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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一个月,周齐总是在半夜惊醒。他的手指无意识地颤抖,害怕睁眼就会看到五六个家长,套着白色T恤、黑色束脚裤,再普通不过的衣着,手里握着绑人的绳子,“我会不会再次被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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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个惊恐的孩子,但他已经37岁。2008年,周齐被父母送入临沂网戒中心,他只在里面待了四个月,但之后16年,在网戒中心的每一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遭受的每一次电击,都反复攫住了他——即使网戒中心早已关停,始作俑者杨永信销声匿迹,父母垂垂老矣,再没有压制他的力量和权力。他的人生由此分成了两半:那一天到来之前的日子,以及之后几乎摧毁一切的痛苦。

所有人的生活都一直向前,只有他被困在原地。一年前,他再次出现在网络上,作为网戒中心的受害者,他报警,联络其他受害者,希望能追究始作俑者的责任,他无法入眠超过四小时,醒来就打开手机,看看是否收到法院有关“起诉杨永信一案”的最新回复,他反复的希望又失望,“这个案究竟立不立呢?”

我在杭州见到了周齐。去年他与所有家人亲戚断联,独自住在郊区的农村,地图上找不到具体的点位,只能导航到附近的小超市,等他来接我。他穿了一身黑,身材瘦削,胡须茂密地攀上脸颊,透着一种长久不见光的憔悴。

我们走进他租住的农民房,靠门的地上摊着一副由几块长条铁架拼凑而成的床骨,上面铺着一床薄薄的褥子——这原本是网上购买的床架,在一条床腿崩坏之后,周齐直接拆掉了四个床腿,“就直接睡地上呗”。白色的瓷砖地面,满是分散的小黑点,他说,这是两天一条烟的后果,擦不干净。他向我展示了一包装盒打火机,粗略看过去还剩十多个,“拼多多上买的,一大盒就几块钱。”

白墙已经脱了几层皮,碎渣随机掉落,靠窗户的一侧是书桌,摆着这个小屋里或许最值钱的东西,一台电脑。

来到杭州,最初周齐抱着重启人生的愿望。他先去食品厂应聘了装卸工,工作内容是把约100斤的糖叠起来,干了几天被辞了,“老板嫌我力气小”。后来打听租房中介,“没有底薪只有提成”,他直接走了。他还去了保健品公司应聘销售,很像传销,老板给电话号码,他负责加微信推销,听完要求他又离开了。现在周齐每月底还有网贷要还——App上的便捷借款,点一次到账一千,他好奇尽头在哪里,一直点到了15000。他不敢再点了。

所有的钱都花光之后,周齐开始学习给自己做饭,第一次炒菜时,油和火候没把控好,锅里冒出浓烟,房东惊吓地给他发消息,“后面着火了吗?”

我见到他时,周齐已经好几天没吃一口饭,饿了就喝水,再不济吃一片减肥药——在某网购平台花6元购入,他说效果显著。

周齐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他特别容易困,但很难入眠,有时一天睡个四五次,睡不着的时候,他常常哭泣,不知道人生怎么落到这个境地。

她忘记了发生的一切,只有她的儿子留在了那里

周齐永远难忘第一次被电击的感觉,他被架上黑床,7个人按着身体,嘴里塞进一个木头做的筒状牙套,电极片一挪开,周齐对工作人员说:“你让我自杀吧。”而对方拿着电极片,“现在才电了20秒,还有3600秒。”

往后十六年,恐惧如附骨之疽,只要闭上双眼,他总能想起那双把在头上的手,贴在额间的电极片,电流穿过大脑时那片莹莹的蓝海。

临沂四院全名为临沂市第四人民医院,2006年成立“网络成瘾戒治中心”,杨永信担任主任,开启了13号室的电击疗法,他被许多家长奉为救世主。2009年,央视新闻调查栏目推出《网瘾之戒》,提到网戒中心使用的电休克治疗仪,属于未合规仪器,最高三十多伏的电流通过人体,已是人体能承受的极限。在众多媒体舆论的质疑中,中心据说更换了合规电疗仪器,但从未停止收治“网瘾病人”。直到十年后,临沂市卫计委向新华社回应称,“网戒中心”于2016年8月取消,此后不再收治网瘾人员。

临沂网戒中心邀请家长24小时陪伴,名为“促进沟通”,如今可以想见其中规避风险的用意。周齐记得母亲林佩目送他进入13号室。第一次结束后,他出门直接给林佩跪下,母亲脸上有着惊叹的笑意。第二次,母亲提前买了饭,在门口等他一起吃,周齐试图从母亲眼里挖掘一点心疼,但他没有找到。

除了电击,周齐大多时间都在上课。课程围绕“孝”字设置,包括学习《孝经》、念书和实操并行。周齐在肚子里揣过东西,体验一天做母亲的感觉;也和母亲一起跑过两人三足的游戏;中心不允许父母随意打骂孩子,所有人都在歌颂父母的伟大。出院前三周,中心要求他睡前做两三百个“朝拜”,母亲在旁监督,做完头和膝盖都磕破了。有一次周齐下跪时哭得轻了,母亲举报他“感悟不深”,他又进了13号房。

为什么母亲在自己被电后总是笑?为什么她一点不心疼?后来许多年,周齐一直不能理解,他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直到我们相对而坐的此刻,他垂下头,双手无处安放,最后交叉护住自己的胃。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2021年,林佩罹患阿尔茨海默症,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丧失所有记忆,她忘记了网戒中心,忘记了发生的一切,只有她的儿子留在了那里。

我就是这么一条狗了

“那会儿我们着急,他老妈在电视上找到了这个临沂的中心,我就打电话去问,儿子爱玩游戏,每天就看电脑,还会打人,你们中心能不能戒?对方说行,那里都是这批人,几个疗程就能戒掉。我问他们有什么办法,他只说有办法,我们又实在没办法管得了他,能出点钱治好,人回到正常的轨道就行,对不对?”

我辗转联系到周齐的父亲周才林。他们一家是浙江余姚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人们普遍去外地谋生,村里人都做汽车配件生意,周才林和林佩在成都,周齐从小都由爷爷奶奶带大,只有假期时会接过去,但周才林给他的零花钱宽裕,读书也在学费昂贵的私立学校。直到成都的生意不顺,一家人重聚在余姚的老家。周才林不太记得周齐小时候的事情,等他意识到事情超出了掌控,周齐已经长大了。

“小时候没管着他(周齐),才这样叛逆。”2006年周齐大专辍学,随后两年,周才林没怎么见儿子出过门,每天都待在房间里摆弄电脑,没份正经工作,周才林找遍亲戚朋友咨询,去过各大精神病院询问“儿子有没有心理疾病?”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这一定有网瘾。”

夫妇两人为此想过各种方法,有激烈的也有荒唐的,比如他们带着周齐去求助神婆。早上四点,三人一起出发,神婆是一个普通的、五十多岁的女人,周才林急切地问,“他什么时候会听话不打游戏了?”神婆洒了一把香灰在白开水里,让周齐喝下,告诉他们,孩子慢慢就会好的。但孩子没有“好”,激烈的冲突于是无法避免,林佩曾闯进房间直接下跪,“我求求你不要再玩游戏了”;周才林喝完酒后,菜刀砍向电脑显示屏,裂了一条缝,他指着电脑说,“再玩断绝父子关系!”周齐直接搬出了家,没告诉任何人地址。

一个家庭的裂痕如此深重,似乎已经失去了相互理解的能力。对于周齐来说,他以一个留守儿童的身份长大,父亲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那是因为他并不在场。从中学开始,他就饱受校园霸凌,他发育得比较慢,瘦瘦小小的个子,于是常常挨揍。上铺用指甲划破了他的脸,血珠渗出来,原因是厕所只有一个洗漱池,周齐刷牙时挤了他;他走路慢了点挡住路,同班同学把他推到了墙上,直接掐住他的脖子。所谓“网瘾”,不过是一个内向自卑的小孩见到了全新的世界,“至少游戏里的人不会欺负我。”

但父母不理解这些,他还记得有一次,他拿了10元去网吧,玩了两三小时后回家,父亲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再后来,晾衣杆也打断了好几根。

送他去网戒中心。在当时,这大概是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决定,不过几个月而已,无人能想象它可以摧毁一个人的一生。

“他父母给我打电话,说周齐网瘾严重,托我叫他来山东,他们再找个理由去临沂,我那会儿哪知道网戒中心什么样?周齐在网络这块儿比我们脑子都好,很早就能赚钱,但可能父母眼里他每天只会玩电脑。我想着去中心待个两三天也无所谓,是不是?人家父母从小认识我,又拜托我了,我不可能拒绝呀?我就喊周齐来看我,没想到关了四个月。”

王磊是周齐三十多年的好友,当年也是他将周齐骗了过去。我通过电话联系上王磊,当年按照周齐父母的嘱咐打完电话后,他并不知道后续,只是过了几天突然接到电话,周齐打来的,“和我说他在网戒中心被电了,很疼。”

他曾去中心看望过周齐,刚踏进门,就看到几个小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父母的腿痛哭,“我脑子一懵,不会是找演员来给我们看的吧?”他困惑地看着小孩们撕心裂肺,家长们涕泗横流。王磊看见了混在人群中的周齐,周齐也看到他,眼神闪烁着一点惊讶和迟疑,快速转过头去,王磊意识到,“他不敢过来。”探望结束,王磊再次联系上周齐,是两年之后的事情。

后来他们还是好朋友,周齐没有怪过他,“那个时候他也就二十岁,我父母叫他喊我过去,那时谁不听父母的话呢?”

出来之后,周齐感觉自己脖子上拴了条链子,“我就是这么一条狗了。”早上七八点起床,晚上九点睡觉,给父母捏肩按脚,中心有过规定,如果没有遵循中心的生活模式,家长随时能再送他们进去。如果是“二偏”,待遇将完全不同,周齐见过太多反复被父母送进中心的人,同期最高有11次记录,他们很好识别,只能靠墙以军姿站立听课,有时连站四五个小时,有的几乎每天都要被电,饭菜只有白菜豆腐。

在周才林的眼里,儿子从网戒中心出来之后,终于有点正常人的样子了。

我很好奇地问周才林,“他哪里变好了?”周才林没什么犹豫,“最起码出来后跟你说话了啊,也能沟通了。原来话都不说一句的。不过只听话了一年,后面又对着干,就被虚拟世界腐化了,但好歹能生活。”

“你有想过再把他送进去吗?”周齐说他一直生活在恐惧中,周才林对此感到不解,“他从中心出来已经变好了,还送进去干嘛?又要陪又要钱,有必要吗?”至于那些“送回去”的威胁,“大概就是吓吓他吧,没这个想法。”

我觉得自己这十年活得太憋屈了

网戒中心把周齐塑造成一个“温驯”的人,但水面之下隐藏着一座火山,常常突然爆发。从中心出来后,周齐时常会体验到这种失控感,他似乎没办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朋友偶尔回消息慢了一点,他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觉得被冒犯了;刷到某个人的朋友圈,他觉得在内涵自己,私信质问对方,发完脾气又会迅速后悔。

面对父母,他常常在恐惧和愤怒的两极间切换。他能一瞬间变得亢奋、暴躁,伤人的脏话脱口而出。周齐有一个小他十五岁的妹妹,不同于在老家留守,妹妹周满从小和父母在成都生活,他们的关系远为融洽。周满记得从网戒中心出来后,哥哥喜怒无常的样子,正常的时候能跟她开开玩笑,脾气上来就扯她的头发。吃饭的时候她最害怕哥哥突然摔碗,拿筷子指着父亲,前者一米八的个头,后者只有一米六,她担心动起手来父亲打不过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周齐有着自己发火的限度,他不敢摔门后离家出走或拒绝联系,“那肯定会把我送回中心。”

2018年,外公去世。周满说哥哥在葬礼上迟到,父母不断打电话才来,结束后在车上他们又吵起来,她帮父母说了两句,周齐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她的脸颊迅速红肿,她愣住了。

而在周齐的记忆里,那只是又一次失控:回家的路上,母亲说,“周齐你这样子不行啊,要不去工地里搬砖,给别人打工都行?”听到这句话时,正值夏日,他却浑身冒冷汗,头脑开始发晕,仿佛又被扔回刚从网戒中心出来的那两年,他已经三十一了,直接哭了出来,“我觉得自己这十年活得太憋屈了。”

十年前,所谓沉迷“网瘾”的时候,周齐其实已经摸索出了赚钱的路径——贩卖游戏点卡。08年时,这是个暴利行业。他开了网店,做了几个月,就能赚一两万。从网戒中心出来后,这成了昨日泡影,他听从父母有个正经工作的意见,陆续打了几份工。比如在卖水暖的店里送货上门,把下水管道搬运到客户家;他去过工厂做速控拧螺丝;他还自己找了份商场的女装销售。

世界缩小到只有父母,他不联系朋友,同学聚会也直接拒绝,“没钱,也不像人样啊。”直到街上偶遇之前跟他一起做淘宝的朋友,对方面露惊讶,“你这一年多哪儿去了?我淘宝赚疯了,得有百万了。”周齐勉强地笑笑,网戒中心他说不出口,“但我真的不甘心。”

烟酒成了麻醉剂。刚出来的两三年,他维持着烟酒不沾的状态,“抽烟是我的罪状,被电过手的。”但后来,两天抽一条,吸一口烟过肺,那种飘飘然的气味顺着喉咙呼出,“就不用再思考了。”他一个人喝酒,目的只有喝醉。劲酒能喝两三瓶,黄酒喝一斤,一天没喝他就难受。抱着几个酒瓶,坐在电脑前,酒就往喉咙里灌,也不尝什么味儿。

“有次我去吃饭,一个路过的服务员都劝我少抽点对身体不好,为什么我的父母从没对我这么说过一句?”

其实离开网戒中心的前几年,他的生活在慢慢重回轨道,一切似乎都在好转,他重开了网店,赚了钱,还能贴补生意不顺的父母(但周才林说没有这回事),他谈了女朋友,买了车还要买房,他已经过了三十而立的年纪,忙起来的时候,也会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就快忘记网戒中心的四个月。

他和前女友打算买房,一个三十多平的单身公寓。母亲和前女友一起去看房,他没去,“我那个时候总觉得,很多事情比如买房,要经过我父母同意的。”但母亲不满意,“这房子不能买啊,太小了,住着多没面子。”回来之后,女友和周齐大吵一架,一周之后,她提了分手,“你多大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听父母的话?”

但后来,周齐还是听从母亲的想法,买了大房子。

从葬礼回去后,周齐在房里躺了三天,没吃一点东西,只喝了几口水,大脑里有种中暑的感觉,特别疼,又特别恨,他感到所有情绪好像终于到了头,无法忍耐又无从诉说,回到最熟悉的互联网,他想写下过去这十年的痛苦,“网戒中心就像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这种恐惧一直笼罩着我,不敢对自己的爸妈说不,没有独立的人格和思想。”

一切都直转而下了,网店生意从大不如前到入不敷出,他撑不住还贷的压力,又卖掉了房子。还完所有贷款之后,还剩五十多万,他彻底放弃工作和生活,一年之内钱全花光。那些钱究竟怎样花掉的?他说不出来,只是语气有点激动,“你觉得我那时候精神不好能做出什么理智的事吗?”

恨也好,不恨也好,时间都过去了

去年5月,豫章书院案公开一审宣判(编者注:2013-2017年,民办教育机构豫章书院以戒“网瘾”为名,对未成年学员进行非法囚禁、严重体罚,暴力训练。2019年,经学员报警,豫章书院创始人吴军豹等人被批捕。),被告人吴军豹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十个月,禁止从事教育相关职业五年。看到判决结果,周齐又感觉重燃希望,他恨杨永信,如果没有杨永信的存在,他认为自己早就能离开父母,“杨永信害了更多人,难道不可以判吗?”他去杭州报警,对方告知要去临沂本地才行。周齐先尝试网络报警,当地公安分局让他联系卫生监管所,他将答复公布在网络上,一小时后,当地派出所警察联系他,“欢迎你来线下报案。”周齐很高兴,删掉了在所有平台发布的信息。

他鼓足勇气,在朋友的陪同下,前往临沂育才路派出所,做了2次笔录。此后的一年多他没能收到任何回复。周齐也打电话问过,对方告诉他正在调查,在家里等消息就行。

他也想寻找当年的受害者共同发声,在网上发帖后,他收到了一些私信,有一位许诺他,如果能立案能打官司,他就加入。另一位对周齐感到不可思议,“他告诉我不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把中心拉下来”。还有一位似乎从过去完全走出来,已经结婚生子,过上所谓正常人的生活,“他劝我放下执念,可我有正常生活吗?”周齐很愤恨,“父母和杨永信把我的生活毁了”,他无法起诉父母,唯一能对准的只有杨永信,“如果没有他,父母就没有这个工具来控制我。”

比起案件有什么判决的补偿,“我只想要一个结果,是对前面三十多年人生的交代。”但由于时间过去太久、证据链条模糊,立案成为一件困难事。他没钱请律师,自己琢磨在网上申请立案,第一次被驳回是没交起诉状,第二次是起诉状格式不对,文件大小不够,第三次是法官驳回——他走的民事通道,但这算刑事案件,要走刑事通道。

他也咨询过一些律师,对方都会问他:“有没有留下当时电击的照片或视频呢?”周齐感觉莫名其妙,“你说奇不奇怪?当时做这些事时会允许留下视频吗?”

周齐很后悔,如果在2018年全网关注时,他勇敢一点,选择去起诉,现在的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周满最近知晓哥哥准备起诉,作为家人她支持维权,这是一件正义的事,“只是我希望他能把矛头对准杨永信,不要杜撰莫须有的事抹黑父母、引导网暴。”

而从法律维度,“时间长,取证难,我觉得胜诉希望不大。”

她无法理解哥哥的冷酷,母亲患阿尔兹海默症住院期间,她在期末考试周,拜托周齐去看护,“照顾期间他一直说要走,一周多后留下‘找个护工吧’就离开,找我妈要护工费,给我发消息抱怨父母。”周满忍无可忍,他们吵了一架,关系自此彻底恶化。

她常常觉得自己非常割裂,一方面想理解哥哥的处境和遭遇,但又无法接受他对父母的咒骂与怨恨。她问周齐,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要把所有失败归咎于父母?为什么始终沉溺于过去不能向前看?周齐发来一串辱骂,把她拉黑了。

周才林并不知晓这件事。他现在开着一家生物燃料的小厂,早上七点出门,中午给工人烧饭,晚上七点回家,同时肩负照顾妻子的责任,周齐的“不务正业”已经成为全家人的心病,林佩即使失去大部分记忆,仍然在见到他时念叨着“没结婚没工作不成器”。周才林只希望周齐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他对儿子的期待没变过,一直都是找个安稳踏实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但从前年开始儿子持续向他要钱,“我知道他生意不行了,房也卖了,我给他付水电房租,也买保险,不求他还挣什么,他来帮帮我工厂的班也行,但他不愿意的。”我向周齐求证,他有些激烈地反问,“他找我借了那么多,我现在要回一点不很正常吗?”

去年周齐到杭州之后,找过周才林要钱付房租,最后一次他没给。后来周齐发了一长段话,“你们总是否定我……我工作生意最好的时候,你们折腾各种事…… 父母会对孩子这样吗?”周才林回了一句,“我们原来真是太溺爱你了。”他们彼此拉黑,再无联系。

“他现在生活不太好。”我尽量委婉,“你觉得他现在这样,是什么问题呢?”周才林没有犹豫,“网络里的虚拟世界啊。”

“周齐到现在仍然介意08年被送到网戒中心这件事,甚至非常恨,您有感觉到吗?”

电话里,周才林停顿了一下,“恨也好,不恨也好,时间都过去了,对不对?”他想了想告诉我,“如果当初没有送进去,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的。网戒中心即使有些方法(比如电击)可能不当,但总体的教育很不错。你看,人还是需要这种洗脑的地方,给大脑带来改变。”

◦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3月28日,订婚不到20天的19岁女孩彤彤投河自尽。半个月后,有关她的消息以“花27万才订婚准新娘十余天后自杀身亡”的词条上了热搜。

3月初相亲,3月11日订婚,3月28日轻生。在这大半个月中,彤彤好像只是“轻微地反对了一下”这桩仓促的婚事。别人稍加劝说,她便又同意继续推进议婚进程。直到轻生前,这个19岁的女孩也没有留下关于这个决定的任何只言片语。没人明确知晓到底什么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围绕彤彤的轻生,她的亲人、男方与双方媒人各执一词。他们都认为,彤彤的死与自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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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河

3月28日晚上10点多,家住河南商丘虞城县的周蓉接到派出所电话,工作人员告知,她的女儿彤彤被从河里捞起,送到了虞城县人民医院。

周蓉赶到医院时,彤彤正在抢救。按老家的说法——当孩子掉河里救不过来时,要一直喊孩子的名字。周蓉站在抢救室门口,不断叫着女儿的名字。20分钟后彤彤有了心跳,但瞳孔已经放大。医生通知,即便救回来可能也是植物人。

抢救进行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六七点,监护仪上的心电图还是停在一条直线上。

周蓉告诉深一度,其实彤彤出事前几天,她就觉察出些异样。那段时间,彤彤总有一种“不想活的状态”。她记得有一次,彤彤跟男方通完话后,觉得压力很大,还说自己胸口疼,喘不过气来。

担心女儿出事,那段时间周蓉去哪儿都带上彤彤。事发当晚,周蓉不想做饭,她决定带孩子们出去吃。可彤彤拒绝出门,想一个人在家待着。最终,她拗不过母亲,跟几个妹妹一起出了门。周蓉回忆,那晚彤彤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但等大家吃完饭后,她还是主动去结了账。

晚上9点左右,周蓉开车带着孩子们回到小区门口。彤彤突然说自己想出去转转。“转啥?别转了,明天还得送妹妹上学呢。”周蓉不同意,但彤彤坚持要走,“我一会儿就回去。”

14岁的大妹想跟彤彤一起出去,等她把3岁的小妹送上楼,再跑下来找姐姐时,已经看不到姐姐的身影。她不断给姐姐拨语音通话,却只收到了语音回复:“没事的,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家了。”“你放心,我不会扔下你的。”

在最后这几段语音里,彤彤语气一如往常,听不出任何端倪。当晚近10点,她把衣服、背包和手机放在虞城县两河口公园附近的河岸上,然后翻越护栏投入河中。

从抢救失败到下葬,彤彤的后事操办得仓促。当地的风俗是,没成家的女孩过世后不能停放在灵棚。彤彤去世当天早上,她的几个舅舅建议将彤彤尽快下葬。尽管有些不情愿,但周蓉还是同意让女儿快一些入土为安。

女方媒人李颖在上午10点接到男方媒人张民的电话后,才得知彤彤去世。张民问:“彤彤是不是跳河死了?”李颖立马责怪道:“你瞎说什么,我大前天赶集还看见她在卖衣服。”

挂断电话,张民又再次打来。李颖决定向周蓉求证,中午,她收到消息,“刚埋完闺女回来”。

退婚与订婚

彤彤出事前几个月,常和周蓉在大侯镇北街摆摊卖衣服。附近开店的人几乎都认得这对母女。李颖的店铺也在这条街上,主要卖香火、冥币和佛像。她告诉深一度,自己是周蓉多年没打过交道的表姐。两人建立联系后,周蓉委托她给女儿介绍相亲对象。没多久,李颖打听到四五十公里外的村子,有一个23岁的小伙子邢亮在外地打工,比彤彤大四岁。

在双方媒人的撮合下,两个年轻人先加了微信。周蓉回忆,彤彤对邢亮的第一印象是“挺老实的”,就是有点显老。李颖主动向彤彤母女解释,邢亮常年在外跑车,风吹日晒的,自然就显老些。

认识四五天,邢亮提出要订婚,但彤彤想先聊一段时间再说。这时李颖出来劝说彤彤,她一心想要撮合这段姻缘。在她看来,这纯属做好事,“我不要他们一分钱。”

周蓉也是赞同订婚的。在她眼里,邢亮无疑是门“好人家”。据李颖介绍,邢家除了老家村里一套房外,在商丘市还有四套房。周蓉觉得,女儿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她就想给彤彤找个家庭条件稍微好点的男人。

在李颖和周蓉的助力下,邢亮和彤彤有了进一步接触。得知彤彤喜欢马面裙、簪子等古装服饰,他带彤彤去商丘古城玩了一天。尽管彤彤表达过对订婚的抗拒,终于还是在“不行再退婚”的劝说下做了退让。就这样,相亲五天后,订婚如期举行。

网上传出的视频中,周蓉和李颖在订婚宴上当场数彩礼,收下了27万元。但订婚的过程并不愉快。周蓉解释,男方说好连彩礼带给女方舅舅们的礼钱,一共28万多元,却少拿了一万,最终到周蓉手上只有27万。因彩礼的问题,她曾跟男方提出过退婚。

张民告诉记者,邢亮家给出的27万彩礼,在当地并不算高,“高的有三四十万”。据张民介绍,很多村子里像邢亮这样的年轻人,都比较心急娶媳妇,“一个村子里,有20多个人找不到老婆。”

此外,周蓉还提到,彤彤觉得邢亮很强势,“问在干嘛,怎么不接电话?好像我女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背叛他了(一样),质问逼问的那种(语气)。”

周蓉表示,直到彤彤去世前,女儿都处在“想退婚”的状态中。有一次,周蓉还跟李颖商量,“真的不行,孩子不想了,咱也别强求,万一出了事谁也扛不了。”

李颖说服彤彤不退婚的理由,主要围绕着原生家庭和经济能力。周蓉记得,李颖反复跟女儿强调,生活在单亲家庭本来就被人看不起,退婚后,更不能帮母亲减轻经济负担。

听说彤彤要退婚,邢亮的父亲专程从外地赶了回来说情。周蓉至今对那个场景印象深刻——邢亮父亲不断为儿子的说话语气道歉,还说自己办订婚宴是在五星级酒店,请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被退婚,就太过丢人了。

顾及到一个快50岁男人的颜面,也考虑到刚订婚就退婚,名声不太好,彤彤心软了。婚,最终没退成。周蓉怪李颖给彤彤做了太多思想工作,在她看来,李颖当时苦口婆心地劝女儿,是图那笔介绍费,但李颖却给出了完全不同的说法。她告诉记者,周蓉要求过分,男方也曾想要退婚。“要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和一辆新车。男方家里有两辆车,一辆三十多万,一辆十几万,任她挑,都不要。都是农村人,哪里(能马上)拿得出那么多钱,但她就不愿意。”

信号

彤彤轻生后,在她生活的村庄,乃至她常卖衣服的镇上,都流传着对这件事的叹惋。“小妮儿性格随和,人也好。”这是认识彤彤的人们的普遍看法。

彤彤出生两个多月,父母离了婚。据知情人透露,彤彤母亲改嫁多次,共生下6个孩子。彤彤是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妹妹和两个弟弟。

彤彤的二舅妈张晓月告诉深一度,彤彤在15岁之前一直由姥姥抚养。读到五年级退学后,她去了母亲当时生活的浙江打工。母女俩最近两年回老家,带着妹妹们住在虞城县的出租房里。

在张晓月眼中,彤彤懂事又孝顺。由于家里经济条件有限,妹妹只能在村里的小学读书。彤彤每天6点起床给妹妹买早餐,再开着电动三轮车,往返10多公里接送妹妹上下学;周蓉身体不太好,她就揽下了许多家务;彤彤还间歇地打过好几份工,帮周蓉分担经济压力。张晓月记得彤彤曾经说过“我即使卖血,也要供妹妹上学。”

就在投河的那天中午,她还去了张晓月家,说自己想吃糖糕,那是她最后一次向舅妈提要求。“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会叫她回去了,就叫她在俺家住。我能开导开导她,两个人说说心里话会好一点。”张晓月说。

回想事发前的某些细节,张晓月觉得早有预兆。在投河前三四天,彤彤曾提出给她买衣服。张晓月没当真,“你哪儿有钱啊,不买。”在彤彤的坚持下,她们去到附近镇上,买回一件带毛毛的褂子和一条黑色裤子。彤彤还想再买双鞋,张晓月嫌贵拒绝了。

那身衣服张晓月穿了两次。彤彤出事后,她再也没拿出来。“一穿就想起她,难受。”她甚至怀疑,彤彤当时说要给她买衣服,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为给她留个纪念。

还有一次,彤彤脱口而出“我找俺姥姥去”。姥姥几年前已过世,张晓月数落了她几句,没往深处想。

彤彤传递出轻生的信号,不止一次两次。事发前,邢亮也曾感受到彤彤情绪不佳,他告诉记者,3月28日晚上9点多,彤彤给他发消息,问他,“人死后会去哪儿?”

“我就问她怎么回事,她说跟妈妈吵架而已。接下来我就联系不上她了。”第二天,邢亮接到周蓉的电话,“说我把她闺女逼死了。”

关于彤彤轻生这件事,邢亮始终觉得跟自己无关。他说,彤彤去世时自己不在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邢亮记得,彤彤跟他抱怨过家里的情况,“说母亲给了她很大压力,弟弟妹妹还要她照顾,就连家里做饭和打扫卫生也是她完成。”

但没有谁真正重视彤彤的话,亦或只是被当做随口开的一个玩笑,“她还那么小,谁能想到她寻思那个。”张晓月感叹。

退彩礼

彤彤头七当天,邢亮给周蓉打电话协商退彩礼。第二天中午,周蓉跟邢亮父子见面时称,因彤彤抢救和安葬花了几万元,她手里只剩下183000元。在两个媒人的见证下,周蓉先退还了18万元彩礼,并签字、摁手印。

当天下午三四点,邢亮父子再次打电话给周蓉,催促她退还剩余的彩礼。事情闹到当地的派出所后,周蓉才发现,邢亮身份证上的出生年份是1997年,比自己女儿大8岁。“他们这是欺骗。”之后邢亮无论是打电话还是找上门,周蓉都躲着,“我就不愿意再跟他们协商(彩礼一事)了。”

接下来的几天,为要回彩礼,邢亮和家人频繁往周蓉娘家所在的村跑。村民们向记者描述了当时的场景——4月中旬,男方开着一辆三轮车进村,喇叭一连吆喝了好几天。找不到周蓉,邢亮就带着爷爷奶奶去张晓月家,“躺到我嫂子院子里,说要死人家里。”周蓉告诉深一度。

李颖亦是此事的见证者。作为女方亲戚兼媒人,邢亮一家也曾去她的店里闹事。店里的摄像头记录下这些画面——三轮车上挂着红色横幅,喇叭里高音循环播放着:“XX村周某与她闺女,订婚不到20天,你欠我彩礼28.5万。退我彩礼,还我血汗钱!”车子横停在她店门口的大街上,不让路人通行。

周蓉告诉记者,彤彤去世后,她的亲生父亲没有任何表示。在这之前,听说彤彤订婚拿到了彩礼,父亲还曾找她要过钱。在周蓉口中,前夫是个“不正干”的人,女儿不愿跟他联系,还曾将他的电话、微信拉黑。

彤彤的死,让男方媒人张民很懊恼。他反复称,自己没有拿到本该属于自己的介绍费,“我七十多了,跑了好几趟说亲,最后(男方)还把那4000块钱要回去了。”他对着采访电话大吼,“去查查究竟是谁的问题。”

张民还透露,女方媒人李颖也曾收到过一笔介绍费。当时邢亮父亲将5200元发给周蓉,让她转交给李颖,“女方扣了她400元,只发给她4800元。”这笔钱最终也被男方收回。

要不回剩余的彩礼,邢亮一家选择了找电视台曝光。4月21日,在经过当地各部门的调解后,邢亮一家又要回7万元。纠纷至此作罢,邢亮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满意。关于彤彤的死,他不愿再提起,“那跟我没关系”,在彩礼纠纷过后,他删掉了彤彤的微信号。

流言

4月4日,周蓉用彤彤的社交账号发布了一条动态,“孩子,我想你了。”配图是彤彤的一张照片。彤彤的朋友赵阳刷到这条动态,觉得十分奇怪。十多天之后,她无意中刷到一则“商丘准新娘跳河自杀”的新闻。反复对比网上流传的多个视频后,赵阳通过里面晒出的微信头像,确认死者是彤彤。

赵阳跟彤彤相识是在2021年。彼时,17岁的彤彤在浙江一家超市打工,跟赵阳的母亲是同事。看彤彤穿着朴素,手头也没什么钱,赵阳母亲就经常把彤彤领回家吃饭,两个女孩就此成了朋友。

在赵阳眼里,彤彤是个顾家又知恩图报的女孩。每个月4000元的工资,彤彤会给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们寄2000元。不好意思在赵阳家白吃白喝,收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彤彤还送给赵阳母亲一张超市会员卡,让她买菜用。

彤彤有时会留宿在赵阳家,赵阳告诉记者,彤彤提起过,自己母亲有抑郁症,犯病时会虐待她,有一次,她被母亲用衣架抽到不能动。

周蓉却表示,她在2021年确实得过产后抑郁症,但吃药半年已经痊愈,更没有打过大女儿彤彤,“她12岁以后我就没碰过她了,孩子已经很苦了,我不可能再去打她。”

她至今也想不通女儿为什么会寻死,出事前几天,彤彤还跟她说想去割个双眼皮,还想给小妹妹买个3000元的手镯。这两件事,最终都没实现。

“彩礼钱都叫她妈给存起来了,孩子想拿出来花,一点权利都没有。”李颖称,彩礼钱是自己陪周蓉一起去存的,钱由周蓉掌管。而周蓉称,密码虽是自己设的,但卡在女儿手里。

电视台的曝光让27万元彩礼成为舆论焦点。借由此话题,网友们争论着男方能否顺利要回彩礼,以及女方是否应该全额退还彩礼。还有人怀疑彤彤是假死,把女方定性为“婚骗”,建议男方去派出所查看有无销户。

当被问及外界流传的关于彤彤去世的传言,周蓉变得激动,“他们说,我给我孩子逼死了。我一年给她花3万,我给她养了19年,我给她花多少钱?我给她养大了,我再去给她弄死?”

不过,周蓉承认她欠女儿的实在太多了。最让她感到愧疚的是,她没有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彤彤、李颖、周蓉、张民、邢亮、张晓月、赵阳为化名)

【一】

在否定一个网友“其实我们活得可以算是幸福”的时候,提到了“尊严感”一词。有房有车有存款,衣食无忧,家庭完整和谐,工作稳定,收入靠谱……就幸福了吗?

我问“你觉得在你的整个生活中,你有尊严感吗?如果有,它来自哪些方面?而你感觉没有尊严感的时候,又来自哪些方面?二者之间,有规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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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尊严不是一个很容易定义的概念。

它不同于“自尊”,尊严似乎更主要在个体与外界的联系中体现。

也不是“面子”。面子一词其实略带贬义,因为它的对面那个词叫“里子”,所以它近于一种外在的“虚荣”、或者一种违背真实意愿而不得不为的“情面”。

我不知道尊严感能怎样精确地定义。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我不知道什么是“是”,但我知道什么是“不是”。有点像爱情:我不知道我究竟想要谁,但我知道我不想要你。

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尊严是这样一种东西:

人类生而为人,作为一个完整主权的个体而存在,在未经“我的同意”之前,任何“非我”都不能剥夺我的任何合法权利。

“我”和所有“非我”都非常确定以下事实:“我”的完整性有非常坚固的保证,我尽可以在我的生命中从容不迫,保持生而为人的尊贵和庄严。——此即谓之,尊严。

当我的心里非常确定这一点、且在具体生活中反复证实“一切果然如此,我无须担心任何与我有关的事情会在未经我知情和同意的情况下人为发生”,此时,“尊严感”就出现了。

尊严感,也许就是一种“笃定的生命自主感”。

——于个人而言,他确定他全权拥有人生自主性,确保不被操控和支配。

——作为社会系统中的一员,他确定其他人“视我为人”,从而不会被戏弄、被羞辱、被无视,被工具化……用康德的话,“人即目的”,人们与“我”产生联系,是为了共同完成“人的实现”,而非视我为工具、途径、手段、桥梁、跳板、韭菜、人矿……

有了这种笃定的自主感,你就会整天自在走路,而不担心从某个地方冒出伤害。

鉴于部分人的理解能力,补充一下什么叫“经我同意”,否则我怀疑有人会疑惑“难道有人旷工也必须经他同意才能扣他钱?”——所谓“经我同意”,并非单指当下此刻的口头同意,还指所有他同意的法规条令。比如“旷工一天扣钱五百”你上班时即被告知且获得你的同意。我不大相信看到“旷工一天扣钱十万”的规定后你还会入职。以此类推。【本可以说得更专业术语的样子,比如什么让渡啊授权啊之类,但感觉这样举例对部分读者友好一些。】

【三】

所以,“你觉得你在你的整个生活中,有尊严感吗?你的整个生活,一切有尊严感的部分和没尊严感的部分,分别是什么?是否存在某种规律?”

你的答案是什么?

【四】

从襁褓到坟墓,你的整个人生鲜有尊严感。

1.很多孩子的人生,并不是“从一声啼哭开始”的。是从一个红包开始的。当你和你妈妈一起来到妇产科时,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你人生中的第一个红包已被送出,陪着笑。

2.然后你爸妈为你的到来感到幸福快乐。但很快,你爸妈就开启了呵斥和打骂,明知你是亲生的。你在上幼儿园之前就已经非常熟练地学会了看父母的眼神和表情。——这种状态将持续很久,一般说来几乎所有人将持续到自己成家立业,大多数人持续终身。你切身体验到的“人生无尊严感”,是从你的亲生父母开始的。

3.人是需要被约束的,但“懂得自身行为应该被约束”的这个过程,你是没有尊严感的。你第一次真正被外面的世界约束,是幼儿园。根据我对祖国的了解,极少有幼儿园不是通过威慑强制手段让孩子们懂得“人的行为需要被约束”。也许有的幼儿园老师有爱,但他们并没有真正的方法,他们主要是驯化孩子,而并非尊重孩子。因为他们就是那样长大的。阿姨眼睛一瞪,小朋友瑟瑟发抖。

4.真正上学了,你会因为不守纪律、成绩不好被呵斥、被羞辱。这个过程将陪伴你的整个中小学。哪怕你很听话、成绩好,但你面对老师、面对学校体系,你仍充满恐惧,你不知道你的恐惧从何而来,但你就是恐惧。

因为你隐隐约约知道,你没有被责骂、被羞辱、被嫌弃,只是一个意外、一种幸运,不,幸免。你所有同学的遭遇让你非常清楚地知道,只要你违背了这个系统的任何一个未经你同意、强行塞给你的规则(所有的班规班纪,本应该由老师、同学、家长三方共同制定,但现实生活中这种情况几乎没有),你就会被毫无还手之力地剥夺尊严感。

你无法泰然、坦然地生活在小学、中学、大学,这种胆战心惊的生命状态,是非常强烈的“我的生命状态无法自主”信号。

在此阶段,因为年龄和知识的原因,你对另一个“生命并无尊严感”更深刻的原因尚无太多感受:你在老师、学校那儿,甚至在父母那儿,你并非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而是一个工具。你的心理状态、你的生命状态,与他们无关,他们要的是你的成绩、你的“优秀”程度。你的分数成为这个系统对你的态度的最大决定因素。如果,一个母亲的地位如果取决她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一个生了儿子的母亲被丈夫和公公婆婆重视,她自身的尊严感何在?

前几天,一个朋友说,校长告诉他们,“不要嫌弃调皮学生,我过去有一个学生满嘴脏话、打骂父母,但是他后来考上了北大”,这背后的逻辑,如此冰冷。但考上北大们就有尊严感了吗?没有,他们为了老师的青睐,为了毕业证……于是他们非常乖巧,包括一边瞧不起年轻的辅导员一边讨好他们,因为他们知道,再牛逼的水平都不能保证他们获得本应该获得的,1+1真的经常都不等于2。

5.你工作了,单位中坚的你,有尊严感了吗?没有。你会更加清晰地发现,你的工作完全不仅仅取决于你的努力,你仰人鼻息的程度前所未有,你读书时代的那种压迫感,显得挺小儿科。你非常清楚地意识到,如果遭遇不公平待遇,你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你将比读书时代更加严密地隐藏自己,唯唯诺诺、虚与委蛇。哪怕你功成名就,但你非常清楚你不是你。你都不是你,不敢是你,哪儿来的尊严感?

更何况你还清楚另一点:哪怕如此努力如此委屈换来的一切,你自以为握在手中的一切,仍然毫无保证,你完全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一个意外情况,让你前功尽弃。你的人生本质上啥也不是。看看许家印,和另外一些我不敢提名字的人,不管是王安石,还是张居正。

6.那么工作之外,有尊严感吗?很难有。一个保安就可能挡住你回家或出门的路,一个办事员就可以毫无理由对你不理不问,一堆广场舞大妈就能让你忍气吞声无可奈何,一群插队的人就可能让你仪态尽失,买个菜你转身的时候可能听到他嘀咕一声神经病……四面八方都可能冒出让你难受的事情,让你华丽的生命之袍下群虱涌动。抓抓挠挠的人生没啥尊严感可言。

7.离开这个世界时,我们能获得尊严感吗?还是很难。

你牙齿掉光皮肤褶皱小便失禁,这算不上没有尊严感;但护理你的人嫌弃你,这就很没尊严感。

久病床前无孝子,他们嘴里不说心中默默盼着你不如早死算了,这就谈不上尊严感。

哪怕你死了,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算不得有尊严感。

如果你身份过于尊贵所以不能死,用现代医学吊着你一口气三五年,这也很没尊严感。

如果你有家产可分,儿女们乱成一锅粥,那就更没尊严感。

你没家产可分,于是你的儿女们犹豫用两万还是五万的墓地,这也真的很没尊严感。

8.你在家人儿女面前有尊严感吗?可能有,但不一定。你在朋友面前有尊严感吗?可能有。因为你似乎能发现,因为他们爱你,所以不会损及你的自主性。而在他们万一也损及的时候,你知道你有力量抗衡。

但你给予了你的家人儿女、朋友尊严感了吗?如果没有,那么,你刚刚在他们那儿获得的尊严感就很存疑:一个不尊重他人尊严感的人,有何自身的生命尊严感可言?

——由此,我们发现了一个规律:在任何公共领域,你的尊严感毫无保证。你稍有信心的地方,居然只能是私人领域。

——而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私人领域是如此之小,公共领域是如此之大。

——这就是事实。

——一个追问:为什么一涉及公共领域,我们的尊严感就如此荒凉?何勇有一个歌词,“是谁出的题这么难,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

我只能点到为止。

【五】

尊严感是人类独有的。

动物没有尊严感。幸好没有。如果它们有,全世界的宠物店和动物园都会倒闭。

植物也没有尊严感。幸好没有。如果它们有,所有的园林和绿植都会枯萎。

如果你不能理解,请把里面的宠物和花木换成人,应该就能理解了。

如果你还是不能理解,就请把里面的宠物和花木换成你。——这时,你是不是终于深刻地意识到,人类真的需要尊严感?

结论出来了:没有尊严感的生活,能称之为幸福吗?

父母或亲戚给你打电话,说是要关心你。但如果你挂上电话之后浑身难受低沉无力,说明他们打电话不是关心你,而是来吸食你的生命力。

长辈给你的人生建议,如果他们自身过得幸福丰盛,不论是贫是富,姿态从容面目和悦,这样的建议可以作为备选参考。如果他们自身过得痛苦不幸,面目狰狞满身戾气,所提供的建议可能只是为了把你拉下粪坑,怕你过得比他们幸福。

真相其实很简单:让你感觉更放松,更自由的人,是真的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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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些吸食生命力的谈话

①诉苦。比如:身体这也不行了,那也不行了,没指望了,活着就是受罪,家庭关系里的各种矛盾痛苦,当然都是别人对不起自己,无止境地抱怨。

这样的倾诉,孩子听完会很沉重无力,因为孩子不是神,无法解决父母这一辈子形成的因果。

②要求你承担不属于你的责任。比如:你的弟弟堕落不上进,你要给他娶媳妇买房。你的亲戚家孩子刚毕业,你得给他介绍工作…

③喜欢打听你的不幸。比如:考某个证书失败,工作或恋爱遇到挫折,然后以关心你的名义,碾压打击你,满足父母的自恋。

④一味地要求你满足父母的幻想。比如:考上好大学,找到体面的工作,早点结婚生孩子等等。否则,就攻击贬损你,威胁你。

孩子感觉真实的自己在父母那儿并不存在。自己存在的唯一意义是作为工具人满足父母的想象。

⑤把所有恶毒恶心的词语用在你身上,直接进行人生攻击。让你觉得“你凭什么还有脸活着”,“你怎么还不去死”等等。《被母亲当成小老公的女性》文末评论区里太多粉丝攒了无数勇气晒出那些天下最恶毒的语言,有些通常发生在前面几条你不配合演出的时候,父母气急败坏对你恼羞成怒;更可怕的是,有些是父母习以为常,随时随地脱口而出。

02 人性的善与人性的恶

如果人感染了心理病毒,病毒就会继续找宿主进行传染。父母也是人,生孩子并不能免疫人性之恶。

自己遭遇过苦难,跌过粪坑的人,有的人会愿意告诉别人这里有坑,坑里是什么样的,我当初是怎么掉进去的。对于已经掉坑的人,愿意没有保留地分享自己爬出来的方法。

—— 这是人性的善。

有的自己掉坑的人,会不断诱惑别人,洗脑别人,甚至威逼利诱别人也掉进来,并且告诉别人,这里是天堂,这里的屎都特别香,别地方还吃不到呢,我都是为了你好。正面拉拢,甚至背后推一把,总之要把别人也陷入粪坑。对于那些善意提醒别人这是粪坑的人,恨得牙痒痒,诅咒死对方。

—— 这是人性的恶。

若能知善知恶,病毒便可以斩断,将善传递。

有粉丝留言说,父母必须教育孩子是非对错,才是对孩子的爱,才能避免孩子走向犯罪。这个说法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但仔细想想非常可笑。在监狱里关着的犯人,除了精神病性的以外,谁不知道自己在犯罪,谁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错误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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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个人不去伤害别人,这个品德并不来自于父母教育“伤害别人是错的”,而是来自于父母无条件的爱。当一个人心中被爱灌注着,自然对别人能够感同身受,不忍心去伤害别人,甚至升不起伤害别人的念头。

同样的,为自己人生承担责任,为自己的错误言行负责,也并不来自于父母教育“你应该负责”,而是来自于父母对他或她无条件的接纳。一个人有信心“自己会被父母无条件地接纳”,自然就有勇气去承担责任。

是非对错的观念教育,从来不会让一个心生美好,反而给人生处处埋下冲突分裂的伏笔。让人心生美好的,只能是真正的爱。

而且所有的是非对错,我们都要问问,这个标准从哪里来?你认为的对与错,就是真理吗?此时此刻的正确,换了一个场景,还一定正确吗?认为自己掌握评判天下是非对错的真理,是自恋。

那么有人问了,我可以既给孩子爱,又教育孩子是非对错,那不是更好?不是的,教育是非对错跟爱是对立的。教育是非对错会损伤孩子的情商和生命力,会给孩子未来的人生中,埋下各种人际冲突的伏笔。

例如一个幼儿园给孩子输入的是非对错观是:碰撞别人身体,需要道歉,这是礼貌的行为,不道歉则是粗鲁的举止。看到这里肯定有人说,这是多么好的规则,这个规则难道有错?那我们就来具体看看,这个好的规则,给孩子带了什么影响。

开始的时候,一个妈妈也觉得幼儿园这样定规则很好,给她培养了懂礼貌的绅士儿子。有一次她带儿子出去玩,儿子跟一群不认识的孩子一起玩滑梯。过程中儿子不小心碰撞了对方身体,对方玩得正开心,根本没在意这件事儿,而且跑远了。儿子变得非常着急,跟妈妈说:妈妈妈妈,我撞了他,我还没向他道歉呢,妈妈妈妈,这怎么办啊,直到回家后,儿子还在为没有道歉而耿耿于怀。

这个孩子陷入自己的是非对错观中,害怕自己被贴上粗鲁的标签,以至于失去了对真实外部环境的观察能力:其实对方并不在意身体被碰撞。妈妈看着儿子这样,觉得好笑又心疼。

孩子被灌输了这样的规则,同时幼儿园里大家都认同和遵守这个规则,于是儿子在幼儿园的人际关系就没有问题。可是换了一个环境,另外一群孩子嬉戏玩闹时,彼此之间有些碰撞,他们觉得没问题,甚至有的孩子之间就喜欢以身体碰撞的方式表达热情,双方都开心。

那么,信奉“身体碰撞后必须道歉”的孩子,如果跟彼此之间享受碰撞的孩子玩到一起,会发生什么?对方根本没在意被碰撞,自己却要追着道歉,这会让对方觉得很怪异。如果是对方碰撞了自己,对方没觉得这个碰撞是过度的,并不想要道歉,那么自己追着对方要求道歉,并且评价对方举止粗鲁,那么可能就会演变成冲突了,这个孩子逐渐被排斥。这个时候,情商因为“是非观”而不够用了。

那么,如果一个孩子不被教育这些规则,会发生什么?假如孩子是在爱和自由中长大,那么会有观察和感受周围环境的能力,同时又尊重自己的感受。例如到了一个对身体碰撞有禁忌的地方,那么他自然会学会避免碰撞,碰撞后要道歉。如果周围环境是对身体碰撞没有禁忌甚至欢迎的,那么他可以自由选择,是跟对方磕磕碰碰玩到一起,过程中体验这个度,过度了也许需要道歉,不过度就彼此笑笑接着玩;或者为避免身体碰撞给自己带来的不舒适,他也可以选择不参与可能发生碰撞的活动。

对周围环境的感受能力,对其他人没有评判的平等心,同时又尊重自己的感受 —— 这就是高情商,这是自由带来的智慧。

02

再举个例子,我妹妹11岁的那个寒假,跟我一起生活。我对她说,你是自由的,你自己的事情完全由你自己做主,你几点起床几点睡觉,写作业还是看电视,吃什么不吃什么,都由你自己做主,你不需要讨好我,只做你自己就好了。然后给她一些钱,她想买什么零食就买什么。

楼下有家店做新鲜无防腐剂的面包,保质期只有三天。妹妹经常买,有一次买了放冰箱里,结果她忘记吃了。我看见3天前她买的面包原封不动的摆在冰箱里,我有些不满,然后一个念头跳出来,我要去教育妹妹:自己买的面包要记得及时吃,不要浪费。你们看,这是多么正确的是非观:珍惜食物不浪费。

当我升起教育妹妹的念头时,我停顿了一会,去觉察自己。我觉察到,我内在产生了评判。没有及时吃掉面包的妹妹,被评判为错的。为什么我想要评判她,因为我自己从小就是被评判长大的。当我想要评判对方的时候,我已经远离了爱,进入了二元对立的分裂中。

有了这个觉察,我重新回到爱中,对妹妹说:这个店的面包是新鲜无防腐剂的,不能久存,最多放三天。三天后的就不要吃了。妹妹愉快的表示知道了。我对她表述了一个事实,而没有丝毫的评判,于是我和她都开心。而且没过两天,我就忘记了自己买的一堆面包,妹妹还提醒我,姐姐这个面包过了三天,不能吃了。而她自己,再没忘记过及时吃面包。

我们假设一下,假如妹妹长期被我评判:浪费食物是错误的。类似这样的是非观会深深写入她的潜意识,一个本来完整的她,被分裂成两个部分,对的部分和错的部分,她会恐惧自己错的那一部分,总想要评判和排斥自己错的那部分,活得不放松而且会控制不住的评判别人,给人际关系造成各种冲突,尤其在亲密关系中。

很多夫妻吵架甚至离婚,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儿上,各自观念不同。例如生活中难免买错了东西浪费了钱,假如活在“浪费是错误的”是非观中,我们会无法忍受配偶浪费钱的行为,当对方出现这样的行为,跟对方产生争执,评判对方做错了。本来小事一桩,结果越吵越大,双方都认为自己是对的。这个对,就是各自的原生家庭中,被父母植入的“是非对错观”,当这些观念产生冲突时,双方都坚信自己是对的,矛盾难以调和。而且就算双方三观都一致,那么人就没有疏忽的时候吗?有了疏忽的时候,我是依然被对方爱,还是被评判,这直接决定婚姻的幸福与否。

妹妹跟我生活一个月,我做到了零评判,她自己的事情零限制。来我这里之前,妹妹因为长期经受父母的各种创伤,一直有些低沉。这一个月里,她经常放声大笑,脸上充满喜悦。比如是否叠被子,是她自己的事情,我自然零要求。开始一段时间她不叠被子,后来她主动叠被子,叠被子的时候也放声大笑。我很好奇她笑什么,妹妹说,叠被子也是个游戏啊,我玩得很开心。

听她这么说,我感叹一声,幸亏没有要求她叠被子,否则她一辈子恐怕都体会不到叠被子的快乐。

曾经有个粉丝,家里每天早晨都阴云密布,为什么呢?因为她的儿子起床后不肯叠被子,于是她每天因为这个事情跟儿子较劲,从小学较劲到高中,妈妈坚持叠被子是培养孩子正确的生活习惯,儿子坚持被子反正是要打开用的,不需要叠起来,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为这个事情斗气。于是一家三口人,因此数年如一日,坚持每天阴沉着脸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我问她,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为了控制欲的输赢之争,让家人永远呕着气开始一天的生活,永远不能享受一顿美好的三人早餐。

妹妹寒假结束,临走的时候对我说:“姐姐,我之前的照片里,没有一张是发自内心的笑,我怀疑自己根本不会笑,现在我每天都笑得好开心。感谢你让我知道了快乐的滋味儿。”我觉得有些惭愧,其实对于她的快乐,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管好自己遵守界限,不侵犯她而已。

03

对与错是最肤浅的看世界的方式,一旦评判对错,便不会再更深入的探索真相。当你已经评价一个人的行为是“错误的”,那么你还有什么好奇心和慈悲,去了解对方行为背后一层又一层的动力,去如实如是的看见对方呢。

因为我给了妹妹零评判的环境,妹妹开始对很多人和事儿不再评判对错。而且看问题能够从更深入的层次去理解和洞察真相。

妹妹的妈妈经常抱怨婚姻不幸,妹妹跟我说:“妈妈总是怨恨爸爸的各种不好,各种道德错误,可婚姻是她自己选择的,爸爸一直都是那样的人,从来没变过,她却总是想要改变爸爸,不肯活在真相中,所以给自己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场苦情戏,而且演了几十年没变过。我能看见真实的爸爸,我尊重他,同时我将来也不会选择爸爸这种男人做老公。”

她处理自己人际关系的一些故事,我讲给朋友们听,朋友们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对别人如此有同理心,能够跳出来看问题,我们大人都很少有这样的智慧。我说我也没有这样的智慧,只是我从小鼓励她自由的做她自己,让她感受到就算全世界都在评判对错,至少我会坚定的不评判她的,给她自由。

上士无德,下士执德。智慧,是自由的必然产物。最顶级的教育,是不教育任何是非对错观,只是爱着孩子,看见孩子。孩子自然产生海纳百川的容量,跳出是非对错深层次看问题的智慧,和对别人深深的爱和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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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我们一定都读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孔融也一度被认为是教育孩子谦让有礼、遵守公序良俗的典范。但当这个故事进入美国课堂时,美国孩子们却对此产生了很多的疑问:

有学生认为,梨有大有小,由四岁的孔融去分,会产生不公平。

有学生说,如果所有兄弟都根据孔融的喜好得到梨,那么他们选择和表现的机会就被剥夺了。

还有学生表示疑惑,为什么孔融对哥哥和弟弟实行前后矛盾、截然相反的标准,他难道没有固定的行事原则吗?

通过孩子们的独立思考,“孔融让梨”的故事有了许多全新的解读。

而另一方面,当“灰姑娘”的故事进入中国课堂,一位学生向老师提问,午夜钟声响起,魔法都消失了,那为什么灰姑娘的水晶鞋还保持原样呢?

老师的回答却是:不要胡思乱想,不然考试拿不到分......

《学记》中有一段话:“道而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开而弗达则思,和易以思,可谓善喻也。”这段话明确地告诫我们,只有平等和谐的师生关系才更有利于学生的独立思考和自由发挥。

但在中国的课堂上,老师常常扮演着不可侵犯、高高在上的说教者形象,而学生没有表达观点的权利,他们之间缺乏尊重和平等的对话。

其实,“童话大王”郑渊洁很早就在他的作品中讨论过这个问题。

很多80和90后都对“童话大王”郑渊洁的作品印象深刻。开着飞机坦克的舒克贝塔童真可爱;调皮勇敢的皮皮鲁总有奇妙的体验;响着诡异音乐的《魔方大厦》是一代人的童年阴影。

而这其中最让帮姐细思恐极、毛骨悚然的,还是皮皮鲁系列中的一则短篇童话——《驯兔记》。

这则故事此前被改编成了电影短片, 入围了第21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国际短片竞赛单元。

很多看过的人都表示,《驯兔记》是用童话故事的可爱和荒诞作为包裹,讲述了一则冰冷恐怖的现实寓言。

故事一开始,主角皮皮鲁刚刚踏入小学校园,他和好朋友梁果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学校老师,同龄的小伙伴,周围的一切都让皮皮鲁感到新奇而陌生。

第一节课上,老师向小朋友们提出了一个问题:“一个皮球掉进了一个深坑,该怎么办?”

“好学生代表”李小曼乖乖举手回答:“倒水让皮球浮起来。”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因为李小曼给出的是“标准答案”。

而一旁正在开小差的皮皮鲁被老师逮到,他灵机一动说:“如果坑很深的话,就只能让爸爸再买一个球了。”

其实皮皮鲁的回答也有自己的道理,他认为小孩子去捡球会不安全,也可能发生意外。

但在老师眼里,皮皮鲁的回答就是在扰乱课堂秩序。老师反问皮皮鲁:“难道老师会不正确吗?”

紧接着,“好学生”李小曼站了出来,教育皮皮鲁不可以跟老师顶嘴。

“老师的知识那么丰富,怎么会不正确呢?我们应该做个好孩子,听老师的话,不跟老师顶嘴!”

说完,李小曼的脑袋变成了兔子。

这样的变化引发了学生的恐慌,大家害怕得一窝蜂地跑出了教室,但留在教室里的老师,却露出了诡异而欣慰的笑容。

面对李小曼的害怕和无助,老师耐心地宽慰她,并告诉她,变成“兔子”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她将会成为全校学生们争相学习的对象和楷模。

在优等生李小曼的颁奖典礼上,学校对李小曼的变化给予了大力表扬,并对其余没有变成兔子的同学们说:

“笑什么?你们没有资格笑!李小曼开学第一天就变成兔子,这充分说明,她是一个自我要求严格、听老师话的好孩子!是你们学习的榜样!”

学校和老师的做法无疑向孩子们灌输了一个观念,那就是服从“权威”的孩子才会被默认为是好学生,他们受到大人的一致肯定和表扬,也因此享有更多的资源和表现的机会,而那些“不听话”的孩子只会受到批评,被当作反面的典型。

于是,害怕变成“异类”的孩子也努力将自己打造成老师喜爱的“兔子”。

很快,“兔子”成为了班级的主流,而平常调皮捣蛋、思维活跃的小孩子们则遭到了其他小朋友的排挤。

眼看着周围的同学们接二连三地变成兔子,班级里只剩下皮皮鲁和梁果保持原形。

这下,不仅仅是同学们,就连老师也把皮皮鲁视为眼中钉。迟迟没有变成兔子,偶尔顶嘴的皮皮鲁严重干扰了她对”全兔班“的打造计划,于是她更为严厉地训斥了皮皮鲁。

来自同学和老师的双重“打击”让刚刚踏入校园的皮皮鲁无所适从,他只能回家向爸爸妈妈诉苦。

但妈妈并不能理解皮皮鲁内心的困惑,只是告诉他:“你碰到了一个好老师,老师严格一定有她的道理。”

她还告诫皮皮鲁,一定要向模范生李小曼学习:“我们希望你们变成听话的好孩子,不调皮,不淘气。”

因为皮皮鲁,班级始终没有达成“全兔班”的目标,老师气急败坏,当着来参加家长会的家长们面前,点名批评所谓“落后”的学生家长。

而在老师这里受了批评的家长,回家就是找到自己的孩子,一顿抱怨和批评。

并按照老师的说法,想尽办法让儿子赶紧变成兔子,比如偷偷给儿子喝下了变兔子的药、在冰箱里囤满胡萝卜、把卧室的墙壁涂成红色,好让他的眼睛尽快变红......

最后埋怨老师喜欢推卸责任,没完没了。

家长们工作繁忙,老师们精力有限,双方缺少配合,遇事相互埋怨、互相推卸责任,这样的矛盾在现实生活中也常常可以看见。

源于学校和家庭的教育都很重要,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教育孩子责任重大,只靠一方的努力是十分困难的,因此家长也要形成教育的概念,正确引导孩子,而不是迫于老师的压力,罔顾孩子的想法,最后只剩下强迫和打压。

郑渊洁说过:

“希望能看到有决定让孩子将来当老板的家长与孩子在校时就敢于向校方的所有不合理行为说不,真有这一天,我们的教育就出现了曙光。”

“希望能看到有决定让孩子将来当老板的家长与孩子在校时就敢于向校方的所有不合理行为说不,真有这一天,我们的教育就出现了曙光。”

在应试教育的模板之下,多数孩子们被统一标准束缚,崇尚权威,习惯顺从,并且害怕“不同”。这样的环境也让孩子的批判性思维能力受到束缚。

我们可以想象,如果孩子们每天只能以固定的形式解答老师给出的现成问题,他们习惯了“学习就是获取唯一标准答案”的模式,那么慢慢的,他们就会失去质疑的天性,失去好奇探索、逐步求知的本能。

身边的朋友全部变成了兔子,就连最好的朋友梁果也禁不住老师的教导,长出了兔子耳朵。

这下只剩下小小的皮皮鲁一个人面对父母、老师和同学们,这越发让他感到惶恐不安,他害怕被孤立,却又不想被驯化。

于是,他为了不让父母为难,偷偷戴上了兔子头套,假装自己变成了兔子,利用这样的方式,强行和周围的孩子们表现得一样。

终于,老师梦寐以求的“全兔班”诞生了。

其实,皮皮鲁假的兔子头和耷拉的兔脑袋可以轻易地分辨出,但老师不在乎皮皮鲁的内心是不是乖乖兔,她只需要照片上,同学们看起来都是一个样。

视频接近尾声,这则童话故事就像是对我国应试教育的夸大比喻和强烈讽刺。

在“顺从”教育中,挑战和质疑被认为是不服管教,课堂讨论也毫无意义。老师的职责是“树立权威,传授标准化答案”;而学生的义务就是“全盘接受,不可质疑”。

教学的意义从传道授业解惑变成了只为通过标准化考试,筛选出听话、易于管理的学生。

只是,如果孩子们失去了想象力和思索的过程,那么学习就变成了机械式的模仿。一旦养成了这样的学习习惯,他们将失去质疑的勇气,也失去了发散性思维的能力,限制了孩子的成长。

很多中国孩子在出国留学的时候,十分不习惯课堂上自由讨论、互相提问的教学模式,因为在过去十几年的教育中,中国学生们早就习惯了从老师那里获取“唯一且正确”的标准答案,如果老师始终没有给出一个标准答案,这反而令他们感到无所适从。

但在美国老师们的心中,很多题目没有固定答案,自己只是扮演了“启迪者”的作用,学生们可以向老师提问,也应该学会自己研究探索、主动和同学们讨论交流,因为这些都是十分有效的学习方式和途径。

正如爱因斯坦所言:

产生问题常常比解决问题更具有实质意义,因为解决问题不过是数学或实验的技巧罢了。

产生问题常常比解决问题更具有实质意义,因为解决问题不过是数学或实验的技巧罢了。

而教育的过程就是激发探索、引出问题的过程,提出问题,辩证思考,都是需要想象力的。不盲目附和、随波追流,更不崇尚权威、墨守陈规,有思考能力的孩子对信息抱有审慎的态度,懂得发现和分析问题,而这种批判性思维能力在未来社会竞争中尤其可贵。

所谓正确答案,考试有,而人生没有。

中美教育的差异,根本上就在于学生的“没问题”和“有问题”。中国教育把有问题的孩子教导成没问题;而美国教育则鼓励没问题的孩子变得有问题,有问题、有想法才是学习的开始。

童话,其实是写给成年人看的。

当人的个性一点点被社会同化蚕食,失去原来的自己,被打造成“清一色”的乖乖兔,这难道是教育的目的吗?

短片的最后,皮皮鲁穿过一片树林,遇到了作者郑渊洁,他安慰皮皮鲁说:

“没关系,这只是一个童话。”

皮皮鲁从睡梦中醒来,一切都回归正常,没有歇斯底里的老师,没有强迫的父母,也没有诡异的兔头......

但也许,很多人已戴上了兔头,一辈子也没再脱下。

整理者:本文的确有拜金主义和消费主义的倾向,但也的确揭露了部分旧家长所谓的为子女“付出一切”论调其实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实际上在物质层面上反而是吝啬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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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最近,有这样2个视频很火,椰子想要放在一起说说。

有妈妈晒出,自家孩子参加学校举办的成人礼的过程,文案是这样的:

“别人家闺女的成人礼,一个个妆容精致,花枝招展。

俺家妞妞穿她老妈几年前的旧衣服,依旧自信满满。”

视频中,其他小女生穿着晚礼服裙、小纱裙、马面裙,发型也是精心做过的,充满了仪式感。

而她女儿却穿着一身军绿色的旧套装,说难听点,跟下地挣工分似的,和周围明显格格不入。

脸上的表情也和“自信满满”毫无关系,而是充满了局促和不安。

而另一个视频,同样是一位妈妈记录下自己女儿的成人礼。

她本来出于好心,用熨斗熨烫了一下,自家女儿第二天要穿的成人礼礼服。

结果不小心给烫出了个小洞,妈妈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大晚上的,一家三口马上开车到街上找服装店,但因为太晚了,实在找不到。

妈妈就给闺蜜发消息求助,闺蜜提议去婚纱店租礼服。

最后,妈妈带着女儿去试了好多件礼服,最后挑了一件女儿喜欢的。

18岁的女儿,终于可以在成人礼当天,在自己最美的年纪,美美地参加一场盛宴。

这位妈妈的文案是这样的:“我的孩子,妈妈会尽力不让你留有遗憾。”

同样是成人礼,有的妈妈敷衍到让自家孩子穿着难看的旧衣服,看不出孩子不自在的动作和神情。

而有的妈妈,则想尽一切办法、动用所有资源,只为了让女儿能穿上最好看的礼服。

就像一条评论所说:“很多年以后,你的女儿也会记得:

她人生第一次穿华丽的婚纱礼服,不是因为跟一个男人结婚,而是她的父母把她视作掌上明珠。”

有时候,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爱是尽力而为,但仍常常觉得亏欠。而不爱,则是怕亏钱。

02

你会发现,那些在满满的爱意中成长的孩子,做什么都好像有靠山,总是充满了安全感。

比如,有位女孩想cos小樱,但觉得cos服太贵,就发了张图片问妈妈:

“这套衣服我们自己能做吗?”

妈妈仔仔细细地看着女儿给的图,之后就去裁缝店买了正红和正蓝色的布料。

大年初一,还在给女儿赶工做cos服,即使过程无比艰难,但最后还是完美地做出来了。

看着女儿穿上自己做的衣服拍的照片,妈妈心满意足,全程都把女儿的要求当作无比重要的事情去记录。

女儿感慨:“妈妈才是我的知世。”

比如,有人用着爸妈买的iPad,很高兴地拍照给他们看,说用来学习很方便。

妈妈无比愧疚地回了一句:“不好意思,买晚了。”

因为爱孩子,所以觉得自己亏待了孩子,没有让她早点用上这么好用的iPad。

比如,有位阿姨,看高三的女儿学习压力太大,就网购了一台棉花糖机。

收到的那天,和女儿玩了一个晚上,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无忧无虑的笑容。

妈妈也很欣慰,即使是在时间无比宝贵的高三,即使牺牲了一个晚自习,但女儿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再比如,有位妈妈总是喜欢给远在外地的女儿寄东西,之前有一次寄了葡萄,结果都烂得流汁了。

女儿很生气,让她别再寄了。妈妈怕女儿吃不到水果,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以后每次寄水果,都会细心地洗干净、摘掉梗,一个个用纸包起来。

从那以后,果然寄来的水果都没有坏。

这样的妈妈,简直就是世界上最不求回报的氪金玩家。

03

作为对比,你会看到另一类父母,极少花心思在孩子身上,总是用敷衍至极的态度对待他们。

孩子花钱,他们心疼,一味地让孩子要学会省钱、懂事,让孩子在无穷无尽的匮乏感中长大成人。

比如,有11岁上五年级的女孩,在学校被老师问:“你觉得你衣服好看吗?裤子怎么那么短?”

发帖子的妈妈觉得让女儿穿自己的旧衣服,根本没什么不妥。我也纳闷这老师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直到看了这位妈妈发出的照片,我才理解了老师。

艳丽的V领玫红色针织衫,搭配紧身到起褶子的白色裤子,脚上一双蓝色袜子......

这么老气横秋的穿搭,让一个青春活泼的小学生穿实在太不合适了。

而这位妈妈自己打扮得很洋气,却让自己女儿穿得邋里邋遢、不合时宜,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比如,有妈妈发帖,吐槽自己那上幼儿园的闺女:

不吃超市1块钱大个管饱的面包,偏偏要吃8块钱2个的蜜汁鸡翅,一吃还吃了4个!

并且让女儿以后只能在幼儿园吃饱,别回家花钱吃吃喝喝,家里的钱可不能这么浪费。

这类家长,把养孩子当成一种讲究性价比的投资,每花进去1块钱,恨不得从孩子嘴里抠出2块钱。

他们看不到孩子的物质需求、情感需求,只是简单粗暴地让孩子懂事、听话、省钱,自己赚钱多不容易。

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在心智还未成熟的小孩心里,种下负疚的种子。

为了减少这种亏欠感,孩子变得越来越不敢提要求,总是压抑着自己真实的需要。

长大后自卑敏感,总害怕亏欠别人,别人对自己施舍了一点好处,就诚惶诚恐。

04

之前有位博主,称自己在养猫的过程中,体会到了“爱是常觉亏欠,不是常觉亏本。”

你买的罐头,小猫不吃,你不会说:“你知不知道我赚钱多么不容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而是只会去再买几个口味,只要它喜欢就行。

爱它就不会打压它,抱怨:“为什么别的小猫都是网红,你怎么什么不会,白养你了。”

你不希望它有一点痛苦,不会觉得它吃苦就是在成长,你希望它每天只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爱它更不会时时刻刻,强调让它感恩:“你看我3千的工资,给你买400的猫粮。”

而是永远担心自己做得不够,不够有钱让它吃上更高级的罐头。

美国心理学家约翰·威尔伍德认为,像这种无条件的爱,一般具备以下几个特点:

①幸福的:我们只在乎对方是否幸福快乐,并不在意是否能从这份爱里得到什么。

但同时,这种“不索取”也能让我们感受到幸福。

②安全的:在爱中能够舒适地袒露自我,同时能够安心地表达情绪。

③非理想主义的:爱的是这个人的本质,是一个人的真实面貌。

④宽容的:不计量在爱中的“投入产出比”,对小的缺陷会接纳、原谅。

当一个孩子,被无条件地接纳和支持时,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有充沛的安全感。

就像心理学家温尼科特所说:“只有当孩子确认自己可以随时回家时,才可以安心地向前发展。”

希望能有更多的家长,学会尊重孩子的感受和需求,爱孩子如其所是,而不是时刻计较着付出与回报。

当然,那些从没得到过“常觉亏欠的爱”的孩子,我希望你们,能学会无条件地爱自己。

像养小猫一样,养另一个自己,无论身处何种境遇,都用一个柔软又结实的拥抱,支撑住自己。

共勉。

最近围绕邯郸霸凌杀人事件,有一种奇怪的论调,一部分人注意到,邯郸霸凌杀人事件是一起留守儿童引起的恶性刑事案件,同时他们注意到留守儿童普遍存在心理问题,而没有爹娘管的留守儿童犯罪率确实比那些大城市里有爹娘管的孩子高,所以他们认为留守儿童为什么犯罪率高是因为他们心理问题严重,所以那些最恶劣的留守儿童罪犯都只是“病人”。而为什么他们心理问题严重是因为他们没爹妈管,所以只要他们有爹妈管了,他们就不会犯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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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推论从逻辑上讲当然没问题,只是他们故意掺入了一个干扰项,心理问题。事实上,大城市的小孩的心理问题也未必比留守儿童少,大城市的小孩犯罪率低的原因仅仅是受父母洗脑的软控制,和被父母严重限制人身自由(比如鸡娃、衡水制高中)的硬控制双重作用下的结果。留守儿童比大城市儿童犯罪率高的原因和心理问题无关,只是受父母控制比大城市儿童弱的原因而已。

这帮呼吁让留守儿童的父母多多“关心”(管管)留守儿童的论调,其实只是在呼吁社会加强对留守儿童的镇压力度罢了。这种论调只是在包庇了留守儿童中最腐朽最反动的那部分组成的同时,对留守儿童采取普遍的镇压措施罢了。根本解决不了留守儿童面临的困境。

诚然,心理问题严重的人更容易伤害他人,但是人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同时具备主客观条件,像是引发恶性刑事案件的客观条件很难达成,主观条件又被父母、学校社会的洗脑严重扭曲的大城市儿童来说,他们想报复往往只会选择他们自身。而人身更加自由的留守儿童才有资格选择以大欺小。

另外,一切心理问题都不是空穴来风的,个人心理问题的压力源来自社会环境,对于孩子来说首先是家庭环境。不去改变中国现有的家庭模式,采取任何针对孩子的措施都会演变成对子女的严重迫害。

持让父母更多“关心”留守儿童,通过缓解留守儿童心理问题来缓解留守儿童犯罪率的论调,实则是“偷天换日,瞒天过海”,这种论调既不关心留守儿童的心理问题,也模糊了可能的留守儿童犯罪率下降的过程,通过“留守儿童的心理问题”这个障眼法,偷运他们加强对留守儿童人身控制的呼吁。

然而,越来越多的事实都在表明,父母不仅解决不了子女的复杂的心理问题,反而是他们心理问题的根源所在。

一切面对问题只是选择压制而不解决的人,最终都必将百倍地自食其果。

现在“天价彩礼”“天价抚养费用”“原生家庭问题”等等一系列社会现象都在告诉人们,结婚已经成为了危害个人生存的因素,那么为什么还有如此多的人愿意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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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夫权的痴迷

过去,在妇女社会劳动参与率很低,女性和家庭关系高度绑定(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时代,丈夫以及其原生家庭可以依靠不多的经济花费,就换来妻子或者说儿媳的大量无偿的家务劳动。

过去的个人生活资料还不够便利,比如现在人主要是买成衣穿,过去的人买布甚至自己织布做衣服。那时候的家务劳动要比现在繁重得多。而现在的家务劳动已经比过去简单得多了,应该追求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是依靠其他人解决。实际上要求他人帮助自己解决家务劳动对个人生活的改善已经非常有限了,远不能抵消人际关系的矛盾。

可惜,家庭关系的利对于试图靠家庭关系剥削压迫他人的人已经非常小了。

对父权的维护

中国的家庭制度发展程度又高于西方,中国的旧家长高度集权,以至于他们连已经成家的儿子都有能力剥削压迫,而压迫儿子的也包括儿子的母亲。甚至往往女性寿命长于男性,最终“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女性才会成为旧家庭的代表。

然后最终结果就是,一个家庭中媳妇往往是地位最低的,但是地位最高的却也仍然是外姓的婆婆。

如果说一个男性不选择和原生家庭决裂,而是不知风险也不知廉耻(平等思想的廉耻)地当起了“妈宝男”,听任原生家庭给他的包办婚姻,和原生家庭一块压迫妻子/儿媳,那么他即便也受剥削压迫,也不是无辜的,因为他也在压迫妻子的过程中得到了好处。

换句话说,这些对结婚有执念的年轻男性,其不考虑社会实际一定要结婚的直接原因是他们蠢,看不清社会现实,但根本原因是他们坏,仍然试图剥削压迫他人,孩子出生前主要压迫妻子,孩子出生后主要压迫孩子(作为婚姻制度的受害者的妻子不渴望结婚,但作为婚姻制度的既得利益者,可以压迫孩子的母亲渴望结婚,那些渴婚女也仍然是想剥削压迫孩子的)。

靠家庭关系剥削压迫他人已难以实现

但是,社会化大生产在带来了大量便利的个人生活资料的同时,也拉平了大部分被统治阶级的经济地位,可以说他们面对资产阶级是同样的一无所有。一无所有的人不掌握生产资料,也就不可能通过剥削压迫他人获得收益,他们唯有自己劳动才能生存。他们如果试图靠家庭关系(或类家庭关系)剥削压迫妻子/儿媳(以及女友),他们一定会被妻子/儿媳(以及女友)的被刺(这就是为什么婚闹以及“捞女”现象广泛存在的根本原因),而不能靠暴力控制住对方,因为对方和他的经济地位差不多(于是一部分渴婚男选择去娶贫穷国家的媳妇)。

父母对子女也是一样,社会化大生产对劳动者的培养要求远高于小农经济,所以社会化大生产条件下,劳动者的培养成本明显高于小农经济时代,靠小家庭抚养,注定要浪费太多资源,而这一定会刺激旧家长试图在子女工作后加倍赚回来。可是社会化大生产拉平了大部分被统治阶级的经济地位,既然父母没有能力不劳而获,子女也没有这种能力。父母想压迫剥削子女就只能激化亲子矛盾,而不能从子女身上榨取到多少剩余劳动。

可惜占有本身就是一种权力的较量,一个人占有了就不能由另外一个人占有,大量占有就能逼迫其他人答应占有者的各种无理条件。这种占有的比拼让人们忘记了实际利益,而是过度关注权力,把权力当成了最重要的东西。

结果就是,虽然靠家庭关系剥削压迫他人的利已经很小,可是剥削压迫的占有欲却如同毒瘾一般刺激着这帮人继续维系家庭关系。

01 努力经营出来的关系,亲密吗?

很多女人常常把“婚姻是需要经营的”挂在嘴边。而在我知道的男人中有“努力经营婚姻”意识的很少。

无数心灵鸡汤账号都在教女人如何留住婚姻,制造生活情趣,好像这是女人天生的责任。而男人往往在为了明确利益时才会投入精力去经营关系。所以女人,千万要警惕那些催眠你长大的毒鸡汤。

孩子是你的责任,如果你不是被爱养育大的,你选择了生孩子,当然要学习如何爱孩子。认识自己,让自己幸福是你的责任,你是自己幸福的唯一责任人。

但是“经营好婚姻关系”真的不是你的责任。一个关系舒服不舒服,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关系不是你一个人努力经营就能变好的,“努力经营,关系就会变好”是没有边界感的自恋幻想。

你的责任仅仅在于把自己一个人的日子过好,有舒服关系锦上添花时,才去享受这朵花,绝不要有开垦荒地撒花种子的傻*想法。有那功夫不如开垦下自己的脑子,经营下自己的爱好、事业、专业能力。

中国男人好像天然的都懂得这一点:找个女人给自己锦上添花,或者雪中送炭。中国女人却被催眠得整天想着“精准扶贫”。

女人们,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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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为什么说亲密关系不需要经营?

曾经流连于工作坊时期的我,处在艰难昏暗,颠倒妄想之中。对亲密关系执念超级深,想要被爱被回应,几乎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然而我怎么努力都无法获得我想象中的美好亲密关系,真是超级绝望,于是去参加了亲密关系工作坊。工作坊之后,我好像看到了希望:原来有这么多办法可以继续修炼去改善我的亲密关系。

然后呢,就又是几年的自我折磨,继续颠倒妄想轮回。

并不是老师讲得不好,老师讲的东西都很对,很深入,问题是我把老师讲的道理,继续拿来加强我的执念,升级完善我的妄想。

而当我从剧情中醒来,简单的承认真相,亲密关系对我来说就不是问题了,不需要努力,不需要经营。就好比孩子们在一起玩,玩不来的自然就散了,玩得来的自然经常在一起,哪里有“我要努力经营好我们的友谊”。

所以老朋友都知道,我几乎不会讲“如何经营好你的亲密关系”“如何搞好婆媳关系”“职场关系的诀窍”,我就是讲真相本身,你看见了真相,根据事实和逻辑做事情,一定是最顺畅最舒服的,节省大量“我要提升改进自己”的妄想能量,财富自然水涨船高。

一个事实是,当你活在真相中,关系自然变顺畅,逻辑能力赚钱能力不知不觉的提升,但这并不是“我要努力提升我自己”的结果,而是回归你的本来面貌。

当我们离开身心当下的真相,各种理论学习反而成了指向自己的屠刀。别人并不是我做得足够好就可以改变的,而当我活在真相中,就没人可以拉我们参演苦情戏。

03 亲密关系的天机

我观察自己以及周围的女性朋友,是什么时候会遇到真正的爱情的。然后我觉得,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不知道算不算天机:有一类女人,她们非常自律,非常上进,经常在自省,经常在要求自己变得更好。这样的女人,很难遇到好的爱情,几乎都遇到渣男。

为什么会这样呢?你想,当我们觉得自己应该不断改变,不断成长,这背后的声音不就是“我不够好”吗。

这个声音在说:因为我不够好,所以妈妈对我不好,爸爸对我不好,所以我吸引不到好男人。或是已经有亲密关系了,但遭遇男人冷漠时,就觉得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你想想,这不就是吸引渣男的体质吗。就像PUA洗脑控制术,它的一个核心就是永远在催眠女性:我对你不够好,是因为你做得不够好。

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吸引到一个真正无条件宠爱她的男人?那就是无条件宠爱自己的女人。一个宠爱自己的女人,一个不去想在关系中改变自己的女人,反而能够遇到一个好男人。

我是什么时候遇到我男朋友的?

有一天,我终于想明白了:我就是我本来的样子,我不需要任何关系来拯救我,也不需要为了任何关系去改变自己。

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我是你喜欢的,你可以靠近我;如果你觉得我某个地方还不太好,应该再改变一下,那你就去找你认为好的,不要来烦我。

当我完完全全活出主体性的那一天,我男朋友就向我求爱,正式请我做他的女朋友。

可以这样说,当我终于明白了,没有关系我也能好好存活,对我好的人才可以靠近我,对的那个人才来找我。

一个整天自我鞭策的女人,只会吸引来一个来鞭策你的男人。

一个爱自己的,宠爱自己的,明白以现在的样子就值得幸福的女人,自然会吸引来给你增加温暖的男人。

04 亲密关系中的“作”有几个意思

举个例子,有个人很怕蜘蛛,路上看见蜘蛛会吓得大哭。怕蜘蛛,被蜘蛛吓得大哭,这是他或她目前真实的心理状态。

自我负责的状态是:看到蜘蛛,会哭,会请求伴侣安慰,请求伴侣以后出门尽量避开蜘蛛多的地方,然后继续走路。这是自我负责地“作” —— 尊重自己的恐惧,允许自己表达恐惧,也知道这个恐惧是自己的,不怪伴侣也不怪蜘蛛。

自我压抑的人是:害怕被伴侣评判,压抑着不敢哭,强行装出对方喜欢的样子。

不自我负责地”作“是:借题发挥哭闹给伴侣看,怪伴侣非要带自己走有蜘蛛的路,甚至要伴侣弄死那只无辜的蜘蛛。这种作是”作“给对方看的,是一种控制手段。

自我压抑,装出一个“好女人”“好男人”的样子,从来不敢”作“,这样的人通常收获的是对方出轨,或者自己出轨。因为人都渴望真实的感觉,在一个关系里感觉假,却对此没有觉知,也没有成长的意愿,那么就很容易就出轨了。

而不自我负责地”作“,是表演性地”作“,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的”作“,无论是谁都会厌烦,遭到厌弃是必然的。

再举个我自己的例子,在亲密关系里,我会有一段时间,依恋对方就像婴儿依恋妈妈一样,几乎 24 小时都要在一起,无法忍受对方出差,甚至自己出门剪个头发逛个超市都要对方陪着。

我曾经强行假装独立,委屈自己,其实是因为害怕太黏人的自己会被抛弃。

而现在的我坦然了,我就这样的心理发育水平,在我依恋你的那个时期,你离开我我会难受,你若不理解不接受,就滚蛋。你要跟我在一起,就得接受我真实的样子,尽可能一起创造一段时间非常紧密的依恋。

自我负责地“作”是对自己的诚实,允许自己如自己所是,同时清晰地知道现实的界限。

这样的关系是最真实的 —— 我没有要装作我不是的那个样子,我也没有要求别人为我现在的样子负责,我真实的模样你若受不了就拉倒,能接受彼此本来的样子,关系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