市的边缘,郊区到1环内可能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可是对于这些人们来说却是天堂和地狱的距离,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逛一逛1环内的奢侈品商店。这里有因为经济大萧条导致的大量来不及规划拆除的城中村和一栋栋因为房地产大跃进而建设起来的高层电梯房。现在这些房子都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贫民窟,这里表面上看起来要比拉美贫民窟高上好几个档次,可是其本质都是一样,即贫民所居住的地方。在这个地方,治安混乱,每天都有特警不停的巡逻,到处都是廉价的饭店和商品。有大量的游戏厅和暗中开设的赌场,黄赌毒泛滥,同时也是各个黑帮滋生的地方。贫民窟里的男孩子们大多从事一些酒店服务员和重体力活的岗位,要想出人头地,只有当足球明星或是在黑帮斗争中杀出一条血路。贫民窟里的女孩子们,要赚钱只能做小姐,要想出人头地,那么只能参加选美大赛。

未来中国房地产就是这样,1环内的商业地产和别墅,由于贫富差距进一步扩大和严重的通货膨胀,价格飙升,某教授当年所说的80万一平的房子一定会实现。2~3环的房地产将会在通货膨胀的情况下,成为唯一保值的东西。5环和郊区的那些房地产会变的一文不值,直接沦为贫民窟。有的人买了郊区的房子,可能会说,将来这里会修地铁,到市中心只要半个小时,房价一定会上涨。可就是这半个小时的距离却是天堂和地狱的距离,巴西的贫民窟走路到市中心只要20分钟,可它终究还是贫民窟。

在未来拉美化的过程中,投资大城市市中心写字楼和别墅的土豪们,财富将会与日俱增。而投资鬼城和郊区的人们,财富将会被斩尽杀绝,连打5折抛盘的机会都没有。这就是奇特的中国房地产,有人崩溃,有人发财。

(本文来源天涯论坛,有删减,拉美化后的中国是什么景象?经济论坛天涯论坛

http://bbs.tianya.cn/post-develop-2036210-1.shtml)

PS: 如果有热心和激情,论坛交友,以文会友,可能的话,可以帮忙引荐做斑竹。

我们的目的:活跃宏观经济学板块 https://bbs.pinggu.org/forum.php?mod=viewthread&tid=3978702&from^^uid=2325661 点赞 1点踩0

全部回复

xiaooppo 2015-11-18 16:49:14 真的说的好带画面感,不过有些理由感觉太过了,不是说刚好匹配了这几条就拉美化了吧,有待商榷 点赞 0点踩0

routeman 2015-11-18 17:23:15 虽然从发展进程上说, 我们正处在所谓”拉美化”阶段. 但是拉美化是有特定条件的. 其中的许多条件我们不具备 – 当然也是不想具备的. 点赞 0点踩0

李攀 2015-11-18 17:28:27 routeman 发表于 2015-11-18 17:23 虽然从发展进程上说, 我们正处在所谓”拉美化”阶段. 但是拉美化是有特定条件的. 其中的许多条件我们不具备 – ... 如果有热心和激情,论坛交友,以文会友,可能的话,可以帮忙引荐做斑竹。 点赞 0点踩0

李攀 2015-11-18 17:31:53 xiaooppo 发表于 2015-11-18 16:49 真的说的好带画面感,不过有些理由感觉太过了,不是说刚好匹配了这几条就拉美化了吧,有待商榷 如果有热心和激情,论坛交友,以文会友,可能的话,可以帮忙引荐做斑竹。 点赞 0点踩0

李攀 2015-11-18 17:31:54 xiaooppo 发表于 2015-11-18 16:49 真的说的好带画面感,不过有些理由感觉太过了,不是说刚好匹配了这几条就拉美化了吧,有待商榷 如果有热心和激情,论坛交友,以文会友,可能的话,可以帮忙引荐做斑竹。 点赞 0点踩0

李攀 2015-11-18 17:32:02 xiaooppo 发表于 2015-11-18 16:49 真的说的好带画面感,不过有些理由感觉太过了,不是说刚好匹配了这几条就拉美化了吧,有待商榷 如果有热心和激情,论坛交友,以文会友,可能的话,可以帮忙引荐做斑竹。 点赞 0点踩0

李攀 2015-11-18 17:32:35 xiaooppo 发表于 2015-11-18 16:49 真的说的好带画面感,不过有些理由感觉太过了,不是说刚好匹配了这几条就拉美化了吧,有待商榷 如果有热心和激情,论坛交友,以文会友,可能的话,可以帮忙引荐做斑竹。 点赞 0点踩0

李攀 2015-11-18 17:32:39 xiaooppo 发表于 2015-11-18 16:49 真的说的好带画面感,不过有些理由感觉太过了,不是说刚好匹配了这几条就拉美化了吧,有待商榷 如果有热心和激情,论坛交友,以文会友,可能的话,可以帮忙引荐做斑竹。 点赞 0点踩0

李攀 2015-11-18 17:33:13 xiaooppo 发表于 2015-11-18 16:49 真的说的好带画面感,不过有些理由感觉太过了,不是说刚好匹配了这几条就拉美化了吧,有待商榷 如果有热心和激情,论坛交友,以文会友,可能的话,可以帮忙引荐做斑竹。 点赞 0点踩0

1993110 2015-11-18 19:29:25

点赞 0点踩0

ydalbj 2015-11-18 20:27:15 师母已呆 点赞 0点踩0

ydalbj 2015-11-18 20:41:24 果然奖励了5个,赞~~~ 点赞 0点踩0

ch274883283 2015-11-18 21:02:01 我们基本上没有拉美化的可能,中国在十五年前都为走出收入中等陷阱,做了充分的工作和准备,高等教育、产业转型升级、贫富差距缩小改进,一带一路,强军计划等等。中国一定会走出去的。 点赞 0点踩0

ch274883283 2015-11-18 21:02:01 我们基本上没有拉美化的可能,中国在十五年前都为走出收入中等陷阱,做了充分的工作和准备,高等教育、产业转型升级、贫富差距缩小改进,一带一路,强军计划等等。中国一定会走出去的。 点赞 0点踩0

xiaooppo 2015-11-19 09:01:29 李攀 发表于 2015-11-18 17:33 如果有热心和激情,论坛交友,以文会友,可能的话,可以帮忙引荐做斑竹。 哈哈,网速不好,一回好多条,,感谢盛情,目前没有能力啊。 点赞 0点踩0

routeman 2015-11-19 11:40:01 李攀 发表于 2015-11-18 17:28 如果有热心和激情,论坛交友,以文会友,可能的话,可以帮忙引荐做斑竹。 谢谢. 和版主您差老远了, 向您学习着.... 点赞 0点踩0

李攀 2015-11-19 12:13:24 routeman 发表于 2015-11-19 11:40 谢谢. 和版主您差老远了, 向您学习着.... 我一个人有限,想找版主活跃版版块 点赞 0点踩0

yuanjd0916 2015-11-19 16:00:45 感觉太悲观主义了 点赞 0点踩0

kiwi502 2015-11-20 07:55:54 是不是换个方式呢 点赞 0点踩0

2010517155lpq 2015-11-20 09:55:20 谢谢分享!{:0_248:} 点赞 0点踩0

2010517155lpq 2015-11-20 09:55:57 赞一个{:0_248:} 点赞 0点踩0

1993110 2015-11-20 12:25:31

点赞 0点踩0

奋斗de小强 2015-11-24 19:07:06 其实我觉得早就进入陷阱了 点赞 0点踩0

奋斗de小强 2015-11-24 19:07:52 原来是天涯的~ 点赞 0点踩0

amwjgzj 2016-1-17 12:57:15

点赞 0点踩0

amwjgzj 2016-1-17 12:58:16

点赞 0点踩0

香菜的微笑 2016-1-19 10:37:59 中国贫富差距拉大确实是重大问题。但我认为贫民窟的问题在中国不会太严重,第一、因为中国目前产能过剩,即供给测丰富,生活物资紧缺在中国不是特别严重,远没有男盗女娼的地步;第二,义务教育制度(拉美国家有没有我不清楚)起码有大学这条路,根靠体育的拉美不一样;第三、只要政府还有控制力,黑帮就不会泛滥,尤其是中国这种一党制国家。第四、我认为贫民窟出现就是阶级性的壁垒的完全形成,即“上品无寒门”中国虽然分配不均,但是阶级壁垒没有完全形成,我认为以后也不会形成。 点赞 0点踩0

香菜的微笑 2016-1-19 10:42:38 我认为中国不至于出现贫民窟现象,九品中正制我倒认为能出现贫民窟,但是总过==中国改变命运的方式还是有很多的。例如,大学、投资。即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换取财富。 点赞 0点踩0

ning22047 2016-1-19 18:53:09 有这种迹象了 但又并非全部如此还要考虑到中国强势ZF的作用 点赞 0点踩0 首页上一页下一页跳至第 页

说点什么

说真的,我唯一想自称“过期儿童”的时刻,大概就是走进个别女装店的时候。 

那一溜儿巴掌大的上衣,我只敢拿到身前比一比。 

因为当场就能把我拉回小时候长身体,衣服总不合身的窘迫处境里。 

其实两年前就已经刮过一阵试穿优衣库童装的邪风了。 

但今年,女装低幼化愈演愈烈;另一边,童装也在逐渐成人化。

展开全文

更适合中国宝宝体质的审美

成人女装尺寸缩水、尺码却一再加大这事儿,我们没少聊。 它既像某品牌咖啡,只有中杯大杯超大杯。 

又像男士内裤,永远M码起步。 

到手一看,嚯,原来是新时代裹脚布。 

一位身高162,体重96斤的女博主,在网上美美购入一条L码的裙子。 

结果不仅她穿不下,连她的小外甥女也穿不下,只有她家十来斤的大白猫刚好适配。 

甚至还有一些女装品牌,已经连那些对身材高度要求的女明星都穿不下了。 

有人觉得商家们的这种行为,是在倒逼女生为身材焦虑; 有人觉得这类衣服只是一种风格,不喜欢的人并非没得选。 

我觉得吧,追求大众审美是人之常情。 但当整个市场都在极力推崇单一审美的时候,无形中就是会让非受众们感到压力。 

而在这场关于女装的争议中,我们又发现: 再看如今的一些童装,似乎已经跟成人女装毫无区别。 

甚至可以1:1套到成年女性身上。 

高度相似的青春甜美,让人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谁效仿谁。 

这些童装的露肤面积不大,但看着似乎总有种不合时宜的成熟。 

你明显能感觉到,小朋友从穿衣打扮到神情动作,都散发着一股讨好成人审美的味儿。 

其实无论是吊带还是短裙,给小朋友穿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非要搭配时下流行的韩式卷发、性感俏皮的黑色choker,以及刻意营造的不属于孩童的慵懒感。 显然是在引导她们无限向成年女性靠拢。 

而一句像是玩笑话似的“老父亲不允许女儿穿的风格”,已经初见“性化儿童”的端倪。 

网上也出现了更病态的一种走向——奶辣风。 

我一直觉得,成人凝视孩童的身体就是一种危险信号。 

但却有母亲亲自给孩子穿上包裹感过强的衣服,疑似引导小朋友摆出意味不明的动作。 

俨然一个迷你版少妇。 

当你在一个女童身上看到“女人味”的时候,你一定会觉得不对劲。 

这很难不让人想起,成人世界里的那一套性缘关系法则: 总有人希望你具备熟女的气质,同时又保持幼女的稚嫩。 

而这种微妙的不适感,像极了我个人每次看到一段成人对话中,配着小孩的表情包。 

我知道一定会有人觉得我反应过大。 

在童装成人化的讨论里,“穿衣自由”这四个字就被反复提起。 

很多人表示不理解: “天天高喊穿衣自由,怎么到了小孩这儿,就没有自由了?” “小孩就该穿得像个小孩,不也是成年人的刻板印象吗?” 甚至有人猜测,因为大部分网友小时候没穿过漂亮衣服,所以嫉妒现在这些孩子。 

我承认这上面有一小部分穿搭是好看的,但那是符合成年人口味的好看。 

作为女性,我自己小时候也向往过大人的装扮。 

主要是带着对成人世界的好奇和崇拜,回过头来,真正喜欢的还是小伙伴身上的亮片纱裙。 

正如波伏瓦在《第二性》里说的:“女人从来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变成的。” 我不是否定了小朋友的穿衣自由,但前提是真的让孩子自己做选择。 

而不是掌握着成人的话语权,打着“穿衣自由”的幌子,强势将她们的审美导向“成熟”。

穿衣自由不是“性化儿童”的借口

《洛丽塔》初代女主角说过,自己的毁灭就是从出演这部电影开始。 

“我14岁出演《洛丽塔》,15岁就成为了一种性符号。 我不认为一个满足成人幻想而走红的小女孩,未来还能走上坦途。” 

成人展示性魅力无可厚非,但是当儿童跟“性张力”共存的时候,就是一种罪恶。 

在她们一切尚未启蒙的年纪,往她们身上投射欲望,这不值得警惕吗? 某宝上的个别童装店,就喜欢用一些怪异的视角来拍摄模特照。 

不出意外地,问答区里出现了令人作呕的污言秽语。 

一问一答之间,两个阴暗的成年人默契地交换了自己变态的性幻想。 

一些别有用心的商家,还会在商品首页放吸睛的儿童泳装照。 

但拉到详情页,你会发现卖的根本不是图上这款衣服。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何在,路人皆知。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这就是一种“儿童软色情”。 

某童装店老板就表示,他们平时根本不会让自家孩子穿成模特图里的样子。 

之所以这么拍,是因为有人喜欢。 

说到底,露背露腿不代表色情,穿吊带或V领也不代表色情。

色情不是某个符号,而是一种实际存在的欲望。 

你会在场面盛大的少儿车模大赛中看到; 女童们穿着比基尼,像一件件精美的商品,被放上一条通往恶世界的传输带。 

你也会在互联网的犄角旮旯里窥见。 

各种AI生成的泳装萝莉插画下,意有所指的抖机灵式发言。 

这也是为什么我想说,警惕“性化儿童”这件事,再敏感都不为过。 

不是反对儿童穿衣自由,也不是挤压全年龄段女性的生存空间。

因为荒谬的就在于:

5岁的幼女有穿衣自由,15岁的少女没有。15岁的李嫣分享泳装照,被痛批“早熟”、“不健康”、“心术不正”。 

14岁的黄多多化淡妆,穿了一件露肩的衣服,被指责“14岁就这样打扮,这要是到18岁还得了?” 

一边操纵没有判断力的幼女,一边打压正在建立独立人格的少女。 

一边觉得把幼女打扮成大人模样是合理,一边以少女在成长过程中的正常发育为耻。 

一边指责成年女性的穿衣打扮、舞台动作都会“影响小孩”;

 一边又引导小朋友穿成人的衣服、做成人的妆发、摆成人的姿势,美其名曰“穿衣自由”。 

而这所谓的“穿衣自由”,或许就像《消费社会》讨论过的: 你以为自己可以自由选择,其实摆在面前的大多数都是既定选项。 

不管是几年前风靡的oversize,还是时下流行的BM风,都是上游市场替你做出的决定。 

主流审美如此,主流观念也是。 

成年人可能都很难意识到,有时候自己追求的穿衣自由,也是一种讨好。 

更别说毫无权利可言的幼童。 

最后,我们并不想干涉父母给孩子穿什么衣服。 

只希望无论是父母还是其他成人,不要往孩童的身上投去有利可图的欲望。

按:某种程度上说,狗头萝莉的故事反映了妇女解放的真实途径——劳动解放。

第一次在网上刷到“狗头萝莉”,是2023年2月初。这个微博粉丝高达200多万的网红,半夜在微博上发布遗书说要自杀,掀起网友整夜大搜救,甚至惊动警方大V,直到第二天,朋友在一栋江边废楼里找到了她。

没过几天,朋友替她在微博上晒出粉丝的关爱私信,向他们道谢。私信截屏里,鲜花和爱心密密麻麻,质疑她自杀作秀的声音并不占主流。

我刷了几下她的微博,明显动过的漂亮脸蛋,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巨乳细腰,“啊,一个炒作的小网红”。这么想着,我随手划走了。

几个月后的某天,我又刷到了这个小网红——这次她开始卖煎饼。

展开全文

“换了个花样啊。”我再次顺手划走。

大概是中了算法的魔咒,后来连知乎也向我推送了她——在“狗头萝莉出摊卖煎饼大家怎么看”的问题下,有人评论:“炒作罢了,要是能坚持半年,我打车去她煎饼摊前给她磕一个。”

这条内容得到狗头萝莉本人回复:“关注啦,到时候会叫你的。”

之后我开始搜索她的一切。她是个极有表达欲的人,写了很多长篇随笔。从这些自述里,我逐渐拼凑出一个“女主角在人生的每个节点都遭遇了坏人”的故事:

从小被生父猥亵,未成年时离家出走,从此和父母断绝联系;

和许多男人恋爱、被人包养,赚取生活费和周末的栖身之所;

成为主播,被直播平台欺骗,签下不公平合约,背负600万元外债;

因恋爱纠纷,前男友把她的不雅视频发到网上;

她留下遗书,投江未遂;

接着,她开启了摊煎饼事业……

这个女孩的人生经历中,“狗血”事件的浓度异乎寻常地高。现实中的她到底是怎样的人,“狗头萝莉”究竟何以成为“狗头萝莉”?

7月22日我来到宁波,在她的煎饼摊位上观察了6天,做了4天小工,与她进行5次对话,试图找到一些问题的答案。

01

晚上7点10分,一身绿色汉服,头上亮闪闪的发饰细碎晃动着,狗头萝莉出现在摊位上。有女粉丝在人海中小声惊叹:“她脸好小啊。”

她已27岁,却充满“幼齿”感。

身高不足160公分、体重却不到80斤;巴掌大的杏脸上,眼睛几乎占了一半的面积,戴上淡色美瞳,更添脆弱和楚楚可怜;还有完美符合二次元审美的巨乳细腰……

她左手舀面糊,右手推煎饼,木头推子旋转三圈,刚刚好。打上蛋、撒芝麻、拿长尺翻一面儿。面对顾客,她每时每刻都在笑,说话时,她双手握拳放在胸前,歪着头,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露出一脸依赖的表情微笑。

“谢谢你排这么久来买我的煎饼。”

“要拍照么?那要比心还是比耶?”

她摆好pose,用夹子音面对粉丝或镜头:“要一直一直喜欢我哦~”

狗头萝莉的煎饼摊名叫“煎饼狗子”,位于宁波市鄞州区和丰创意广场。

这片商业广场已经开业了十多年,直到“煎饼狗子”进驻,才一扫萧条之景——煎饼摊招牌一挂,“狗头萝莉来宁波”的消息就传遍了网络。“狗头萝莉”的线上流量迅速流到线下,涌向本地人印象里已经没落很久的夜市。几乎无人的小街一瞬间被塞满,夜市每晚人流汹涌。

溢出的人群顺便照顾了附近小店的生意。等煎饼的间隙,人们常常在隔壁咖啡店买杯咖啡润口。

这样的“盛况”已经持续了十多天。

无数手机和镜头对准狗头萝莉,哪怕是她弯腰整理垃圾袋,都被一一记录。摄影师、网络主播,挎着“长枪短炮”,在人群中穿来穿去,闪光灯不停。摊位旁边,专门被调拨过来的两名保安攥着扩音喇叭,不停提醒:“请大家向前走,不要站在中间,谢谢配合。”

煎饼摊从晚七点开始营业,一直到凌晨两点。摊前通常是左右两条队伍:女生排“老婆队”,男生排“老公队”。23岁的男粉丝小熠下午三点半就等在了“煎饼狗子”的摊外,没想到有人比他还早。他只排到了“老公队”的第二名。此前,他专程开车来过两次,但队伍太长,就离开了。

这是小熠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狗头萝莉”, “比网上看起来更温柔呢,笑得好甜哦。”轮到自己时,他点了7块钱的基础煎饼,另外再拍一张10块钱的拍立得合照,这几乎是煎饼狗子店最便宜的组合。

“老公”小熠选了比心,于是两人的手举起来,虚虚地比出个“心”的形状。拿相纸、写字、卷煎饼装袋、再次表达感谢挥手说再见……狗头萝莉一气呵成,送走小熠之后的短暂空隙,她小小喝了一口水,迅速地招呼下一位:“老婆老婆,快来。”

与“老公”们需要避嫌不一样,狗头萝莉和“老婆”们互动的场面十分甜腻。“哇老婆你好漂亮。”“狗子你真的好可爱哦。”她偶尔会请“老婆”帮忙把粘在脖子后的发丝拢一拢,或者把袖口再绑绑。这些小互动是“老婆”们的专属,她们可以和狗头萝莉贴脸拍照以及抱抱,甚至亲亲脸颊。

每当亲亲抱抱来一套,女生们往往会来一波小小的尖叫,在小街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热闹。

和尖叫声一同出现的还有流言。

煎饼摊对面,两个附近烧烤店的小哥抱着传单看热闹。他们议论着市场监管,议论着狗头萝莉身上并不算暴露但很贴身的衣物。一个小哥望着雨中的长队,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起这里的都市传说:

“我跟你讲,听说这夜市老板花了200万一个月请她来的!”

事实上,煎饼摊的活儿,只凭南屿和狗头萝莉做不过来,他们每天都需要现场“抓壮丁”,只招女生。7月23日,南屿到“老婆队”旁扯着嗓子问:“有没有人愿意干活呀?”两三个人举手,最终,因为承诺“需要多久干多久”,我脱颖而出,成为壮丁。

壮丁的活儿并不复杂,只用站在狗头萝莉旁边砸鸡蛋,算每个煎蛋成本,并瞅空喂她喝一口水。

凌晨两点,人群散去,站完一整晚,我拿到一个免费的煎饼和一张拍立得作为报酬。收尾工作时刻,南屿转头对我说:今天谢谢姐姐了,姐姐你好强,一晚上只休息了10分钟哎。

我趁机提出采访申请。

“你是不是昨天来过?”南屿立刻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狗头萝莉,问了我一些基础问题,随后决定:“行吧,那你开始吧。”他飞快补充了一句:“我们以前从来没接受过采访,也就是你今天站了那么久,感觉不好意思拒绝。”

于是,凌晨3点,我终于可以坐下来,和狗头萝莉聊聊天。第一个问题十分平淡:“狗子,你的真名是什么?”

02

在成为“狗头萝莉”之前,她叫夏凯旋。

1996年,夏家二女儿夏旭南在广东惠州出生,谐音“续男”。她并不是被期待的男孩。出生后她就和父母分开,被送到爷爷奶奶家抚养。在她之后,夏家又生了2个女儿,直到生出了一个儿子。

小学的某一天,她指着挂历上的“凯旋”两个字,要求改名——这个细节仅存于家里人的口述中,她并不记得。但无论如何,“续男”改成了夏凯旋,这是她给自己选择的名字。

话题逐渐展开,我慢慢接近她自述中最耸人听闻的部分——她曾自曝小时候被生父猥亵数年。“关于你爸爸那件事。”我小心翼翼开口,“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回忆,上小学开始,亲生父亲晚上推门进她的房间实施猥亵。

“那时候我还没有概念什么是猥亵,什么是性侵。我每天晚上都装睡,等他推门进来,等着事情开始然后结束。”她告诉我,这件事一直持续到高中住校之前。

数年里,她白天装作“父慈子孝”,晚上装作睡着,“我知道他明白我是装睡。因为每次他完事了,都会扔一条毛巾给我然后站起来就走了。”

她认为母亲也知情,但母亲始终保持沉默。她害怕那个总是沉默的母亲。她感觉自己是肮脏的:“很奇怪,在这件事里,我会觉得我也是坏人,我对不起我妈。”

她说任何人都帮不了自己,“假如我告诉老师,她会把我送到妇联么?妇联真的能保护我么?这层脸皮撕开后,我又怎么去面对我爸妈呢?那就不是我装睡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半年没有管父亲叫“爸爸”,是她最大的反抗。“然后我又是挨打。”

十多年后的深夜,她坐在煎饼摊后厨的小马扎上,身体前倾,发出一连串疑问:“反抗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吧?那当你知道你的反抗会换来变本加厉,为什么还要反抗呢?”

03

谈话时,她的情态总是开放而放松。

她时不时自称是“鸡”。在陈述噩梦般的经历时,像是讲杂志摊上读来的《故事会》。

“那童年有没有快乐的时候?”我问。

“有一天,我犯了错挨了他们(父母)的骂,后来我就找了一把旧菜刀,躲进家里的杂物间。”她的语气像是在讲一个躲猫猫的童话故事,“菜刀太钝没有割开手腕。但那个下午,杂物间黑黑的,然后透过门缝,我看到天亮变成天黑,一直没人来找我。所有人都把我忘记了。那时候我觉得特别好,我从那个家里隐身了,我觉得特别有安全感,特别放松。”她说。

夏凯旋慢慢长大,高二文理分科后她开始住校生活。

“感觉快乐极了,不用再每天演戏,我爸也不能来猥亵我。”

她有了人生第一台小灵通。从生活费里省下钱来,和朋友去网吧一起玩QQ炫舞。她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男孩子,开始第一段恋爱。

她从没有在现实生活中开始过一段恋爱,她说,网恋让自己感觉安全,“因为至少在一开始,男人们需要伪装斯文、展开追求,那是最甜蜜的时候”,“我觉得现实中认识的人,都知道我是个什么货色。”

高考一周前,父母发现了她早恋,要领她回家。刚刚拿到身份证的夏凯旋拒绝回家,并且之后再也没有回过家。

高考后的夏天,17岁的夏凯旋开始在电子厂里打工,靠焊锡、排线赚到了自己第一年的大学学费。

她拿不到助学贷款,因为没有父母签字,她开始拼命找兼职,学校里的食堂、校门口的奶茶店……

“我那时候还卖过男鞋。”她不介意蹲下去帮客人换鞋时偶尔嗅到的微妙气味,“因为工资很高啊,一个月有四五千。”这是她还是“夏凯旋”时,挣钱最多的时候。

努力谋生的日子里,初夜的失去是一则黑暗的插曲。“当时在电子厂打工,8月下旬,马上就要结束、领工资了,我被组长把我骗到杂物间性侵。”此时夏凯旋第一个反应是,喔,原来这才是真的“做”过了。原来我之前还是处女。

她想过报警,但这念头只是一闪,“报警了又怎样?他们会让我父母来把我抓回去,那时候我还差一两个月满18岁。”

她放弃求助。

“要是被抓回去,我就永远都没办法出来了。”

04

截至目前,上述经历几乎只有夏凯旋单方面的讲述——由于情节过于离奇,许多人并不相信;但截至目前,也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证伪这个血淋淋的故事。

“我爸那件事,我有证据的。我只是不想追究。”她戴着美瞳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背脊挺直,“电子厂我确实没有办法了,后来去找过,厂都已经不见了。那没办法,他们觉得我撒谎,那就当我撒谎好了。”

但人们又愿意相信另一部分她自己主动披露的内容——在大学期间,她曾周旋于多个男人之间,从一张床上流浪到另一张床上,只是为了周末能有地方可去;她曾经被人包养,至今她认为那个人救她于水火,称之为“恩人”。

“很多人骂我不知廉耻……可我要是一直有强烈的羞耻感,早就活不下去了。”狗头萝莉咯咯笑起来,伸手把一缕头发撩到耳后。

“他们不懂,没有爹妈签字我拿不到助学贷款。他们也不相信居然有大学周末两天不让学生住校……”她往后稍稍靠一靠,声音提高了一些,“每个人的遭遇是不一样的,资源也是不一样的,我又没有伤害到谁!”

在和夏凯旋谈话的第三天夜里,我回到旅店,不停回想她的语气和状态,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她像一只断尾的壁虎,切掉身体的一部分,以及尊严。

“如果不麻木,我要怎么活下去呢?”她说。

2016年,她开始当COSER(角色扮演),也在游戏里当陪玩挣钱。这积累了她的名气,也让她尝到被追捧的甜头。后来,夏凯旋在游戏里认识了女顾客肖兰(化名)。

“她花了1000块,只是让我陪她喝个咖啡。然后她还给我衣服,给我买零食。她还给我掏学费生活费。从来没有女生对我像她这么好过。”

等到对方提出要和她签约,让她做主播时,夏凯旋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同意了。

“狗头萝莉”的命运齿轮,往前转了一格。

当COSER和做主播,让她的名气迅速上涨。前所未有地,她开始从网络上感受到关注和喜爱。她渐渐明白,美貌和身材是一切的来源。

“只要我发图,就有很多人夸我。”谈话中,她坦荡地陈述自己主动在网络上发E杯“擦边”照片的原因,“我就是享受被追捧被喜欢的感觉。我就是爱慕虚荣。”

她曾在2023年4月7日发过一条朋友圈,至今被她置顶:“我不秀身材,就很痛苦。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听不到夸奖,感受不到爱,活着没价值。我秀身材,又很罪恶,我知道很多人嫌我脏,还会带坏别人。”

2019年1月到6月,她在虎牙当主播,每天穿着清凉,唱唱跳跳。“半年时间,我的直播收入流水差不多200万,是我所在的那家广州公会的最高。”第一个月,她收到五万多工资,但好光景未能一直维持,四月份,狗头萝莉人气下滑,“工会开始克扣工资,后来我自己都登不上我账号”。

她转身换了平台,2021年,她被签有独家合作协议的虎牙直播诉至法院,被判赔违约金超500万元。

虎牙事件让她元气大伤,她在其他平台也因为擦边等原因被封号。再加上后来的隐私视频事件,2021这一年,曾吃到流量红利的夏凯旋,被狠狠摔了下去。

##05

一切似乎都过去了,至少在“煎饼狗子”的现场。粉丝们的热情,驱走了笼罩着在狗头萝莉头顶的阴影。很多人千里迢迢来看她,有女孩子和她合照的时候感动到掉眼泪。

但很少有人知道粉丝狂热的背后一面——她曾经收到装了追踪器的礼物。对方定位了她的楼栋地址,不知怎么有了她的联系方式,给她发短信:“我在你楼下,下楼见一面好不好。”

有一次她收到一袋香蕉,转手给了南屿。南屿拿回家后发现,香蕉里面塞了一支录音笔。

煎饼摊上也有各种突发状况,比如恶意偷拍。比如某夜,一名拍摄者藏在人群里,专门抓拍她俯下身时的胸口并发到网上。

在广州摆摊时,有人搬板凳坐在煎饼摊面前,一骂就是两个小时。还有三个喝了酒的男性,跑来和狗头萝莉合照,拍了又拍,还想上手揽她。

和男性顾客之间该如何保持距离,是狗头萝莉最头疼的问题之一。

“我对女顾客可以回报10分,对男顾客就只能3分,否则就会被人骂媚男。”她皱着眉说,“上次我喂大家吃西瓜,男生喂了10分钟,女生20分钟,结果被发到网上的全是喂男生的,然后说我卖骚擦边。”

有男顾客合影,因为机位原因,拍出来看上去似乎两人脸贴脸,也会招来一波网暴。不仅骂狗头萝莉,也骂所有男性顾客。“什么野鸡都去贴,脏死了。”“粉狗头萝莉的男人不能要。”

线下的粉丝们也各有想法。

7月26日凌晨00:30,收摊前,两名30多岁的女子走来,一边拍摄一边问:“你是不是最近很红的那个卖煎饼的?”夏凯旋一脸笑容,说是呀今天没有饼了对不起,要吃的话明天请早点来哦。

“他们都说你长得最好看。”一名女子笑嘻嘻地高声说,声音回荡在空空的街道里,“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突如其来的尴尬让场面静默,只有南屿跳出来硬怼:“我看你也不咋地啊!”夏凯旋的笑脸没有一点变化。她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转头继续和最后等待的几个粉丝合影。

一名男顾客专门等到最后一个合影,掏出一张小卡片给她唱歌。男生说了许多情意绵绵的话,像是生日的时候也来看过她之类。夏凯旋突然就感动到掉眼泪,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男生拉到后厨,想要“回报”他一个拥抱。

南屿暴怒,从另一边冲过来,在两人接触还不到1秒钟的时候把男生拉开推出去。“你在搞什么!?”南屿吼夏凯旋,“那么多人看着,你找死啊?!”

夏凯旋整个人愣住了。南屿立刻结束当天所有营业,关上后厨门。半个小时后,“狗头萝莉被人强吻了”的消息就已经在网上传开。

不过,狗头萝莉不在乎这些。只要一站到摊前,顾客鳞次栉比前来合照,她就感觉自己被充电:“有时候我想,我是不是外星人放在地球上的一个小小机器人,别人的爱和喜欢就是我的太阳能。”

我问她:为什么你从来不生气,从来不疲惫?

“大家排着队来看我,他们喜欢我,夸我漂亮,还有那么多女孩子抱我亲我……”她双臂展开向上,用惊叹的语气强调:

“我真的想不出比摊煎饼更快乐的事情了!”

06

时针拨回半年前,夏凯旋并不“快乐”。

2023年2月4日深夜,她在微博上发布了一则“遗书”。短短200多字里,她写道:

回顾我这一生,很精彩,但如果写成小说,可能会有更多人相信

我就先走了,主要是我现在走,还是美丽幸福的,我可不想被封杀后再走,白白多承受几波伤害

不用难过,不用可怜我,自离家所有的故事都是自己选择,还好没交白卷,任命运摆弄我,我只是不太会做选择题而已,而且说不定下一张试卷更简单呢

写这封遗书前,夏凯旋的网恋男友葛某曾因为分手纠纷,把她的隐私照片和视频发到网络上。“16分钟视频V我你懂的”至今仍在各个和她有关的帖子里出现。擦边女、福利姬、女菩萨……诸多暧昧的标签贴在她身上。

对她而言,这是又一场“社会性死亡”。

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在2021年10月21日就以传播淫秽物品罪,判处葛某有期徒刑八个月。

“他牢都坐完出来了,我还在承受视频泄露的后果。”夏凯旋说,虎牙的诉讼叠加隐私视频事件的影响,她连续被多个漫展“封杀”——不但去不了上海、重庆的漫展,连“去徐州这种小小的小小的地方”,也不可以。

在被徐州漫展拒绝之后,她在微博上发布了那则遗书,关机失联。

朋友们报了警。南屿翻出一个她的苹果备用机,发现了她的位置。2月5日上午,夏凯旋在徐州一座江边废楼的角落里被发现,已经冻得僵硬。

她是真的绝望?还是自导自演了一幕荒诞剧?人们至今争论不休。无论如何,她活了下来。在派出所做完笔录,离开时,南屿带着她与警官在门口合影。

那个派出所叫——新生派出所。

回程后,夏凯旋在微博后台发现:很多人试图在那个自杀未遂的夜晚打捞她。他们说,要带她去吃好吃的,要带她去逛家乡的景点,要给她订好看的花……

这些善意拯救了她。很快,一度觉得自己“没有出路”的夏凯旋找到了新的出路。

“那时候网上流行‘卧底’摆摊的视频,我觉得有意思,就想跟风做一个。”她看了一圈,觉得开煎饼摊最适合自己。因为没有油烟,不伤皮肤。

她果断花4000多元去一家职业技术学校报了班。一个多月后,她拿回了一张:摊煎饼果子技术结业证书。

##07

7月27日是狗头萝莉在和丰创意广场的最后一个晚上。

她穿着黄色的短裙,肉色的静脉曲张袜悄悄露了出来。这一夜,她站立营业7个小时,喝水半杯,像往常一样,没有上过一次厕所。

她在宁波逗留了21天,除了眼睛麦粒肿中途休息过一次外,风雨无阻。 南屿拿着手机开始盘算当天的营业收入,流水一共3000多元,去掉成本,净收入只有300块左右。“赚钱的都是酸梅汤和拍立得,卖饼完全不赚,甚至还亏。”他说道。

“可是我想不到比卖煎饼更好的事了!”夏凯旋又一次夸张地举起双手,满足地喟叹。

“原来我不用秀身材,不用贩卖性感,也能得到这么多的关注和喜欢!”

尽管很多人在一开始唱衰“煎饼狗子”,三个月过去,许多人开始感到被“打脸”——著名擦边网黄狗头萝莉,竟然能每天站上七八个小时,只摊煎饼,不开直播,也没带货。

“我很能吃苦的。”她有点骄傲,双手握拳歪着头,“我可是流水线上下来的人。”

凌晨两点半,“煎饼狗子”送走了最后一位顾客。夏凯旋第一次露出疲惫的神色,她决定要离开宁波了。一场台风正在慢慢靠近这座城市,但这并不是她离开的主要原因。

两天前,她像往日一样赴夜市出摊,远远看到队伍比前些日子短了许多。

“不能再待了。”她心想。

在我们数天的对话中,无数问题都曾翻来覆去提起,只有一个问题,她给出了前后不一样的答案。

“万一你不红了,要做什么呢?40、50、60岁的时候。”

之前她的答案是:“做个普普通通的煎饼摊老板。”

但此刻,她声音哑哑的,一边脱下腿上的静脉曲张袜,一边说:

“其实都是胡说八道。我没有想过以后。”

“我知道我现在是最高点了,我能做的,只是拼命延缓掉落的速度和角度。”

凌晨3点半,夏凯旋举着“没有饼了”的牌子,在宁波的摊位前拍下告别视频。她即将奔赴另一个城市。微博里,网友追问她:狗头,你下一站去哪里?

图片

我曾问过狗头萝莉的下一站。她说她将要走遍全中国,但唯一回不去的地方是故乡,“我没法想象我爸妈突然出现在我摊子前,然后我妈似笑非笑看着我的样子。”

“天啊,简直是修罗场。”她双手捂着嘴,“哈哈”笑起来。

很快,人们在洛阳的洛城中街再次看见“煎饼狗子”的踪影。涌来的粉丝再次里三层外三层,紧紧拥住她。她创下今年五月以来的单日开摊记录,8月6日这一天,狗头萝莉连续工作超过12个小时,摊了240个饼,营业到凌晨六点。

网友探店拍下她摊饼的视频,很容易点赞过万。视频里,她穿着紧紧裹住身体的店服、汉服或旗袍,画着精致的妆容,微笑、摊饼、合影。她像小狗一样略带无辜地瞪大眼睛,用夹子音送别光顾的客人们:

“要一直一直喜欢我喔。”她说。

按:约“嘴友”是如今日益贫困的年轻人在生存压力和求偶本能之间的一种消极逃避和妥协,其行为无助于改善这些年轻人的生存困境,反而和传统的卖淫一样会传播各种各样的传染病。故而请批判阅读本文。

最近,一项独特的「交友行动」在年轻人中流行起来。

这是一种只接吻,不恋爱,也不睡觉的朋友关系,纯粹却不单纯。

对上「找嘴友」的暗号,你就能收获几小时无负担的亲密体验。

抱着一半想探究,一半想打啵儿的心态,我们的编辑大红红,加入这场行动,找了个嘴友。

以下,是她的经历和发现。

展开全文

作为一个日常网上冲浪、寻找选题的新媒体编辑,我的小红书、微博,最近几乎都被满屏的“kisskiss”占领。

无数年轻人大方地公开自己的坐标和身材指标,在线征「嘴友」。

需求明确又直给,仿佛撒下饵后,焦急等待陌生人上钩的渔夫。

这唤起了我体内对肌肤亲密接触的渴望,同时又带来了更多疑惑——

真的会有人只想止步于亲亲吗?打啵儿的魔力,到底是什么?

作为一个完全享受独处生活的女性,我能理解这背后的动机。

就像曾经流行过的只睡不做的“素炮”一样,以低成本、更安全的方式,满足对亲密接触的需求。

同时,又能免于复杂的恋爱程序,似乎是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在消费降级的当下,我们对亲密关系的渴望也在降级。

不需要付出高昂的磨合代价,也无须承担感情的消磨。

于是,我决定约个嘴友试试。

有了这个想法后,我就去做了功课,想看看大家如何来吸引“嘴友”的关注。

有人想用亲嘴治感冒,不过是一些诡计多端的小把戏罢了;

有人异想天开,想要用接吻来“减肥”,利用唾液来交换易瘦体质,差点把我忽悠住;

还有人似乎想找个“旅友”,势必要亲遍祖国大好河山。

我翻遍了手机上所有的社交软件,试图找到一个独属于“嘴友”的社群,在豆瓣上偶然看到一个名为“当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吻”的情感小组。

始于2008年,但如今组长已经注销。

里面的帖子寥寥无几,大多是几年前的了,仿佛宣布这场集体浪漫行动的失败。

看来,我需要主动出击了。

我打开了微博,快速敲下几行经过夸张修饰的文字,便于钓鱼。

附上定位,打开同城显示,最后发送。

就这样,我的私信里,陆续跳出了几个男人。

有的也是闻所未闻,甚至求教于我。

我看这可不行啊,我得找个有经验的,懂得一些分寸和规则的。

Z在此时出现在我的视野。他曾经在今年7月份时,约过一次嘴友,当时我就决定了,就他了!

我们互换了微信,具体聊了聊约见面的事。

在多数人眼里,「找嘴友」仍旧属于一种有伤风化的行为。

在另一些人看来,这是一种既进步又封建的拧巴行为,无异于在性自由的草原上,竖起一块「禁止入内」的标牌。

但Z给我的感觉是,他把“亲吻”这件事看得重要而必要。

虽然嘴友的目的明确,但他也没有直奔主题,而是安排了一场约会。

Z找了一个可以先喝一杯聊天的地方,地处热闹的商圈。

还会事先询问我喜欢的亲亲风格,确保不会让我讨厌。

我们还询问了彼此的身高,还交换了喜欢的异性穿搭风格,为这个嘴友之夜做足了准备。

在清吧,我们玩了几把小游戏,开始聊天。

我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如果吻到起了生理反应怎么办?

他说,确实出现过这种情况,但不走肾是他做嘴友的原则,即使有了生理反应,也不会做什么的。

我还是有点存疑,不过安心了不少。

浅喝了一杯后,我们打算转场去干正事了!

关于场地,既要保证私密性,又要保证女生的安全,于是我们就选择了私人影院。

私人影院还有一个好处是,很有氛围感,即使把灯全关了,占了整面墙的大屏幕是个很好的照明灯,不亮不暗,刚刚好。

安顿好之后,我们并排坐下,选了个最近新出的爱情片,靠在一起边聊边看。

当看到有亲热镜头时,我们同时回头,然后自然而然吻了下去。

吻到动情处,自然会有些身体触碰。

但Z依旧保持着当初跟我说的那样,拿捏好分寸。所有的亲吻范围,仅限于肩部以上。

电影结束后,没有过多的缠绵,我们站在路边,最后一个吻落下,相继坐上回家的车。

第二天,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圈子,保持着低频的联系。

总的来说,这场短暂的「嘴友奔现」,给我留下了很美好的印象。

这让我想起以爱为思想基础的哲学家乔治·巴塔耶,对「接吻」的极高评价:

爱情和情欲之间存在着一个断层,它们一个属于柏拉图式的精神,另一个属于卡萨诺瓦式的肉体;

而接吻,弥补了精神和肉体之间的断层,它是纯爱的象征,却又不失身体的欲望。

它是个纯粹的瞬间,无关双方的身份、地位、性别、过去与未来,在此时此刻发生,又在此时此刻结束。

或许正是因为接吻的美好和纯粹,嘴友不断变换着名号,成了一种周而复始的流行。

我发现10年前,百度贴吧早有“吻友吧”。

在那个年代,它还只是小圈层的狂欢,时至今日也只有100多位关注,200多个帖子,很容易就翻到头。

最早公开流行约嘴友的地方,是从不缺奇葩新闻的岛国日本。

据说12%的中学生,都拥有纯粹接吻的朋友关系,主要目的是为了磨练吻技。

这种长期保持纯洁接吻的朋友关系,在日本新时代女性中也蔚为流行,她们觉得这种关系像精神恋爱般浪漫。

其实类似于“吻友”的关系还有很多,比如“睡友”。

2016年的一档日本节目,对年轻人之间流行起来的陪睡朋友做了调查,他们还具体观察了一对睡友的夜晚是如何度过的,发现还真的就是单纯的睡觉而已。

这对睡友双双表示,如果有肉体关系就要负责,要变成恋人,这样就不能轻轻松松地一起度过了。

多数人觉得,这种关系给人可以随时抽离的安全感,又能填满空白零碎时间。

比嘴友更流行的,或许是年轻人日益增长的压抑和孤独。

大多数的人工作日会正常工作,下班还能和同事一起聚餐,但一到周末,突然不知如何支配,就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躺了两天,又接着去上班。

一切都能在线上完成的快节奏生活,似乎少了些现实生活的充实感,更少了些慢慢了解另一个人的精力。

但每个人又不是立地成佛,依旧需要来自异性的陪伴。

Z说,自己需要几个小时的情感陪伴,但又无力且无暇恋爱:“如果我没有信心投入很多时间成本,去经营一段恋爱,那必是无疾而终。”

许多人都在说,确定关系前的朦胧暧昧,是整个恋爱阶段最美好的事。

在我看来,嘴友更像是对恋爱前奏的不断练习,是亲密关系平替之一。

它也确实是一种逃避,不愿接纳一段需要责任的关系。

但生活里有太多压力,逃避一次也没什么错。

对嘴友们来说,在情感补给站完成一次充能,续航成功后,就拥有了有面对第二天的能量。

正如《吻的历史》中写到的那样:

「因为有了吻,我们更懂得包容,能够在社会生活中接受开放的性。或许,吻已经不再与反抗、逾矩画上等号,而是一种我们可以享受的浪漫行为。」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我还是建议大家多多注意嘴友的筛选:

▌可以向对方要照片,因为双方都在找嘴友,所以算不上冒犯;

▌见面的地点尽量和住址保持一定距离,且在人多的地方,住址可以模煳地说出所在区域即可;

▌明确和对方事先说明自己的原则,不能接受的行为等等;

▌即使是喝酒聊天,也不要喝上头,微醺即可停止;

▌接吻地点不要在过于私密和隔音的空间,例如酒店、对方家里、偏僻的小巷等;

▌吻同样有健康风险。一次接吻可传播8000万个细菌,其中包括了有害细菌,比如幽门螺旋杆菌。如果有洁癖或是担忧,建议不要约嘴友。

人们的生活方式本就不止一种。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我的体验好,但并不等同于它是绝对的正确。

对于约嘴友,我只展示,并不是在向大家推荐这种生活方式。

如果你恰好需要这样一次充电,不要害怕,前期做好筛选,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你拒绝甚至厌恶它,无需追赶流行,但也不必急于审判他人。

整理者:这是一个奇怪的时代,青年男女没有忘记他们的本能,依然渴望着与异性的亲密关系。但他们却视真实的异性为仇敌,只在虚拟的作品中“找糖”。

展开全文

刚刚过去的520,是阿熏近期最开心的一天。

临近中午,“男友”带了一束白玫瑰,开着帕萨特来到阿熏家楼下,接她去吃午餐。

一切都如此浪漫,只不过,这位名为“陆沉”的男友,是阿熏付费找来的,更准确的说,是付费请女生扮演的。而“陆沉”,则是她正在玩的一款女性向游戏中的角色,用圈内人的话来说,是阿熏的纸片人老公。

这种受顾客委托,扮演特定人物与顾客相处的消费,被称为“委托cos”。当下,不少沉迷纸片人的年轻女孩,选择通过“委托cos”的形式,与自己的二次元老公来一场“限时”约会。

委托cos提供的究竟是何种体验?“买卖双方”又抱着什么样的心理完成一次线下交易?

如是生活找到几位女孩,想要了解她们口中的“跨次元爱情”。

纸片人老公,走进三次元

阿熏永远记得,第一次线下委托,coser站在地铁口等自己的模样,“感觉另一个次元的人跨越了时光,终于来到我身边”。

去年秋天,她通过豆瓣帖子,接触到“线下委托”的概念。发帖人描述道,“一场毕生难忘的体验”“有小鹿乱撞的感觉”。这样的形容,让阿熏的好奇心无法压抑地冒出来。她很快决定,自己也找个线下委托试试。

“因为我真的很寂寞,也真的很好奇。”

阿熏刚毕业一年,在事业单位工作,和同事们有着不小的年龄差距。她难以加入同事们的闲聊,两个小时的午休长得有些难捱,于是下载了《光与夜之恋》(以下简称“光夜”),“本来是想打发时间,结果沉迷了。”

起初,阿熏不懂“为什么有人花钱买纸片”,直到有次她在单位受了委屈,回家路上刷游戏剧情时,耳机里传来低沉的男声,“兔子小姐,怎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那一刻,觉得是有人在关心我的。”

原本鲜少氪金的阿熏成了“无情的抽卡机器”,反反复复地听卡面剧情语音。“知道有coser能接线下委托后,我就心动了。”

游戏剧情已经被设定好,线下委托却不是。阿熏很好奇,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陆沉”,他会是什么样子,又如何与自己相处。

“我在单位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吃饭逛街,所以很想体验一下,有人陪我玩,关心我的感觉。”

根据豆瓣帖子的“教程”,阿熏在闲鱼看中几位提供线下委托服务的coser。但是,她看着coser们在详情页列出的一长串“可出角色”,总觉得有“流水线作业”的感觉。

“其实单看照片还是挺还原的,但能出这么多角色,感觉更多是形似吧。我希望能找到一个了解陆沉,最好自己也是玩家的coser来接我的委托。” 舍弃了闲鱼,阿熏又在超话里“蹲”了很久,终于得偿所愿。对方和她一样,是个陆推(即喜欢陆沉的玩家)。

“她说可以叫她小六。”添加微信后,阿熏和小六确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我让她称呼我兔子小姐,最好以陆沉的口吻和我说话,如果做不到也不强求。必须要有的是,戴金丝细框眼镜,穿西装,打酒红色领带。”

小六比阿熏小一些,还是在校学生。做线下委托不只是为了赚钱,也“好奇自己能不能扮演好另一个人”。

两人一起去了游乐园,车费自理,门票以及当日开支由阿熏承担。此外,阿熏支付小六30元/小时的委托费。

回忆起这场包括吃饭在内,花费800多元的游乐园之旅,阿熏觉得,像做梦一样。

她很满意小六的造型还原程度,在游乐园的互动细节,也让她“心跳加速”:

游乐园的石子路不太平,小六扶她时会绅士手,这和她想象中的陆沉一模一样;说话前,小六会先推一下眼镜,然后看着她的眼睛开口,“她一这样,我就疯狂心跳,根本不敢看她”。

一起坐过山车,阿熏忍不住大声尖叫,小六却不会。她能感觉到小六手臂绷紧,“但就是没出声,我觉得陆沉就会是这样”。从过山车下来,小六还不忘夸夸她,“兔子小姐真勇敢”。

温柔之外,陆沉也“有点腹黑,甚至颇具压迫感”。尽管说不出具体的场景和举止,但阿熏觉得,相处期间,小六恰到好处地呈现出陆沉的这一面。因此,分别时,除了约定好的费用,阿熏另转了一个红包。

“不过小六没收,她说,兔子小姐已经让我得到很多了。”说完这句话,小六揉了揉阿熏的头,说过再见,转身向地铁站走去。

“像在拍电视剧,拍到大结局,板一打灯一亮,一切又回到现实。”

良好的线下委托体验,让阿熏有些上瘾。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我太害羞了,没能开口和小六拍一张合照吧。”

可惜的是,小六准备考研,忙于学业,不再接线下委托。阿熏后来约到的coser,价格更贵(50元一小时)不说,也没有小六那般“打破次元壁”的感觉。

“可能是‘初恋情结’。也可能线下委托火了以后,入行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连剧情都不熟悉就跑来接委托,我觉得很不可。”

尽管无法复刻初体验,但压力较大或工作不顺心时,线下委托依旧是阿熏最好的安慰剂,“毕竟我花了钱,对方比较照顾我的心情,也会哄我。所以,哪怕有些ooc(Out Of Character,即与设定不符),但总体体验还是很好的。”

做一天“理想恋人”

“线下委托,就像陪单主做一场和理想恋人约会的梦。”coser小西这样形容自己的工作。

或许是为了强化沉浸感,乙游男主的设定多为现实生活中能够找到对照的角色,如总裁、警察、侦探、律师等。乍一看,他们的造型较为常见、不算繁复,但想要打破次元壁,却也并不容易。

身高是第一关。根据官方设定,乙游男主的身高大多在180cm之上,为了还原,也为了“身高差”,coser们通常会垫增高垫、穿厚底鞋。小西的身高有173cm,她很庆幸,“我不用太费力,就能垫到一米八”。

妆发造型,同样要花不少心思。因为买来的假发不尽人意,“有的太假,有的不服帖”,为了更好地还原角色,小西在B站找了教程,学习如何打理假发,修剪刘海、贴发缝、做造型……全都不在话下。 

“我跟着视频学了挺久,不过感觉自己还是很有天赋的,改出来的假毛都很不错。”

小西形容自己是“老二次元了”,之前也经常cos自己喜欢的角色。去年年底,她在朋友的介绍下,接触到“线上委托”。 线上委托,即coser根据单主的需求cos角色,做出指定动作拍照,或与单主视频聊天。“比如单主喜欢夏鸣星,希望小夏可以举着牌子说爱她,那我就会扮成小夏,举一个写着‘我爱你’的牌子,拍照给她。”

“做了一阵子线上,朋友说,也可以试试线下委托。我想了想,感觉能面对面地接触单主也很有意思,后边就开始接线下委托了”。她在自己的账号后加上了“接委托版”的后缀,并在置顶笔记中写明了自己的身高、接单费用、空闲时间等信息。

得益于此前积累的经验,小西“转型”并不困难。她目前还在读书,并不依赖委托赚钱,佛系接单,“到目前为止,五月已经接了8单,完成了2单”。

出的角色大多是她比较熟悉的,比如《光夜》中的夏鸣星和萧逸、Vtuber luca(虚拟主播)等。即便了解角色,小西还是会认真准备,“委托日期的前几天,会再看看直播、过过剧情,要给单主好的体验”。

见面时,小西会提前到一会儿,“哪有让女孩子等的道理”。即使地铁口人来人往,她还是能够凭借小配饰和约定的暗号认出单主,“我会小跑过去抱住她,说‘终于见到你了’,然后把小礼物递给她。”

有些单主会指定礼物,如果单主没有要求,小西会认真写一封手写信,再附上一条手链,“约会就是要有礼物啊”。

小西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委托时的单主。刚见面时,两个人都很害羞,打车去目的地,“座位中间隔了个太平洋”。或许是从分享午饭开始,局促的两个人慢慢放松下来,可以牵着手逛街,也会分享同一根签子上的草莓。

“她把草莓递过来的时候,可能是想我接过签子,但我就着她的手,直接把草莓吃掉了。”小西补充,“这样做也没什么奇怪的,那一刻我不是小西,是她的爱人。”

和单主外出约会,顶着假发的小西难免会被路人打量,尤其是在地铁上。但她并不在意,“我本身就是不在乎外界评价的类型,而且线下委托时,我是以角色的身份和单主约会,我们就是普通情侣,没什么好尴尬的。”

比起异样的眼光,小西更在意单主的情绪。

她回忆起第一次委托的最后时刻,“约会快结束的时候,我抱住单主和她说再见,她眼眶红红的,不说话,看起来很难过。有一种从旁观者视角,看到单主和爱人告别的感觉。”

与单主分别时,小西会给她们一个长长的拥抱,叮嘱单主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在她看来,这个动作充满了仪式感,也像是关闭次元大门的咒语。

不过,“也并非所有委托都是恋爱向”。小西补充,虽然许多人会觉得,线下委托相当于找“一日恋人”,但也有把角色视为孩子或弟弟的“妈粉”消费,比如《光夜》的夏鸣星就有不少妈粉,“这类委托,陪单主一起玩就可以了。”

至于委托结束后如何和单主相处,coser们各有想法。

小西觉得,即使委托结束,不以角色的身份出现,也可以和单主做朋友。她会和单主聊天,偶尔分享日常,只是这一次,她的身份是大学生小西,而不再是理想男友。

“哪有爱情不受伤”

浏览线下委托相关内容,不难发现,这届女生,只愿意找同性约会。单主和coser们发布的笔记或视频中,会注明“只找女生”,还会加粗或加上几个感叹号,以示强调。

男coser阿城坦言,眼看线下委托爆火,也动过“做一日男友”的念头,甚至拜托女友给自己科普一番,了解几款热门乙游的剧情走向和男主人设。但他发布的帖子几乎无人问津,即便有留言,也是语气不甚友好的,“男宝别蹭”。

女孩们的警惕,首先是出于安全考虑。

“本质是和陌生人线下见面,怎么想都是同性比较安全”,几位单主和coser想法一致。

“我承认,比如身高,男coser扮乙游男主肯定更贴。但线下委托和出cos不一样,是线下约会的性质。原本陌生的一男一女,一起玩一天,总觉得太不安全了。”阿熏说。

而且,女生往往更细心,体验自然也会更好。“比如穿高跟鞋上下楼,coser们都会扶一下,还会关心你走路久了累不累。如果大姨妈来了,她们也会在点单时问你,要不要喝点热的。”

不过,约过几次线下委托后,柠宁决定,不再“花钱买爱情”。

“接委托的coser变多了”,柠宁吐槽,许多云玩家入局,有些人对角色并不了解,仅凭着刻板印象,就想扮演二次元老公。

“我喜欢齐司礼,游戏前几章,他确实有点嘴臭,还有pua我的嫌疑。但随着剧情推进,狐狸很温柔了,但我约的coser还是延续最初的人设。”

“当时真的很生气,跟她讲‘别和我说话,做哑巴男友算了’。那单的委托费我也没全结,她还在小圈子里挂过我。”

不同于普通cos,线下委托基于对角色的爱,单主的需求通常会更具体。有些单主不仅会看coser的超话等级,还会看氪条(即游戏累计充值金额)。

也正是因为爱,甚至存在“假戏真做”的可能。

关于这点,小西并不担心,“单主喜欢的是角色,我并不是那个角色本身”。尽管分别时,单主们会很难过,有些单主甚至会哭,但她觉得,那些眼泪并非为她而流,而是暂时的“移情”。

社交平台上,也有不少单主分享自己的“戒断反应”,而当下的不舍,往往会被时间抚平。

不过,感情并不是一直听从于理性。柠宁的朋友对coser“过度上头”,是她不愿再找线下委托的另一个原因。

柠宁的朋友生落落还在读大学,也是一位乙游玩家,她一度沉迷线下委托,“频率高达两周一次”,而后,喜欢上了扮演纸片人男友的女生。

“那个coser神态语气什么的都很还原,虽然名气不是很大,但找她的玩家还挺多的。”为了成为“最不一样的存在”,落落开始在委托之余,时不时地请奶茶、发红包,给coser送礼物。

“感觉她们那个圈子里,几个单主都是这样的,暗自较劲,看谁花钱更多。”只是,疯狂花钱的落落或许说不清,自己喜欢的,到底是纸片老公,还是扮演老公的那个人。

“她的生活费根本经不住这么花,还找我们借过,后来因为信用卡套现还是怎样,被人打电话到家里,现在家人管得很严,我也挺久没联系到她了。”

朋友的故事让柠宁心有戚戚,她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在某次线下委托中“沦陷”。

“怎么说呢?线下委托火了以后,有些人可能只是想体验一下,主要是为了发朋友圈。但我们这类经常复购的,可能比较寂寞又缺爱吧,所以我也不知道,如果有的coser很还原我推(自己喜欢的角色),我会不会走上朋友的老路。”

00后甚至10后走上社交舞台后,许多新的消费方式应运而生。而究其内核,不过是一代人有人一代人的造梦方式罢了。总有人会醒来,也总有人愿意再梦一场:

5月21日的约会中,小西扮作夏鸣星的模样,陪单主试了婚纱。她单膝跪地,亲吻单主的手背,为她织就一场绚丽的梦,“谁说二次元的爱情不能照进现实了?”

(文中均为化名)

整理者:大萧条的时代正在到来,是墨守陈规,被动应对,还是主动出击,打破常识呢?

展开全文

任何行业,蛋糕不断做大,从业者工资稳定增长,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基础。

然而种种信号显示,当下普通人面临的生存处境越来越艰难了,我们正在迎来全面降薪时代。

把近段时间发生的几件事合在一起看,很难让人不悲观。

第一便是网约车饱和。

4月以来,广东东莞、山东济南、四川遂宁、湖南长沙、海南三亚等十余城市发布网约车市场运力饱和预警,提醒年轻人网约车已经过了“好赚”时代,不宜盲目入行。

交通运输部数据显示,2020年底,全国共发放网约车驾驶员证289.1万本、车辆运输证112万本。2020年12月,网约车监管信息交互平台共收到订单信息8.1亿单。而2023年4月底,各地共发放网约车驾驶员证540.6万本、车辆运输证230.0万本,4月份共收到订单信息7.06亿单。

2年零4个月,全国网约车驾驶员新增251.5万人,车辆新增118万辆,但订单却减少了1.04亿。这是典型的“僧多粥少”,其结果是网约车司机收入大幅下降。

以东莞为例,今年4月份,单车日均订单量减少到不足10单,15单日均营收只有320元,2022年10单营收就超过400元了。

开网约车月入过万就更难了,在广州早7晚10,一天的纯收入也只有400元左右,一个月一天不休也才勉强挣一万二。用有4年网约车经验的王师傅的话说,我们都是拿命在开车,这种跑法不知道身体还能扛几年。

虽然该行业已经卷成麻花,每单利润大幅下降,司机收入锐减,但仍然无法阻挡新司机入行:今年1-4月,新核发网约车驾驶员证31.6万本,其中,4月17.7万本,增速进一步加快。

关于网约车司机,有调查显示,7成是专职,另外3成是兼职,而兼职司机大多数是失业后临时过渡。像今年这种行情,新增的司机多数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但偏偏又遭遇失业的年轻人和中年人。

数据显示,2022年居民部门在交通通信的平均支出是3195元,增加13%。另2022出行报告显示,网约车市场规模突破2500亿,且近六成用户打车频次增加。

问题来了,网约车行业还在稳步增长,钱到底被谁赚走了呢?

平台经济,本就是靠资本蛮力发展起来的,所以最后的利润势必都会流向头部资本。不管行业如何内卷,本质上最后受伤的都是司机和乘客。

第二,外卖员暴增。

和网约车平台一样,外卖行业也大量接纳了失业人员。事实上,当下外卖行业“僧多粥少”的处境,远比网约车更严重。

3月份网络上流传的“外卖员首次招满”的说法虽然不合实际,但这两年外卖员暴增却是真。2022年美团一家平台骑手新增97万,增幅高达18.4%。

另外,美团2020年发布的骑手学历调查数据显示,大专及以上学历占比高达24.7%,照此计算,2022年美团一个平台新增大学生外卖骑手就高达24万。

对于高人员流动的骑手行业,招满的状态永远是暂时的。但平台却会根据订单增减情况,调整配送单价。据悉,美团外卖从去年每单9元已降到6元,今年年初降到5元,五一后很多地方已经降到4元,部分跑单奖励也取消了。

一边是不断涌入的新骑手,另一边则是进入淡季的外卖行业,此消彼长的结果只能是“僧多粥少”,网络上“找不到工作就去跑外卖”、“送外卖轻松过万”等说法,也被现实击得粉碎。

跑外卖为什么越来越难赚钱了?一是供不应求,人比单多;二是外卖需求早已被开发完毕。2022年中国在线外卖市场规模增长率为19.80%,距2018年、2019年的55.05%、35.97%都相差甚远。

五一前后,外卖骑手的收入更是断崖式下跌。有人介绍,自己做了7年众包,骑手账号等级已升至最高,但现在每天的收入也只有100元左右,不及往年半天。

也有人表示,往年淡季里自己在午高峰最多可接12单,大包小包地挂满电动车,现在只有4、5单左右。

外卖骑手暴增,一方面和产业结构调整,企业订单流失,用工减少,很多行业都在裁员收缩有关。

以地产行业为例,据可研智库数据,2019-2022年三年时间,地产开发从业人员减少了40万,地产开发上下游产业减少约600万个岗位。2022年是百强地产减员最多的一年,大概85%的百强房企都在精简人员,裁员总量超过10万人。

与此同时,减薪也成为不少房企面对行业困境时的必备动作。数据显示,2022年降薪百强房企中,有72家降薪幅度超过30%,22家超过40%,6家超过50%。

另一方面和大学毕业生激增有关,前面数据说到了,每5个外卖员中有一个是大学生。那么大学生为什么如此热衷于送外卖呢?

这是我们接下来要说的第三件事:青年失业率已经飙升至20.4%。

5月17日,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显示,今年4月,16-24岁劳动调查失业率为20.4%,比上月上升0.8个百分点,创2018年有该统计数据以来的新高。

有人会说,这个年龄段的人不都是在读书吗?统计这个指标有何意义?失业的前提是先就业,所以这个指标并不包括在读书的学生。也就是说,它反映的是已就业年轻人的失业情况。

再科普一下,世界上多数国家一般采用两种失业统计方法,一是行政登记失业率,二是劳动力抽样调查失业率。我们采用的是前者,也就是说,公布的失业率和真实失业率有很大偏差。

说个很多人不知道的事,08年12月中科院通过抽样调查,得出城镇失业率攀升到9.4%了,已超过7%的国际警戒线,但人保部公布的数据只有4.2%。

有人说,没必要按着这个数据一顿锤,现在的00后家境普遍优渥,就业没那么迫切,没合适工作自然不会将就,他们不像80后、90后,没工作家里会崩。

我不这么认为,我反倒觉得,青年失业率飙升本质上是整个社会体系迎来了“降薪”,更是就业降级的体现。

去年以来,大厂、大公司都在降薪、裁员、缩招,这些企业向社会输送的人才,都去哪了?顶着大厂工作经验的,去中小型企业内卷了,而中小型企业被裁的员工,又去了更小的或新创企业内卷了,一层一层向下竞争。其结果是,整体降薪,且青年失业率一路上升。

前些年,大公司都喜欢培养应届生,现在情况完全变了,企业首要任务是提高利润、优化资产负债表,开源节流。尤其是在招聘时,更会优先考虑性价比——在用工成本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企业更愿意招立刻就能上手的老员工,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应届毕业生,找工作自然更难。

大家记住,艰难时期,所有企业首先考虑的是自保,裁员也不是因为你技术不好,而是因为你太贵,而社会上恰好有大把技术更好又便宜的人才。学历贬值、自愿内卷,就是这么来的。

那为什么很多工厂还招不到人?核心是岗位和人员不匹配,不匹配来源于两方面,一是专业型人才严重缺失,二是人家瞧不上这个工作。

综上所述,不管是网约车饱和还是外卖员暴增,亦或是青年失业率飙升,都说明了一个现实问题:多数普通人面临较大的生存压力。

这点大家应该有共识,今年以来,大部分居民家庭的收入是原地踏步或者减少的,即降薪时代来袭。

再加上全国80%的家庭都被房地产绑架了——砸锅卖铁买房,实际上是透支了未来三十年的消费能力。

这种情况显然是支撑不起消费市场的,因为收入和收入的预期才是消费的基础。口袋里没钱,怎么敢消费呢?难道吃了上顿不顾下顿?更何况,多数家庭还有房贷要还,孩子要养,老人要照顾。

最关键的问题来了,如何才能让收入快速增长起来呢?这是解决当下所以矛盾的焦点。正如文章开头所言,很多人可能面临房贷高,孩子教育投入大,家里人生病等各种问题,但如果自己公司的蛋糕还在做大,工资收入还在上升,这些问题还是可能解决的。否则就只能各种问题累积爆发,最后造成家庭破产。

过去半年,国家层面一直在寻求解决办法,从扶持民营企业,到以工代赈,再到救房地产,还有加大基建投资,各种手段都用了,效果不咋理想。

个人觉得,这是大势使然,全球经济衰退,我们也很难独善其身,这是必然要经历的阵痛,无解。这种背景下,帮助民众守住生存成本边界线,是头等大事。从收入降低到万物飞涨,我们正身处一个奇怪的时代,对于多数人来说,顺应时代变化,不要被动应对,才是抵御未知风险的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