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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与毕业相关的所有事之后,我迎来了正式迈入职场前的最后一个长假期。由于工作的城市与家乡距离颇远,想到以后可能很难再有机会长时间陪伴家人,我便订好了返家的车票。

回家当晚,舅舅张罗了一个家庭聚餐,大家围在一起吃着家常菜,谈天说地,氛围轻松又温馨。但我发现,一向活泼爱笑的小外甥女全程都特别沉默。她坐在桌角,并没有夹多少菜,显得心不在焉,即使桌上有她最爱吃的胡麻油炒鸡蛋以及红烧排骨。

察觉到我关切又有点疑惑的眼神,她的妈妈、我的表姐白了小外甥女一眼,对我说:“你吃你的,别管她,天天耷拉着一张脸,也不知道谁欠了她的。”闻言,小外甥女没有反驳,而是立刻放下筷子,去了阳台上坐着,动作快得令我并没有看清她的表情。但一个孩子的离席并没有影响饭桌上热络的气氛。

原来,这对母女已经冷战了三四天,而且关系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原因是,表姐翻看了小外甥女的日记,被她发现了。知道了是因为这个之后,饭桌上的大人们都很不以为然,觉得看了就看了,不是一件值得挂心的大事,小孩子闹几天别扭也就好了。

小外甥女今年12岁,即将读完初一。上周末,表姐让她帮忙拍几张照片,用来给从网上买的新衣服写评价。然而,小外甥女拍完看效果的时候点开了手机相册,却发现里面拍摄了很多张写满字的纸,点开仔细一看,居然是自己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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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妈妈可能反复观看过这些内容,甚至会发给爸爸或者其他人一起讨论,恼羞成怒的孩子当即质问妈妈为什么侵犯自己的隐私,翻看日记还要拍下来。“铁证如山”之下,表姐无法否认,只能尴尬地笑一笑,用“我看看怎么了”“我是关心一下你”之类的话试图把事情揭过去。显然,这些说法并不能平息女儿的怒火,反而会让她情绪更加激动。

随后,小外甥女冲进自己的卧室,拿出日记本撕了个稀碎,碎纸扔了一地。见状,表姐也开始生气了,指责她小题大做,“你那里面又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我看了是会掉块肉吗?”母女俩对吵了起来,母亲指责女儿“心思重”“不好好学习”,女儿认为母亲“不可理喻”“不尊重人”,事件的态势差点上升到了肢体冲突的层面。

最后的结果是,小外甥女边哭边把一地的碎纸收拾干净了,晚饭也没吃。而表姐在卧室里听着女儿的抽泣声,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此后几天,两个人都不再搭理对方。虽然在家里有无数个碰面的机会,但她们会默契地、冷着脸侧身而过,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孩子爸爸在中间当和事佬,但效果不佳。听了这些,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我还在上学时,每个寒暑假回到家里,小外甥女都会来我家里,和我一起待上很长时间。我负责辅导她的作业,带着她一起追剧玩游戏,所以我很想就这件事情和她多聊一聊。晚上,她和以前一样跟着我睡,我便问起了日记本的事。

为了不引人注目,那并不是一个精致的密码锁本,而只是一本厚厚的练习册,日常就放在书包里,跟随着她在家与学校之间穿梭。上了初中以来,课程任务陡然加重了很多,即使学习非常努力,小学时成绩还算不错的小外甥女在优生众多的班级里也不再突出。同时,以前的好朋友大多都与她不在同一个学校读书了,各有各的学习任务,两三周也见不上一次面。

所以,日记本对她来说像是一片自留地,用来安放那些无处宣泄的情绪,每天睡前花15分钟写下自己的所思所想,心灵也就慢慢地宁静了。她在里面写对好朋友们的思念、对爱拖堂的老师的抱怨、和同学闹矛盾之后的纠结,写与弟弟争执,明明错不在自己,爸爸妈妈却只批评自己的委屈,也认真抒发着对偶像的喜爱,表示希望中考完能够攒到钱,并得到父母的允许去看他们的演唱会……每一句都是真情流露,展现了一个与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一样的她。

“现在很后悔把日记撕了,想留着以后看的。”“我就想要有一个能和自己说说话的地方,真不想被别人看到。”“大人真的很霸道,他们就是永远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反正再也不会和我妈说我的任何事了……”小外甥女躺在我的身边,絮絮叨叨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与不理解。

而站在表姐的角度,虽然受过高等教育的她非常清楚,自己的行为就是对女儿隐私的侵犯。但这是因为,女儿的成长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她有了一种不安全感和不适应感。她特别怀念小时候那个叽叽喳喳跟在自己身边,无论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都和自己说的女儿。慢慢长大之后,母女之间的交流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深入而自然。

“大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我就是怕她心理不健康。”“现在孩子很早熟,等到她万一出事了就什么都晚了,你不知道家长多难当,一有什么事都是家长的责任。”表姐也说出了很多自己的顾虑。当去女儿房间找东西发现了日记本时,担心女儿受到外界不好影响、想要掌握她心理动向的想法瞬间压过了其他所有想法,她几乎没有犹豫就看了起来,还把没来得及看完的内容拍了下来。

好在,除了对生活的“抱怨”多了一些,女儿既没有她想象中的心理不健康问题,也没有触碰早恋的“红线”。所以,表姐认为这次偷看是非常值得的,至少可以让她心安一段时间。唯一不够完美的点就在于她没有处理好相册里的照片,才有了这次家庭矛盾。至于女儿目前的心事,表姐打算找个时机旁敲侧击地开导她。

但或许表姐没有意识到,这次之后,孩子会更加防范妈妈对自己内心世界的窥视,而她与孩子交心的机会也会变得更加稀少。

这件事也让我想起了青春期的自己。那时的我,时常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和心理在经历巨变,非常疑惑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有了这么多百转千回的情绪,从一个开朗活泼、爱说爱笑、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变得敏感又纠结、受到一点刺激眼泪就止不住、总是沉默寡言,很多时候甚至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很渴求能和别人说说这些,但在我的家庭里,父母觉得他们的任务就是让我们吃饱穿暖,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分工明确,其他复杂的事情都是多余的存在。因此我们之间从来不谈心,大概父母也不知道怎么和子女沟通才是对的。

于是,在灰扑扑、湿漉漉的青春期里,日记本同样是我从不离身的东西,记录着我所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心事。我也非常自信,我把这些心事藏得足够好。和小外甥女一样,每天写日记的那几分钟是我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雨夜躺在毛绒绒的毯子里,看自己最喜欢的书。我不停地写着,也不停地加深着对自己的认知,从来不在日记里掩饰任何真实的想法。

到了初三,身边的同龄人早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手机,经常听他们讨论从微博上看到了哪些八卦和时事新闻,我都插不上话。终于,爸爸妈妈主动提出也要给我买一个,方便我查找学习资料。我非常开心,也保证了会将手机用于学习。手机买来以后,妈妈又主动提出帮我注册QQ账号。

班上很多朋友都有QQ,当我注册成功以后,立刻就把账号告诉了好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回到家里,我发现自己收到了不少好友申请,随后又被拉进了班级群。新奇感让我很兴奋,每天回去都会和同学聊几句天。我笨拙地学习着用拼音九键打字,一句话要打很久。常常是等我发出去一句消息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过渡到下一个话题了。但我也觉得,不能辜负父母对我的信任,所以在网络的使用上一直比较自觉,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搜题。

问题发生在一次中考模考后。考试难度不算大,但我的数学和物理因为粗心,发挥得很差,从班级前三名划到了十名开外。父母看到成绩之后很不满意,说了我好几天。我的心情也很低沉,毕竟离中考也就还剩下两三个月的时间。于是,晚上写完作业后,我就和好朋友聊了一会儿这件事,她的安慰让我感觉舒服多了。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她还和我说起了一桩八卦。

接下来的事让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妈妈突然打开我房间的门,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就一把拿走了我的手机。她很生气地看着我说:“我真是不明白,考得这么差,到现在还有心思说这些闲话?成绩不下降才怪吧?”

当时的我对互联网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我不知道,原来QQ还有关联账号的功能。在给我注册这个账号时,妈妈也关联了她自己的账号,迟钝的我却一直没有发现。也就是说,这一两个月以来,我和同学们说的每一句话妈妈都能看得到。

震惊之余,我脑子里快速闪过这段时间那些聊天记录,又羞又恼的、被愚弄的感觉让我连质问妈妈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妈妈并没有停止对我的审判,而她的话也暴露了更多我不知道的信息:“聊闲话、写日记,你把这些时间用在学习上,少点时间矫情,物理能学不好吗?”

哦,原来我的日记也都被看过了。但是很奇怪,明明我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从不离身,他们是在什么时间看到的呢?这个问题我没有问过父母,因为对我来说,其实意义也不大了。我在他们面前就这样成了一个没有秘密的透明人,而我在日记里记录的那些感悟,全部被父母定义为矫情。

后面争吵、冷战的具体细节我都已经记不清,或者说是不愿意记住。我没有再向父母要回手机,也没有再写过日记。即使中考结束后,因为我考得非常好,他们主动提出要把手机还给我,让我放松一下。当然,我也没有得到道歉,像之前的每一次冲突一样,父母主动叫孩子出去吃饭,给孩子的碗里夹块肉,就算作和解了。如果孩子还要奢求别的,那简直就是不知好歹。更可能的是,父母认为他们不需要道歉,因为错的是不用心学习的我。

这件事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延续了很久,整个高中,我是班上唯一没有社交媒体账号的人。直到要去上大学之前,不得不使用各种社交软件,加入一个又一个新生群、班级群、宿舍群,我才又注册了微信、QQ等账号。之后一段时间,我总是习惯性地就点进隐私设置,反复确认账号没有被关联,且登录这一账号的只有我的设备,然后才能放心地和别人聊天。但是在家里的时候,我从来不会让手机脱离我的视线,还给每个应用都单独加了密码验证。

后来,在一次聚餐时,我跟好朋友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当被问到目前为止最受伤的一次经历时,我聊起了这个话题,却意外地打开了在场众人的话匣子。我发现,他们中的大多数也有过被家长窥探隐私的经历,形式五花八门,被偷看日记和社交账号已经算是其中最普通的一种。

朋友A在家的时候,除了晚上睡觉,必须待在父母能看到的地方,让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在认真学习还是在做别的事情,甚至还被父母翻过垃圾桶,检查扔掉的笔记本上有没有写什么秘密。至于他在学校里的动向,父母则拜托了班主任多留心。

朋友B的爸爸曾经冒充她的同学,加上她的联系方式,试图打探出她最近有什么心事。但因为用词实在太不像同龄人,很快就被识破了。于是,朋友B将计就计,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一心向学、立志早日回报父母的学霸形象,成功打消了父母的疑心,还令他们深感欣慰,家庭地位也随之上升。

朋友C的父母则与她好朋友的父母达成了同盟,在日常交流时互相打探对方女儿的情况,然后做信息交换。两个人渐渐开始疑惑,为什么父母这么关心自己的朋友,后来聚在一起细细复盘才大概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自此,当父母再问到有关对方的问题时,她们就闭口不谈。

就在我们因为一个个“妙趣横生”的故事大笑不止时,朋友D非常震惊地打断了我们:“你们不会是真的觉得这些事很好笑吧?”作为在观念开明的家庭长大的东北独生女,她很难想象我们是以怎样的精神状态接受了这些事。

于是,每个人都沉默了一瞬。是的,我们当然知道这并不好笑。在事情发生时,没有一个人的心情可以用愉快来形容,大家基本上都是愤怒混杂着羞耻感、不可置信与无奈。之所以现在用一种戏谑、自嘲的方式把这些故事说出来,不过是想要假装自己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后来,我们中的一些人确实试图和父母旧事重提过,但他们大多是否认,或者就是说自己也不记得了。

这次与朋友们交流过后,我也思考了为什么类似的事情竟然如此普遍。有的时候,这是一种以爱为名的强烈控制欲,父母们一时很难适应孩子有了自己的小世界,他们很好奇这个小世界里到底有些什么,是否完全有利于孩子的成长,如果不是,他们便急切地想把一切不良的苗头掐灭。也有的时候,这是一种对孩子情感需求的蔑视,他们把孩子情绪的抒发视为矫情和不正常,居高临下地加以嘲讽。但不管是什么情况,至少都可以说明一点,父母没有把孩子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完整的人来对待,他们也不愿意通过正常的渠道来了解子女的想法。

《记一忘三二》的作者李娟曾在这本书中讲述过自己童年的一段经历。转学后的她养成了写信寄给以前朋友的习惯,彼此之间远隔千里的她们只能以信传情,每一封信她都写得非常真挚。有一天,一个很受李娟妈妈喜欢的新同学来到她家中玩的时候,坚持想要看看信里面写的什么,两个人因此起了争执。妈妈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立刻站在了新同学那一边,她不耐烦地拆开李娟的信件当众朗读,边读边逐句点评,从文笔到情感统统奚落了一遍。

李娟起先痛哭阻止,后来便不哭了,冷冷看着母亲读完后,当着她的面把信件撕碎了,母亲对此却也无动于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给这段经历取名为《遗忘记》。读到这一篇的时候,我知道,其实这个故事的每一个细节她都无法遗忘,而我也一样。

我一直有个观点:从古至今,中国社会是最讲究“做人”的社会,从小长辈就会告诉你,“做人”很重要,不会做人的人,必将一事无成。每逢有人“不会做人”,就有人说“社会会教你做人”“社会会毒打你”。不过到了最后,它也造就了一个“人”最少的社会,多少个体一辈子下来,其实都没做过真正的人。

这不,又来了一个被社会教“做人”的,还是个六年级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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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吐槽学校食堂饭菜有问题,杭州市上城区教育局已经发布情况通报,成立调查组。之前有消息称孩子被学校教育,校方的说法是“私下引导”。校办公室负责人还称,这位同学网络活动频繁,隔几天就会更新一个视频,学校担心这可能影响他的学习,教导处多次与其沟通,建议他把更多精力放在学习上。

这个回应很“社会”,可算是惯常操作,但也注定会引发质疑。“私下引导”这个说法,很难说服有过校园经验的民众,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此回应习惯性引向投诉者身上可能存在的问题,就像许多公共事件里嫌受害者不够完美一样,依然是“没解决问题,先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这一套路。事实上,一个学生的网络活动频繁与否,跟食堂饭菜是两个维度的问题,公众需要知道的并非前者。

网络评论多数都站在了孩子一边,也有一些维护学校的,认为事实都没搞清楚,就任由一个孩子的视频到处传播,这是给学校抹黑。

根据网络视频显示,“给学校抹黑”这个说法,校方也使用了。这也不奇怪,毕竟是这个社会非常流行的“大杀器”,只要你批评,我就说你抹黑,多简单直接,还能立于不败之地。

有人投诉,那就摆事实回应即可,无需上纲上线。一个孩子对生活常识不够了解,原本也是正常的,比如“萝卜发芽”一说,有可能是萝卜须。但要说孩子是在瞎胡闹,纯粹是因为个人口味而冤枉学校,那也未必。从几段视频来说,这个孩子的思维逻辑性可能超过了不少大人(视频都由其独立完成),并非一味胡搅蛮缠,尤其是针对“抹黑说”的回应。

至于食堂饭菜,卫生和质量问题需要等待调查组的结果,但好不好吃这事儿,网友们几乎一边倒的反应,其实多少能说明问题。

这真的是“个人口味”问题吗?显然不是。你什么时候见过有人投诉政府部门食堂饭菜有问题的?为什么关于食堂的投诉总是集中于中小学?多少人回忆起自己的中小学食堂都忍不住开骂?为什么学校食堂对外承包这些年来一直被视为腐败的重灾区?

其实要解决学校食堂问题,世界上有很多经验都可以借鉴。以日本为例,校长、老师每餐与学生同食,就可以保证食堂饭菜的安全和口味。但中国学校一直实施学生和教工饭堂的双轨制,在这一情况下,学生饭菜的质量一直备受诟病。

不过,在大多数中国家庭里,当孩子抱怨学校食堂不好吃,父母和老人多半不会附和,往往都会告诉孩子“要学会适应”。有些糟糕的家庭,甚至会批评孩子“吃不了苦”,告诫孩子“在学校里千万别说这些话,必须学会服从,不要惹事”。

所以,在网上吐槽学校食堂的这个杭州小学生,把这事儿搞成了舆情,家里人的“恐慌”可想而知。在家里随口说说都得批评,说出去得罪人怎么行?

从网络视频可以看到,孩子原本相当倔强,表示自己只要还能上网,就绝不会应校方要求删除视频。但学校显然联系了孩子的家长,结果家长着急了。

倒也没必要苛求这孩子的家长,因为对于中国孩子的家长来说,基于自身的社会经验,不跟学校对着干是最“聪明成熟”的做法。毕竟孩子在人家手上,“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是宝贵的传统人生经验吗?如果孩子因为这些事情被学校秋后算账、被孤立,那不是后果更糟糕了吗?所以绝大多数家长在面对学校的问题时,只要孩子没有遭遇意外,都不会较真,只会教育孩子“学会适应”。

网友们也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在称赞这孩子的勇气之余,也介绍了不少“人生经验”,告诉孩子要小心点,比如有人因为投诉学校,孩子被各种打击报复,最终被迫转学,还有人建议这孩子的家长多关注孩子,免得孩子被学校找麻烦,导致心理问题……这些都不是杞人忧天,稍有社会经验的人都明白。

有意思的是,从视频上看,这孩子的父亲在要求孩子删除视频时,说了一句“以后你成熟了,就不会做这个事了”,这句话真是中国社会的真相。

“勇于表达自己看法”原本是文明社会个体必备的品质,也是权利,但在中国社会,则是“成熟了就不会这样做了”。利益受到损害时,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往往是“闭嘴”。那些动不动就希望孩子“外向”、敢于表达的家长,绝对不希望孩子表达这些对社会的看法。换言之,他们的一切期望都是选择性的。在现实中,那些相对喜欢为自己的权利发出声音的城市的人们(仅仅是相对),这几年在网络上也遭遇了极大恶意,比如上海。那些吃着转移支付、面对普通人时民风彪悍、面对权力时却噤如寒蝉的人,总在嘲笑为权利发声者“矫情自私”。

对于这孩子来说,这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人生第一课”,这堂课直接说明了一个道理:有些品格和自由在这里并不适用,想要成熟,会“做人”,首先要学会闭嘴。虽然很多人都说教育就是要培养能独立思考、自由包容、有责任感和正义感的孩子,但这话听听就好了,大家做的明明是相反的事情。有些人说这是文化差异,我的回答是:别糟蹋“文化”俩字了,文化不是用来阉割和闭嘴的。

我以前说过一段话:真正的文明人,对普通人的权利会尽量包容,但对权力会极尽挑剔,野蛮人呢?他们恰恰相反,对普通人极为苛刻,对个体权利肆意践踏,即使受害者也必须是“完美受害者”,但面对权力时,他们忙不迭跪下,想尽一切办法为之辩护。

在这种环境氛围下长大的孩子,以后会怎样呢?拒绝独立思考、拒绝表达、事事鸡贼,会不会是常态?很多人的答案都是肯定的,但并不打算改变。

去年有个小朋友曾跟我诉苦。他本科毕业后考公成功,工作三年,小科员一枚。在父母和亲戚眼中,他简直是婚嫁必选优质盘,条件好到不得了。但他自己却非常焦虑甚至自卑,他说单位工作非常忙,几乎天天都加班,而且毫无成就感。每天就是不停开会,不断组织各种材料、进行各种汇报,一点点小事要打几十个电话、折腾几十页纸,最后发现大多数事情都只是无用功。在单位实在太压抑,本来想着下班可以稍微轻松一点,哪怕是发几句牢骚纾解一下情绪也好。但在家里没说两句,父母就会批评他,要求他“必须适应社会,要多看好的一面,心态要端正”。

最后他在手机上敲过来一句话:“在办公室和在家没有区别,都没有人味儿,都逼着我做一个听话的机器,人都要崩溃了。我真的想做个人,不想做个机器。”

我等他诉完苦,只回了一句:“你仔细想一想,选择适应这种生活和选择不适应,对你来说哪个更难?”

他想了半天,终于回复了我:“如果我现在离开体制内,肯定找不到同样收入的工作,而且我也没有办法和底气应对家庭对我的施压。”

我说那不就得了嘛,你看,你离不开这种当下大多数人都无法拥有的稳定,又希望得到相对的自由(而且这种自由也是镜花水月,你没看那些当初年薪过百万的中产也在鬼哭狼嚎吗),希望能活得像个人样,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呀!老实说,受气就是你工作乃至生活里的一部分,你的稳定收入和保障,本身就包括了受气的费用。

最后我告诉他,千万别以为“适应能力”是一种很高级的能力,它只是一种基础能力,是一种“生存线能力”。它能保证一个人饿不死,但如果想有更高的追求,比如精神层面的自由,比如相对充裕的时间,那就需要更多能力。具体到他的情况,就是“不适应”比“适应社会”更难。

“适应社会”是一个完全被毁掉的词,一个人适应社会的基本规则、文明与常识,原本是正常的。但在中国式语境里,它常常被异化,被滑坡,最常见的论调是“哪怕再不对,你也要适应它”。甚至可以说,许多人理解的“适应社会”,基本等同于“逆来顺受”,甚至是“同流合污”。

另一方面,还有一些人习惯以极端化思维看待问题,不但将“适应社会”视为一种最高级的能力,甚至还将之视为评价一切的标准。我就见过类似的笑话:我有个朋友在深圳工作,忠于理想,一路坚持着走了下来,收入也不低。但每年回山东老家过年,都有亲戚劝他赶紧考个编制,最搞笑的说法是“你不要说你不愿意不喜欢,根本不是这回事,你就是没本事考,就是觉得自己考不上,就是适应不了这个社会。要是有这个能力有这个适应力,谁不乐意考?干你那份工作有什么用,能跟公务员比吗?”

也就是说,在这些人看来,所有的“不适应”都是因为能力不够,而不是出于自身喜好或者特长。他们将“考编制”当成了衡量一切的标准,也是“适应能力”的标准。甚至可以说,他们认为“考编制”就等于“适应社会”。他们却没想过,我的这位朋友始终坚持理想,一路走来克服了无数困难,终于小有成就,他所体现出的“适应能力”该有多么强。

如果将“适应社会”等同于“逆来顺受”,不但曲解了“适应”这个词,也等于否定了正常的人生。

我曾经跟儿子说过这样一段话:假设你考试考了六十分,那么你以后想考九十分、一百分,是不是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但如果你选择“适应”,那就很容易,甚至继续滑下去也很容易。生活也是同样道理,你想追求更多的空间,就需要更大的努力,但你要想“适应”,其实很容易。如果你将“不饿死”当成生活的唯一标准,慢慢就会放弃越来越多东西,比如音乐不是必需品,动漫不是必需品,书不是必需品……反正没有它们,确实可以活下去。但如果是这样,那还是个真正的人吗?

“做人”这个词,就是最大的谎言,它的标准恰恰是“非人”的。最后,用我非常喜欢的情景剧《八时入席》里的一段独白为结尾吧——

总有一天,你的棱角会被社会磨平,你慢慢不会为一些小事而伤心动气,也不会再为一些闲言碎语而愤愤不平,对不公平的事妥协。但即便如此,我仍然希望能保存那个拥抱梦想的自己,越难越爱。

明眼人都知道,中国社会已落入低生育率陷阱,但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可就没那么容易搞清楚了。

当然,你可能也多多少少听说过一点:人少了,无论是劳动力还是消费者都随之变少,经济可能陷入长期低迷;城市还可以吸纳新的劳动力,但大量村庄将逐步衰败乃至消失;少子化还会导致抚养比失衡,年轻一代需要供养大量老人;与此同时,老人在人口中的占比偏高,也会使整个社会丧失活力,偏向保守化……

但这和我们普通人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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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低生育率危机有点像气候变化:虽然它最终会影响到每个人,但其后果是温水煮青蛙式逐步显现的,责任也极为分散,以至于很少人会有什么紧迫感去做点什么。

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那些宏大的变动更是遥远,毕竟单单是自己活好就已经够累的了。如果你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一个人生活好歹简单多了,怎么都行,“不婚不育”至少会让减轻你不少负担——如果你是女性,那就更是了。

上一代人不论如何独立、叛逆,默认的还是“婚总是要结的,结了婚,孩子总是要生的”,然而现在,一旦你下定决心不婚不育(这也是年轻人为数不多能自主决定的事),实际上谁都拿你没办法。

到目前为止,我们这个社会应对这一问题(如果这是一个“问题”的话)的主要方式,一是惩罚,二是恐吓。

人口学家们试图解决低生育率的建议(征收单身税等等),多是前者;而家长则多采用后者,渲染孤独老死的可怕——然而,就算是那样,对一些人来说,那也不如草率结合带来的痛苦婚姻、婚后带娃的劳苦来得迫在眉睫,甚至也不见得更苦。

家长原先的说教失效,这远不是“年轻人没有责任心、不能吃苦”这么简单,而是时代精神变迁的征兆,是一种与中国文化传统的决裂。

因为儒家社会的生殖崇拜,从根本上说其实根植于永生的渴望——谁都会死,但只要血脉延续下去,自己的一部分就仍然在后代身上活着,本人也在祭祀中一直活在后人的记忆中。

中国文化之所以那么强调孝道,原因也在这里:“孝”即“肖”,意味着每一代人最好精确地复刻父辈的所思所想、行为举止,也就是说,中国人理解的“永生”与其说着重个体的“不死”,不如说是强调生生不息的“延续”,真正实现永生的其实是宗族。

正如历史学家岸本美绪所言,根据这种信念,“作为所有的主体的‘人’,与其说是个别的‘人’,不如说是从祖先到子孙永远连续的生命之流的一部分。”

五四运动旨在“冲决罗网”,将个体从家族网络中解救出来,然而那不论如何,毕竟是着眼于瓦解那种束缚个人行动自由的小共同体,是一种外在于个体的外部制约力量,但并未从根本上动摇那种“连续的生命之流”的信念,最终只不过是把“大家族”变成了更为原子化的“小家庭”,最终还让脱嵌出来的个体重新“再嵌入”组织化的单位制度中。

然而,如今“最后一代”的宣言则有了本质的不同,这意味着新一代已经出现了一种呼声,抛下了永生渴望,有史以来第一次不再将血脉的延续视为个体活着的最重要使命了,相反,他们将精力聚焦于个人在短短一生中的生活质量。

这种社会心态的变动,最鲜明地体现在这么一点上:95后对生死看得十分淡漠,乃至根本不关心自己死后骨灰被如何处置,拿这随意开玩笑——当然,你可以说那仅仅是玩笑,但这玩笑竟然得到那么多人赞成,这难道还不足以构成一种值得注意的新现象吗?

老想着去纠正年轻人的“错误观念”是无济于事的,因为从新的价值观来看,那恰恰没有错——社会的生育观念已经发生了“范式转型”,要再回到老路上去,按旧模式引领人们的行为是不可能了。

前些年,历史学者葛剑雄也曾不止一次谈到少子化的问题,他考察古今中外,结论是唯有重新提倡“孝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被人嗤笑是开倒车的复古想法,但我想他之所以得出这样一个看似不可思议的建议,是因为实在没什么现成的出路:对那些不想生的人,各国都束手无策,而乐于多生养的,确实常是出于强烈的文化信念(例如犹太教的正统派)。

对现代人来说,最重要的目标已经不是种群的生物繁衍这种低等的本能欲望,而是“自我实现”,那是他们在放弃了“永生”的愿望之后,在现世的终极追求,一种更高级的自我繁殖欲望。所谓“三不朽”(立功、立德、立言)就是这一意义上对创造的超越。

哲学家玛莎·努斯鲍姆在《爱的知识》中极好地道出了这种内在超越:

荷马笔下的英雄认为他们的目标不是不朽的生命,而是创造一个关于卓越、英勇事迹或者作品的不朽记录。荷马笔下英雄想象的合理目标并不是永生的生命,而是对永久流传的卓越事迹、作品的创造。通过这些,他们在某种意义上使世界变成了以后的样子。亚里士多德在《论灵魂》中指出,这种类型的超越是“有生命者首要的也是最普遍的特征,一切生物有了它才有了生命”。

也就是说,在这种信念下,人类寻求生存下去的冲动,是“在世界上留下他们自己的某些表达,他们特性的某种延续”,那恰是在他们意识到自己不会永生之后,放弃了对外在超越的渴望之后,才会追求这种内在的超越。

从这一意义上说,当下的低生育率既是危机,也是社会转型的契机,恰恰表明越来越多人已经想清楚,放弃了血脉延续意义上的永生,转而追求在人生中尽可能活出自我、更好地发挥自己的创造力。一个良好的社会,理应当助力人们去实现这种现世的良好生活,让人们活得有意义。

不论如何,我们现在只能往前走:给新一代(尤其女性)赋权,切实提升他们的生活质量,让养育孩子不再成为一件个体(往往是一个家庭里的最弱势者)无偿承受的苦差事,而享受真正的快乐。不仅如此,还应真正尊重每个个体,去除那些压抑个体潜力发挥的不合理障碍。这并不仅仅是“多生孩子”的简单任务,而需要一场深层次的文化变革。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天真的理想,但除此之外,我们别无出路。

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想问问大家,你结束高考多久了?关于高考,你最深刻的记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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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高考可能都是 18 岁前最重要的、甚至唯一重要的事情。因此,它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的教育模式、学习方式,甚至塑造了我们的思维方式、人际关系等等……

也正因为这种「重要性」,它在某些时候成为一种具有文化和地域特色的心理创伤。

上周我们发起关于高考创伤的征集,收到了超过 300 份回答,我们发现:

▨ 高考的失败,几乎成为对一个人最致命的否定,会困住一个人很多很多年;

▨ 即使对「胜利者」而言,心理创伤也同样存在;

▨ 比起高考本身而言, 对孩子们伤害更大的可能是唯高考论背后的「耻辱教育」;

▨ 有些人在高考之后,才从零开始重新学习怎么吃饭、怎么交朋友、怎么活着……

除此之外,还有挺多意外的发现,让我们一起回到 18 岁那年的夏天看看吧~

(温馨提示:如果你对高考还有强烈的情绪或应激反应,本文的部分素材可能引起你的不适)

01 高考失败后,我就被困在了那个夏天

@Yvonne

高考失败之后,导致自己后面做很多事情都失去了信心,变成了灾难化思维的人,一碰到事情都会预想最糟糕的结果。

@匿名

家里人都对我的高考给予了了很高的期望,但最后结果平平,被一所普通 211 录取。那个夏天以后我再也无法肯定自己了,永远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优秀,就算取得成绩也只是运气好,而我本身并没有那么好。并且无法容忍哪怕一丁点儿的被质疑,和别人正常的对话也会被我解读为对我的否定,对我的轻视。

@James

今年是我高考后的第十年,当时两次高考都失败,最后上了一个大专。十年间偶尔会梦见重回高中时代,数学没考好,物理也没学。梦里那种高考逼近的压迫感和紧张感,这十年间一直断断续续萦绕在我的潜意识里,高考的那段记忆就像影子跟随着我。

02 被困在那个夏天的,还有高考的「胜利者」

@柠檬茶

虽然在高考时超常发挥,进入了一所还不错的 211 院校。但高三一整年的高压状态,使得我进入大学后一直对学习提不起劲。本科那段时间,我翘课、挂科甚至收到了退学警告,浑浑噩噩地过完了四年。

@爱丽丝

虽然高考成功去了排名前几的大学又到了欧洲生活十年,不需要再拼命努力,社会福利好生活有保障,内心却仍然是那个十几岁的孩子,每天活在「不努力这辈子就完了」「成败在此一举」的巨大压力中。

@纯然

作为年级第一梯队选手,三年里都背负着巨大的期待,彼时彼日并不觉得夜以继日地实践「天道酬勤」存在什么问题。上大学以后,当期待的目光一下子消失了,很自然地失去努力的方向,而常常感到虚无;才懂得要求自己时刻自律的努力是一种「自我伤害」。于是,在痛苦中寻找出路,接纳自己,建立自我主体性,在这两年我才逐渐摆脱仰仗他人期待的活法,找到并坚定自己的赛道,自信自洽,懂得休息,懂得爱自己。

03 高考深刻地影响了我们的价值观和思维方式……

@Daniel

让我曾经认为评价一个人的维度如此单一,而单一本身就是不够正确的。这是我的思维时至今日都无法摒弃的……

@木

直到现在每次谈恋爱都会问问对方学历,去查查那一年那个学校收分多少,我实际上知道高学历不能筛选人品,但是如果高学历真的会忍不住给他蒙上一层滤镜。

@小花

作为一个高考大省的河北考生,高考给我带来的创伤大概就是曲解了幸福的意义。高考的那种价值观让我很长一段时间(七八年)都觉得幸福必须要通过成就获得,考上 985、考上研究生、成为一个更加完美更加成功的人,才有可能获得幸福。

@匿名

对所有功利性的事情应激。班主任那句「多考一分,踩死千人」的话我现在都记得。我真的好厌恶非常功利的班主任。而且在高中班上的人际关系完全原子化,老师丝毫不注重学生的心理健康,还树立「人人都是你的敌人」的竞争观念,周围同学也是这样,「唯分数论,唯排名论」的恶性竞争完全扭曲了正常的人际关系。

@蒋蒋

我现在已经是大一了,但是我还保留着高中要求的习惯,比如走路很快很快,上楼梯一次迈两格,吃饭吃得很快,只为了节约时间。特别是高中老师给我们灌输的吸血鬼思想,他让我觉得我像父母的吸血鬼,一直花着父母的钱却甚至不能回报以很好成绩。因此即使家里人给的钱足够,我也会压抑自己的欲望,现在还是尽量吃食堂八元选三个菜的套餐。

@Joy

高考让我无法活在当下。想休息,想去旅游,想在傍晚的时候安心地欣赏晚霞。可是所有的事情,仿佛都要加一句,高考完了就好了。可是人困了就该睡觉,饿了就该吃饭,累了就该休息,这么基本的生理需求也要排在高考后面。哪怕已经毕业 9 年,我现在依然会害怕休息太久会被淘汰,我不断地提醒自己活在当下,可是依然会在某个时刻焦虑,有钱了就好了,安定下来就好了。可是人生不是高考,事情永远没有做完的时候,欲望也永远没有止境,人生是过程。

04 高考背后的「耻辱教育」

@Nichts

老师会拜高踩低,形成「文科普通班<文科实验班≤理科普通班<理科实验班<精英班」的鄙视链,而文科普通班的我在三年中都在经受老师的鄙视,和被自己内化了的评价体系的鄙视,觉得自己就是低人一等,连对自己的爱好也没有自信了。

@厚厚

高三的时候,学校把高三年级按成绩分了 ABC 班,我在中等的 B 班,闺蜜在成绩最好的 A 班,恰好她的班主任是我们班的历史老师,我们教室也在同一层楼,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趴在过道栏杆上聊天。每次她的班主任路过,那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总是递给她很惋惜的眼神,接着用嫌弃的目光打量我,每次如此,没有话语却默默把我和她分隔在他价值观里优秀与耻辱的两头。

@自信

高考结束后,读了个三本,我表哥考上 211 大学。我舅舅当时说读三本没用,不如去读大专,读三本出来也不好找工作,三本给我留下耻辱的印记。我现在很清楚地记得那个夏天我在父母面前哭的很伤心,觉得自己抬不起头,这个伤疤一直到现在都是我的隐疾,即便我现在有了不错的工作,也总是羞于启齿自己的学校。每次想起当时舅舅生硬、难听、所谓耿直的话,我现在也会觉得难过,甚至会眼眶发红。

@匿名

高考给我留下的心理创伤主要来自与亲人的关系,当时的分数我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我爸不能接受,以至于后来的大学和研究生生涯都在督促我学习,好像这个不是我的遗憾而是他的遗憾,不断地用高考成绩打压我,久而久之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了。

@香香软软小馒头

我记得高一那年很痛苦,外加我有严重的分离焦虑,本就不稳定的情绪再加上当时令人窒息的作息时间安排,整个人的状态完全失去平衡。「别人可以你就不行吗?」诸如此类的话语,甚至矫情、废物一类带有贬低性的词语从父母的口中说出,变成尖刀刺向自己,学业家庭是我的全部然而那时我已经无法正常上课学习,同时也没有最重要的家庭的包容和接纳,一向积极乐观的我有了严重的抑郁倾向。

05 除了做题,我什么也不会

@迷路的小心

我来自于农村,整个求学生涯中,高考的存在使得除了提高成绩以外的其他事情都显得微不足道。如今作为一个只身闯入大城市的大学生,我面临太多我曾经因为高考而搁置的课题,其中对人际关系的处理尤其是跟异性一直是我难以逾越的一关。但随着年龄逐渐增大,我对人际关系的处理越来越迷茫,我不知道如何开启话题,如何跟他人建立关系。我越来越自卑与敏感,想要改变却总是畏畏缩缩。

@悦悦

高考给我留下最严重的心理创伤是:一切都要给高考让步。睡眠可以压缩,吃饭时间也可以压缩,家务可以不做,朋友可以不交,课外书可以不看,兴趣爱好浪费时间也要丢掉,总之跟高考无关的事情统统都是不务正业。可是当我完成了高考这件事以后,发现自己除了考试什么都不会,没有精神寄托,就只能寄托在一些无聊的低级快乐上。

@梨花

应试教育磨去了我的灵气,让我不得不放弃了在「正科」以外的特长,最终泯然众人矣。高考结束后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大脑瞬间有种被清零的感觉,仿佛学过的东西什么都没有留下,问自己、除了读书,我还会做什么?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去玩」,「玩什么」,并曾为此感到深深的悲哀。

@小桐

在我的前 18 年人生里,高考对我来说像是人生中唯一重要的东西和终极目标。上了大学之后才发现,高考之外的人生体验是多么的缺失,我不知道怎么做饭炒菜,不知道怎么娱乐自洽,不知道怎么规划自己的人生,不知道人生是无限的可能而不是既定的轨迹。没有设定好的高考目标,我开始觉得人生无意义,内耗自责,自我怀疑,觉得自己没有自我。大学四年和熟人聊天,最经常提到的一句话就是「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工作,我没有喜欢的东西」。

06 高考让我开始质疑学习的意义

@江雾去

对书本有恐惧和厌恶,表现为高考结束以后,每次翻开课本都非常抗拒,讨厌听到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会莫名的焦虑。没有处理,无法面对,现在也不再学习。所以大学挂科,延毕,肄业。可是我明明从小就非常非常喜欢读书啊。

高三会有一轮二轮复习,每轮复习其实就是过一遍书本,没有新知识。那段时间怎么形容?每天每节课,讲题,重复。每一个课间,午休,下午五点半到七点的自由活动,七点到十点的自习,十点到十二点的出租屋,做题,重复再重复。好像活着的我被关起来了,心里知道自己明明需要的是另一种方式来学习,但我不能。一旦今天没有亲自做完这些题,第二天上课就跟不上节奏,课堂全部是讲题,还要抽查讲解,抽到做不出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贬低。好像就是这个时候,开始怀疑学习和读书其实并没有作用。这就是学习吗?不能生产,不能创新,毫无价值。当时的我只是一个机器,输入题目,吐出答案。好像那些我还没有了解过的知识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我不想去上学,不想做题,但是被学校制度,社会风气,亲人殷切期待高度约束的我,麻木且平静。

07「我们所有人的青春,都在那一瞬间苍老了一点」

@路过的风

可能也不算是心理创伤吧。高考前不久的周一,和往常一样在大广场升旗仪式,那天朝阳从雾蒙蒙的白里升起来,照得整个操场都是朦朦胧胧的晨光。我站在班级队列里,突然听到同学和学习委员说诶,你这里长了一根白头发诶。时至今日我已经忘了那个女生的名字,她是朴素又努力的一个女孩子,写字工工整整,学习一丝不苟,每天都早早来教室,晚上也学到很晚才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成绩却总是只在中上游。那天我转过头也看到了她的那根白头发,昏黄的晨光照在她的白发上,好像我们所有人的青春,都在那一瞬间苍老了一点。

@叽里咕噜叽

18 岁以前的高考,就像一场盛大的集中营。在高考前,我作为人的身份是被剥夺的,与其说在读书,不如说在坐牢,比如从来没有享受过假期和周末,在这里你不需要有爱好,不需要有自己的时间,你只需要刚刚好的睡眠以保证你不会死亡,任何和学习无关的事情都会被清除,你的同学就是你的狱友,可以说,高考前后是两个世界,高考后你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时装,有旅游,有朋友欢聚这些给人的东西。18 岁前你的名字是准考证号码,18 岁后你才是你自己,才可以发展人格,才能说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08 当 ta 们慢慢走出高考带来的伤害……

@郑淑芳

离开大学校园这十多年里,我无数次梦到考试场景: 考试铃声响起还在找考场,考证忘带,考试题目大片不会,一次次补考……总之,和考试相关的梦都是噩梦。有了孩子后,为了更好和孩子相处,去学习了教育,在学习过程中成长了自己。很神奇的是,在最近一次考试的梦里:我坐在考场写不出答案,正难过的时候,突然一个念头蹦出来: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放弃也没什么不好。那一刻,我在梦里释怀了。

@Thierrrrry

高考地狱省份的复读生,这个身份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噩梦了。好在结果是好的,一年后成绩提高了近七十分,然而这一年对我人生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上大学以后,我变得跟高中时候完全不一样,对自己有着无限高的要求,卷绩点自不用多说,从入学开始给自己制定了详细的职业生涯规划方案,大四拿到了我们专业最好的公司的 offer,工作之后继续卷雅思,准备出国。一切的一切都要计划得很好,终于这始于高四长达数年的高压生活在离职出国前夕压垮了我,我确诊了中度抑郁和重度焦虑,开始了漫长的治疗。

本以为这个疾病可能会伴随我一生,但是不可思议的是,在我离职去到英国读研之后,它们奇迹般地消失了。大概是我们学校包容的氛围和旷野的美丽治愈了我。老师曾告诉我说:「我教过很多来自中国的学生,你们很优秀,非常努力,但是看起来都很累很不开心,我们学校的毕业证只有通过和不通过,考满分和 50 分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不多享受一下学习的过程呢?」

他的话着实点醒了我,我开始学着老外一样,在天气好的时候在草坪上躺着晒太阳,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在屋里泡一杯热茶,每天好好吃饭,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多去学一些感兴趣的内容。生活轻松了起来,成绩居然也比以前更好了,我渐渐走出了高考那片唯分数论、卷生卷死的阴霾。毕业多年,尽管偶尔还会做噩梦重回考场,梦到作文写不完,梦到三角函数已经完全背不过,梦到电核在磁场里无限旋转,但醒来之后不再焦虑和恐惧,记忆里那片无垠的绿野成了我的心理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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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这些真诚分享的朋友,也感谢你看到这里。我们并非否定高考制度,而是希望背后那些被压抑的情绪能够被命名、被表达。

最后,想分享一位读者读者(@有感而发)的留言——

「其实高考本身只是一场考试,留下心理创伤的是十多年来的窒息感,精神紧绷的竭力感,非生必死的自我判决和对目标的极端执着,更有甚至影响终生的价值观。高考过去整整 10 年了,凭着自己的挣扎和努力,才一点点、一步步走出那些年积压在头顶的乌云。但是极端的生存也炼就了自己极高的忍耐力,适应力模式和决心毅力。但当自己脱离这样的环境,再遇到新的挑战时,曾经的生存模式已经不再适用,就好像过度拉伸到极致而失去弹性的皮筋,更难实现改变和调节。

年长的人总说,在人口众多的国家,高考是最合理最公平的制度。一定程度上,我认为有合理之处。出身小城市普通家庭的自己,靠着多年的苦读和优异的成绩给自己带来了学业和工作的小小成就。但它是不是最合理最公平的,我不认为,也希望未来能有更有利于孩子们身心健康的教育考核模式,这个空间永远存在,也应该存在。」

无论如何,18 岁之后,人生才刚刚开始……

昨天在朋友圈里看到一篇谈《我的阿勒泰》的文章,讲了剧中张凤侠的母亲形象。正好前些天又是母亲节,也见了一些赞美母爱的文章,两相对照,引起了一些想法,在这里随便说说吧。

展开全文

01

在母亲节的时候,很多人都在赞美“无私的母爱”,但这里就有一个问题:母爱真的是无私的吗?

我觉得,绝大多数情况下恐怕不是。不光母爱,任何爱都很难是真正“无私”的。大家可以想想,无私意味着什么?意味是绝对的、不求回报的、将对方的需求完全置于自己需求之上的。无私是对自我的消泯。可这种爱真的存在吗?

就像男女之爱,杨过会为追随小龙女跳下悬崖,但是这并不能说是真的无私之爱。如果无论如何爱对方,对方对他始终冷若冰霜,无动于衷,他还会继续爱下去吗?同样,母亲对孩子的爱,如果没有任何回应,孩子对母亲无动于衷,凉血冷漠,那么这份爱会不会被磨损?孩子有需求,母亲会不会完全不考虑自我,彻底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满足这种需求?

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如果一个人连自我都消泯了,那么爱还存在吗?或者说,那种感情还叫爱吗?

我觉得这是一种近乎超人的要求。歌颂“无私母爱”的,基本都是子女,如果作为母亲的人,扪心自问,有几个人能达到这个境界呢?

02

而且,即便能达到这种无私的境界,那会是一件好事吗?

我在微博上曾经提到过这个话题,有位网友在答复里是这么说的:

“我作为母亲,就可以说绝对对孩子是无私奉献一切的,绝对绝对——当然就是出于本能,那是义无反顾的。可能你这一类男人兼父亲不理解”

也许她说的是真的。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我也并没有感动,反而有一种窒息感。

人与人之间,难道需要这种“绝对绝对”、“无私奉献一切”的爱吗?如果这种爱是献给配偶的,配偶不会恐惧吗?如果献给孩子的,孩子不会窒息吗?如果你把一切都无私奉献出来,那么把什么留给自己呢?如果自我都不存在了,那么对方又怎么回馈这种爱呢?

母爱当然是存在的,而且肯定是人类最强烈的情感之一。但是母爱要达到“无私”的程度,无论在人类里,还是在哺乳动物里,都是罕见的特例。事实上也不必要。要想完成物种的延续,一定程度的关爱就足够,不需要上升到无私的程度。真要做到“无私奉献一切”,除了感动自我,然后给对方造成压抑之外,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03

那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无私母爱”的歌颂呢?

我觉得歌颂母爱当然是对的,这也是人类的基本情感。但是把母爱神圣化到无私奉献的程度,就成了男权社会对女性的一种绑架。当人们在母亲节不断赞美“无私母爱”的时候,就隐隐形成了一种对“母亲”这个角色的一种要求、一种束缚。

歌颂里就包含着期许,赞美你无私的时候,往往也就把你架到高高的台子上,再把梯子抽走。母爱是无私的,所以你就该是无私的。如果不是,那么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你应该感到羞愧。而你要是真相信了这一套,就不得不按照赞美之词放弃自我,放弃回报,把一生变成漫长的牺牲。

事实上,对“无私母爱”的赞美程度,和男权的强烈程度往往有很大的正相关性。女性地位越低的社会,“母亲”这个形象往往也就越无私,男性对母亲的赞美往往越狂热。不信的话,你可以对比一下瑞典人和韩国人,看他们对母亲形象的赞美程度,我相信韩国人一定会压倒瑞典人。

其实不仅是母爱,凡是对某个群体“无私”品德的赞美,往往都有一种凶险的成分。对被赞美的对方,这种赞美也许带来了某种心理安慰,但也带来了更大的压制。我以前在文章说过一段话,我觉得也可以用这个话题上:

过去男人称赞女性“包容”的时候,往往就是自己想找小三了,称赞女性“贤惠”的时候,往往就是自己不想干家务了,称赞女性“富于牺牲精神”的时候,往往就是自己想往死里欺负人了。

别人称赞你善良的时候,你可以高兴;称赞你富于爱心的时候,你也可以高兴;称赞你具备爱的能力的时候,你也可以高兴;但是当别人称赞你“无私奉献”的时候,你在高兴之前,至少应该有所警惕。

04

最后还是说回到母爱。

什么样的母爱才是好的呢?其实就跟所有的爱一样,要带有一定的松弛感。爱对方的时候也知道爱自己,将对方引向光明的时候,自己也活在光明中。当所爱的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豁出生命去保护所爱的人,但不会把自我消融于对方之中。给对方空间,也给自己空间。会爱人,也会爱己。

爱,是一个独立个体对另一个独立个体的爱。藤萝之于树木,不叫爱,而是叫吸附。塞林格有一篇小说《写给爱斯美的故事》,里面说:“没有爱的能力,就是地狱。”

没有爱他人的能力,那是地狱;没有爱自己的能力,那也是地狱。

昨天看到一篇文章——《当他们赞美“无私母爱”时,做母亲的就要警惕了》,颇有感触。

我在朋友圈里写了几句:“一个社会好不好,我有一个判断标准:看它鼓吹什么。如果动不动一点小事就鼓吹普通人去牺牲,肯定是既得利益者有所图谋需要炮灰,如果鼓吹无私母爱,将之绝对化,肯定是有既得利益者在推卸社会责任(比如福利、教育和医疗)。如果赞美苦难,那肯定是绝大多数人正在为了少数人的利益而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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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我有感触的是文中的这段话,写得真好:“什么样的母爱才是好的呢?其实就跟所有的爱一样,要带有一定的松弛感。爱对方的时候也知道爱自己,将对方引向光明的时候,自己也活在光明中。当所爱的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豁出生命去保护所爱的人,但不会把自我消融于对方之中。给对方空间,也给自己空间。会爱人,也会爱己。”

母爱当然有伟大的一面,但将之神圣化和绝对化,既不合乎事实(毕竟现实中确实存在许多并不负责任的母亲),也不合乎逻辑。

即使完全“无私”的爱真的存在,对人类而言也未必是好事。真正有生活经验的人应该都明白,不管什么感情,过分浓烈和“无私”,带来的往往是窒息压抑甚至悲剧。所谓物极必反,就是这个道理。

很多人都说,中国人活得太累了。有人曾经这样总结自己的一生:小时候为了父母的期望拼命学习,大学毕业为了满足父母的要求而寻求稳定工作;学生时代听从父母嘱托压抑自己的感情,但一毕业就为了让父母安心,在催婚声中嫁给一个自己可能并未真正考虑清楚的人;然后就是为孩子而活,就像自己的父母一样,为孩子的学习乃至人生付出全部,直至老去,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用,把一切都留给孩子。

这是无数中国人的一生,会带来“无私”的评价和各种自我感动,但它真的不算“好的人生”,甚至连“正常的人生”都算不上。

许多习惯以极端思维衡量一切的人,此时会砸过来一句“难道只顾自己,毫无责任感就对了吗?”

问题就在这里,他们对一切事物的衡量都是非黑即白的,在他们眼中,人生只有两种:一是为他人而活,为子女付出一切,另一种就是毫无责任感,什么也不管。

他们可能忽视了一点: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正常社会都不是这样的。在正常社会里,绝大多数人不管贫富,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不否认穷困的存在),他们也会养育孩子,尽力为孩子提供好的条件,应对不同社会环境下的要求,为孩子未雨绸缪,但这并不耽误他们自己也做一个正常人,在可承受范围内享受正常的人生。

“为自己而活”与“责任感”,从来都不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词。但在中国社会,“为自己而活”背后的“自我”或者“个人主义”元素,会被许多人自动认定为贬义,等同于不择手段的“利己”。这种曲解的根子在于中国文化对个人乃至私域的漠视,所以对于私权并不在意。注重集体利益是中国价值观的主流,传统文化始终强调群体意识和人的社会性,强调社会对个人的约束。

对个体的漠视,很容易衍生对个体权利的侵犯。比如中国家庭很常见的逼婚与逼生孩子,都是打着“为你好”的无私旗号。如果一个人不能接受这种逼迫,往往就会被指控为“自私”,听到类似“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不快点结婚生孩子,我死了都不会瞑目的,你怎么这么自私”的控诉,但这显然不是自私,仅仅是对自身权利的捍卫而已。

将“自我意识”曲解为“自私”,实际上是对“自我”这个概念的极度恐惧。这种恐惧是巨大的悲哀,因为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我”为何物。

所谓自我,是尊重内心选择,不剥夺他人权利和自由,自给自足,认清自己;所谓自私,则是索取和剥夺他人权利和自由,缺少独处能力,需要通过他人来满足自己。由此可见二者的区别有多么大。一个社会的大多数人不能为自己而活,最大的问题就是会让整个社会丧失边界感。

以读书为例,几乎每个家长都会告诉孩子“学习是为了你自己”,这句话当然是对的。但有多少家庭能真的做到这一点呢?太多家庭在子女的学习中加入了不该有的东西,比如父母的面子,让一代代人反感的“别人家孩子”便是例子。父母的过度期望,或者将自己曾经的遗憾投射于孩子身上,是无数家庭悲剧的来源。至于过分剥夺孩子的快乐,甚至为卷而卷,早已是一种时代病。它固然有社会成因,推着每个人往前走,但“没有问过孩子是否愿意”仍然是家庭常态。

即使成年后,中国人的人生也很难与“自我”“自主”扯上关系。比如找工作,是追求稳定还是要理想,堪称中国家庭的永恒命题。这两年考公热,甚至成为毕业生的首选,看似实现了代际之间的观念统一,但说实话,它更多是年轻人的无奈与老一辈思维惯性的合流,并不意味着观念上的真正统一。

结婚生子更是重灾区,逼婚逼生孩子,本质上就是对“自我”的剥夺。中国家庭最常见的“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还不结婚生孩子,你对得起谁”是典型的道德绑架,但却被许多人视为理所当然。草草结婚酿成的悲剧,即使在现实中发生再多次,当事人的父母也不会真的检讨自身。至于生孩子和“必须生个男丁”,往往伴随着“女人就像母鸡,不下蛋就没有用”的陈腐观念。

有人会说,父母是无私的,他们根本不要回报。这句话显然过于绝对化,而且,即使是那些真的不要物质回报的父母,也不意味着不存在问题。当父母为了孩子付出一切,完全丧失自我时,带给孩子的巨大压力是无形的。父母越是强调不要任何回报,孩子内心往往就越是压抑,继而会主动选择在各种人生大事上违心进行迎合(这实际上也是许多父母内心期望的“回报”)。

无数中国家庭都有过这样的悲剧:子女一直生活在父母的期望中直至崩溃,但父母又觉得自己很冤枉,因为自己在物质上极其无私,并不要求物质回报,所以觉得孩子不领情。其实,这是因为双方对“回报”的认知并不一样。

中国家庭的“付出”和“回报”往往只注重物质层面,简单来说就是“钱”,对于精神一向缺乏呵护。为什么当下许多面对升学压力的孩子,会在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精神崩溃?这种压力并非仅仅来自学校,而在于“我们辛辛苦苦,你要以好成绩回报我们”的潜意识压力。

长期以来,“为他人而活”占据着中国社会的道德高地,但它恰恰阻碍了社会走向文明——连一个为自己负责的正常人都做不到,社会又谈何正常呢?

在大多数中国家庭,都充斥着类似的场面:父母无比节俭,对自己的吃穿用极为苛刻,对孩子则非常舍得。许多人认为这是无私奉献,却忽视了它带来的无数负面影响——过分节俭和自我苛刻其实会传递给下一代,左右他们的观念;孩子会觉得一切理所当然,反而失去对爱的感知;过于强调物质上的积累,但精神上的贫瘠才是对孩子最深刻的影响。

最后一点最为重要,许多中国人对养育儿女的理解其实只有一个字——钱。他们认为,只要经济上能支撑,就能让孩子吃好,接受正常教育,以后有好的出路,即使暂时没有出路,家里的积累也能够帮助孩子。

钱固然重要,但精神层面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我很久以前就说过,我写作和出书,除了自己喜欢之外,还有一个目的是让自己的孩子在很多年以后,能有途径感知到父亲曾经的努力和对世界的认知。这是一种精神的传递,是钱无法代替的(这句话并不是说我不打算赚钱,极端思维者退下吧)。

一个人不懂得“为自己而活”,正意味着对自我精神层面的忽视。一个忽视精神的人,又能真的给孩子留下什么呢?

一切物质的东西都是脆弱的,甚至会有烟消云散的一天,但一个过好自己这一生、同时懂得爱之边界的人,会让孩子感受到真正的爱,也懂得如何去爱、如何面对人生。

编者荐语:

在这个大人小孩都开心的日子,浇一盆冷水,好像有点不合时宜。但是真的,“六一“越来越变味,变得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我们在这一天努力制造儿童快乐的氛围,然后在这一天之外的时间大肆扼杀儿童的快乐——从而实现对儿童世界“快乐”的精准控制。孩子们用一天的快乐,来交换一年的不快乐,实在太讽刺了。

好像只要这一天儿童集体按要求快乐了,大家都以为儿童快乐了,因此大家都快乐了。而事实是,儿童节早已变成“儿童劫”,当代孩子的快乐,早就被献祭了。

不要忘记,每个大人都曾经是小孩;也不要忘记,小时候的你,长大后想成为什么样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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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变味的“六一”

“六一”越来越变味,变得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节日年年没落下,落下的是儿童的生死疲劳和成长幻影,是孩子们心中的快乐和眼中的神光,在一年年一天天一点点地耗尽。

讽刺不在于是否快乐本身。而是儿童节,它一开始的确不是用来庆祝的,它是用来铭记的。

就像“三八节”不是为追捧什么“女神”而设立,而是为了提醒女性权利的缺位和被长久践踏;“五一节”不是为了表彰什么劳模,而是提醒曾经贱如蝼蚁的劳工用鲜血抗争换来的生存权利。

儿童节,是为了提醒人们铭记二战中被无情抹杀的近百位幼小生命,铭记人类的耻辱,保障儿童权利。提醒人们,强者对弱者制造的灾难有多么可怕,将随时可能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发生。

所以这些节日,它的源头不是快乐,而是悲伤。

但每年的这一天,你不难发现,中、小学、幼儿园,大家都在编排节目、载歌载舞,于这一个沉重的日子,让孩子们去快乐!

可怕的是,我不相信那些占领制高点的教育产业链完全不知道,我不相信号称鸡娃世界无敌的家长们完全不知道。

儿童节,它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又无比重要。它带给你两种完全冲突的体验:

微不足道的是对儿童节源头的忽视,无比重要的是对儿童世界“快乐”的精准控制——大家在这一天努力制造儿童快乐的氛围到底为了什么,如同在这一天之外的时间大肆扼杀儿童的快乐一样,都让人费解。

这不值得深思吗?这一天,我们对待儿童节的态度,与整个社会与教育与儿童的关系,到底有多少诚意?

这代儿童自上学始,接到的不可违抗的指令,全是不计后果、不计伤亡、不管代价的冲锋:“学海无涯苦作舟”、“决战起跑线”、“头悬梁锥刺股”、“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孩子们化身为一个个祭品,为了那些虚无缥缈、不切实际、毫无意义的目标,献祭一切,不惜一切。快乐,早就献祭出去了。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关键还来一个,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幼小的心灵不断被催眠、被自我暗示。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孩子们最终被催眠成功了,累了伤了病了麻木了,再也快乐不起了。成人赢了,然而快乐的、不容置疑的儿童节到了。

这不是对儿童节的讽刺,也不是对儿童的讽刺,而是对成人世界的讽刺。

02 用一天的快乐,来交换一年的不快乐

“我都做一整天题了,出去玩会行吗?”

“少找理由,继续做,今天又不是儿童节……”

“我想趁假期去找我的朋友,作业都做完了,我只有一个好朋友,三年没见面了……”

“不去,作业做完了就预习新课!今天又不是儿童节!”

“我好累,想休息……”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死不了,就给我往死里做!今天又不是儿童节!”

……

这些台词是不是似曾相识?背后是一种强悍的逻辑在支撑,强悍到毫无道理可讲。

儿童偶尔不快乐是个小问题,儿童长期不快乐是个相当严重的大问题,这是不用置疑的。原本快乐的童年是每个孩子理应拥有的基本权利,但多少人在事后回忆起来却只有无尽的痛苦。

不快乐的童年会让孩子从此生活在压抑中而无法释放天性,把自己的想法和情绪隐匿起来,性格大变。

同时,成年后为了弥补小时候所丧失的美好,在一些在意的事情上,会变得偏激和疯狂,因此三观也会跟着变动和错位。

“积极心理学”之父、美国心理学会主席马丁·塞利格曼说,儿童长期不快乐会养成悲观性格。因此,他认为,童年和少年的不快乐对孩子来说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是一剂“毒药”。它造成的心理创伤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外化成生理创伤。对千百个成人和儿童做了仔细的跟踪研究,他得到的结论是,在以下三方面,悲观者的表现更差:

1.他们更容易抑郁。

2.他们在学校、工作、运动场上取得的成绩都低于他们的自身潜力。

3.他们的身体健康情况不如乐观者。

而且,孩子的悲观可能成为他终身的“心理习惯”和“行为习惯”。

中国四分之一的青少年被抑郁症阴影笼罩的现象,可以溯源了吧?

有人立即会站出来反驳,哪用担心,不是每年有个儿童节吗?这一天,我把一年亏欠的都给补上,孩子一定会很快乐!

其实能不能真正补上已不重要。对于孩子来说,当他们养成悲观性格,就会认为痛苦是永久性的,而快乐是暂时的、是父母(权力)赏赐给自己的。

孩子们总有一天会明白什么是代价,有多昂贵。在“六一”这天快乐了,之后的一年就与快乐无缘,一年苦难就是儿童节的代价。账是有点算不过来,虽然弱者在强者面前,没有选择。

但孩子们永远无法明白的是支撑父母和老师的那个逻辑:好像只要这一天儿童集体按要求快乐了,大家都以为儿童快乐了,因此大家都快乐了。

那叫“政治正确”的快乐。

若是儿童节后想要再接着快乐,一直快乐,每天快乐,就没有了“正确”性,就“失控”了,大家都不快乐。

孩子永远无法明白的是,自己的未来可以不是自己的未来,但必须是很多人的未来。

其实道理也简单:过一个“快乐”的节显然很容易做到,显然很多方面也需要;但让儿童天天快乐显然不容易做到,而且显然也有很多人不需要。

父母和老师,是儿童成长之路最关键的引路人和启蒙者,可惜,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在及格线以下,他们习惯了“短平快”,这就是当下文化的特征,也是当下教育的本质,也是让儿童节变味的核心驱动力。

03 消失的儿童本位

最近有个很火的视频。视频中,爸爸去接初三的女儿,孩子一直大哭。

爸爸问怎么了?女儿边哭边说,“我感觉每天都过得很急,晚上一回来,吃完东西洗完澡、洗完衣服就写作业,作业写完要背书,晚上11点多才睡觉,早上5点多就起床,我那时候真的太想睡了。但是老师要求6点半到学校,我上早自习的时候都直打瞌睡……”

下面5万多条评论,有几条高赞的评论是这样说的:

“孩子太累了,教育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是)所有孩子的哭泣……”

“现在的教育对孩子是一种摧残!”

……

早上6点上课,晚上10点下课,再算上写作业的时间,每天的强度超过17小时。全中国有哪个工种、哪个职业可以做到?像小女孩一样的孩子,随时处于崩溃的边缘。大家的目标是“清北”,但搞不好前往目标的中途就变成精神病医院。最近十年全国抑郁症的大爆发和低龄化,就能说明问题。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名誉理事长杨东平说,对孩子而言,当下即未来,没有当下健康身心,就没有未来。教育应该明白对于人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健康和当下。

如果幼儿园是为小学准备的,小学是为初中准备的,初中是为高中准备的,高中是为大学准备的……每一个阶段都在为下一个阶段做牺牲的话,那整个儿童的生命和生活,完全就被损害了。

所以,儿童节如果是“用一年为一天准备”,就不奇怪了。

黑格尔说,这个世界上有部分人生活在奴隶意识里面,永远是卑微的,站不起来,永远伏倒在权力面前,而丢掉主人意识,不能做自己生命的主人。

黑格尔指的,其实就是那种从幼儿园到大学近20年,攀爬在一条拥挤踩踏的路上,不敢有一厘米一毫米的差错,最终把自己活活累死的孩子们。

李玫瑾说,人的问题,都是出在早年,现在为什么这么多病人,为什么这么多人让你觉得不可思议?其中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很多人的成长环境被破坏了。与过去的60年代的穷和70年代的乱相比,现在更可怕。真正的教育最重要的是早年,早年的成长环境被破坏,到后面再去教育再去弥补是没用的。

《最强大脑》选手王昱珩说,滥用教育和错误的学习,还不如虚度光阴。像一个个螺丝钉一样,伏在流水线上,没有人有独立思考和分辨能力,是件可悲的事情。教育的目的不是让你去适应社会的病态,不是让你去安于被现实奴役,教育的目的是让你摆脱现实的奴役。

这代孩子的悲摧,天可怜见。学校和家庭两口“高压锅”,一把焦虑的大火,天地间熊熊燃烧。小小身躯架于其上,整天周旋其间,拧过来再翻过去,真的快熟了。

那些本该被童真填满的地方,再也难以看到儿童的身影。比如说:春游、秋游、池塘边、秋千上、田野里、山坡下、周末、寒暑假……所以常常让人产生错觉:儿童不见了,要见儿童,只能在儿童节。

上个月教育部发布了“禁令十二条”,指向学校安全底线失守、日常管理失序和师德师风失范等三方面问题,详细列出12项基础教育规范管理负面清单。包括教师漠视纵容学生欺凌行为、侵占课间休息时间、提前开学、推迟放假并利用寒暑补课等。教育部给各地的时间并不多:5月底启动实施,9月底学校自查,12月底总结反馈。

有媒体形容,“禁令十二条”在“重视程度”和“惩治力度”方面的强化,达到“空前”规格。

不见得“禁令”就是奔着“六一”来的,不见得“禁令”就能立竿见影解决问题。但从今年儿童节起,有一个新的开始,总归是好的。

只是,“禁令”只能针对学校,而家庭的“禁令”,谁来出?

自2015年-2019年房价大涨潮开始,中国本就不高的人口出生率终于是要见底了,无数人都在讨论人口出生率大减会带来怎么样的社会问题,还有人在呼吁给生孩子的家庭发放补贴,还有人关心和“少子化”相伴的“老龄化”。但几乎没有多少人关心这些新生儿,仿佛他们只是社会资源,而非和我们一样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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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意义上讲在对人口出生率的问题的讨论中,几乎所有讨论者的立场都是站在父母这一端而非子女,原本处于子女立场的人,在面对出生率问题时也莫不是如此。于是我们就可以用一种新的视角审视亲子关心了,对于父母来说,生孩子本就是他们的目的,他们生孩子会有各种各样的需求,但是当全社会作为这个“总父母”时,这个需求无非就一个:社会需要发展、延续,不仅需要经济的发展,更需要人口的增值来推动它,新生的人口是源源不断的劳动力,通过不断的劳动社会才能发展。

这就是父母生于子女的真正目的,本身无任何恩情可言,就是社会发展之必须,一代一代人不断接力罢了。但家庭的存在掩盖了这个过程:因为家庭存在,社会就会被分为家庭内和家庭外,一个人不仅是社会的人,也是家庭的人。对于任何一个家庭来说,权力关系都是必须的,有权力的人能统治无权力的人,子女一生下来是没有劳动能力的,只有依附于父母才能长大,他们不得不听从于父母的,不得不牺牲自己的自由意志。牺牲自由,丧失自主选择权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痛苦的,人的出生本身就是不能自主选择的,而一个小孩从出生就不能自主选择,他也不能自主选择抚养人,不得不听从和依附于父母,这一整个过程都只有顺从可言。

谁会天生顺从其他人,接受其他人的压迫呢?没有人会这么做。所以压迫者编造出了无数的谎言蒙蔽被压迫者:“人生下来就分贵贱”这是奴隶主骗奴隶的;“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是土财主哄骗农夫的话;“你没钱是因为你不努力”这就是资本家骗工人的了。在家庭内,这个谎言就是“父母之恩”:我们把你生下来是你的恩情,所以你要听我们的。既然社会繁衍仅仅是一个经济过程,那么它就没有恩情可言,背后完全就是利害关系。但家庭的存在,让父母能通过生育这件事来压迫子女,并有机会在子女有工作能力后剥削他们。

生养这件事的确要付出很大的成本,但现今社会任何个人都是社会化的人,都是要在社会化大生产中生存的人,他们的劳动面向的是社会。而如今的家庭模式,是要让社会化的人,自己承担抚养成本,自己再从子女那里获得抚养的回报,这样做就能让资本家投入更少的钱在劳动力身上,以攫取到更多的剩余价值,而劳动者在成为劳动者之后还要承受来自资本家和旧家庭的双重剥削。而劳动者想再获得一部分劳动果实就得将所剩无几的劳动成果拿出来,抚养子女,进行一笔高投入低回报且高风险的风险投资,除非子女非常非常听话,否则他们连收回成本也做不到。而为了让子女听话,那可不得“养育之恩”上嘛。

只是如今的劳动者已经被剥削得更彻底了,他们连拿出仅剩的劳动成果搞抚养子女的风投都做不到了,其中相当大一部分人也觉察出了这个骗局,他们选择了躺平、摆烂。

一个社会化的人必然要通过社会化的方式来抚养,对,就是“社会化抚养”。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要不断从劳动者那里榨取剩余价值,它无力进行社会化抚养。唯有社会主义国家能,“社会主义的孩子,再多也养得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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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家点进来后别急着骂我,稍微看一看我的观点再骂我不迟。

女权主义必然引起人口出生率暴跌这件事其实就是事实啊:女权主义号召女性成为职业女性,有自己的一份事业,不依靠家庭,自力更生。去忙自己的事业,而不是只呆在家庭内,那么原本能用来生育八胎的时间就没有了,人口出生率自然而然就会暴跌,任何一个现代国家的人口出生率都是这样,欧美国家不例外,日韩不例外,中国也一样。

如果历史就是这样,那应该不会有多少人会担忧出生率下降,毕竟少生孩子可太香了,不管对男的还是女的都是这样:原本喂奶换尿布忙小孩功课的时间能拿来追剧看电影,还能出去找更多兼职,赚更多钱,人总喜欢追求更美好的生活嘛,男人一样,女人也一样。

可是,社会总有个可是,我们现在的环境可太卷了,都快虎皮蛋糕摸电线——卷麻了,职业女性要是想生个小孩,那原本的岗位很快就会被卷王之王占了,等孩子生下来了,在职场上就得掉一大半价,这些大厂看着你带个小孩就不想招,去那些小公司赚得又少,还不够送孩子去上美术班呢。

这时候躺平,回归家庭?首先你老公就得双倍卷,天天996,指不定哪天就在健身房剧烈运动死了;如果老公至少还在,房价这么高,用钱的地方这么多,怎么也得“丧偶式育儿”吧:孩子的功课全得自己来,哪天心情不好了还得自己开导,可自己都这么多事儿呢,怕是越开导大家都越玉玉吧。

而且当家庭主妇这件事本身就非常不女权,等于是要指望家庭活。为什么现在那么多“家暴”都阻止不了,是那些家庭主妇自己都是抖M吗?现实就是家庭主妇要忍受来自丈夫、婆家、还有子女无穷无尽的冷热暴力,她没有离开家庭独立生活的选择。自己想润出家庭,润去哪?回归职场,然后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卷不过后辈了,没她们年轻,没她们无所顾忌;去找一个保洁、刷盘子的工作,那得能拉得下脸;总不能去桥洞底下当大神吧。回过头才发现好像离不开家庭了。

对于现在一个普通的职场女性来说, 不结婚不生孩子本就是最好的选择,信不信女权主义不过是自己内心坚定不坚定罢了,不信女权主义,然后去信老爸老妈的催婚,再去嫁给一个甚至完全都不了解的人,最后再像完成老爸老妈的任务一样生一个你根本都不爱的小孩,然后再让他延续这种操蛋的人生?职场女性们已经做出了她们的选择,这个选择的结果就是人口出生率暴跌。

我们再反过来想,人口出生率暴跌这件事真的有什么坏处吗?好像正好相反吧,是我们的不婚不育躺平摆烂的选择促成了人口暴跌,现在一个一个35岁“优化”,25岁“运动过量”的,我们还担心自己的养老金吗?当代的打工人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都不错了。人口暴跌,没人养老有那么重要吗?咱们死了后还管洪水怎么泱泱吗?

那么到底是谁在焦虑人口出生率暴跌呢?是被暴跌的人口自己吗?还是?

总之啊,女权主义必然引起人口出生率暴跌,但这件事就是我们现在都在做的。

人民因皇上的欺诈而变得愚蠢 皇上因人民的愚蠢而欺诈得逞

我们只听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却从未有“治国平天下,匹夫有权”一说,只讲责任,不给权力,需要百姓出力时就说“匹夫有责”,匹夫没有权力,又谈得上什么责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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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数千年历史文化中,从来都没有“天赋人权”和“社会契约”学说,没有民众参政传统,多数人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权利。儒家讲究“修身齐家”,在修身中泯灭独立个性,因为高度中央集权的官僚机构、绝对君主制和宗法制,本质上都和“个人权力”水火不容。在被极端异化的儒家统一思想的浸润之下,习惯于等级化社会,三六九等,人人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却很少人想过自己的处境因何而来,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外乎“服从”“迎合”,因为这是“忠孝”所要求的,那就是无条件听话。

有学者说,中国人下“愚”而上“诈”。人民因皇上的欺诈而变得愚蠢,专制皇上因人民的愚蠢而欺诈得逞,下因上“诈”而“愚”,上因下“愚”而“诈”。

文化与信仰的专制统治很神奇,它摧毁你的身心,却不令你感到异样和痛苦,甚至还沉浸其中而津津乐道,让你变得智力混沌而不会独立思考,从而顺从专制君王的统治。

以“群儒首”董仲舒为代表的伪儒思想便是专制主义推崇的这种文化与信仰,历代专制君王在前赴后继的儒家学派的推动下对孔子学说加以异化,神化专制王权,欺诈天下臣民,维持道德的同一性、统一性,让任何不同的声音都淹没在不容置疑的思想暴戾之中,以维护皇权专制统治秩序。

那么,孔子开创的的正统儒学是如何被极端异化而成为专制统治的帮凶的呢?

我们从孔子核心思想“孝”的演变便可观其端倪。孔子认为“孝”是“为人之本”。“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孔子的孝道局限于家庭内部,虽然依旧强调长幼秩序,但仍然是权责统一的,无论是子对父还是父对子都要“合于礼”“父慈子孝”。

然而,曾子却将家庭伦理的孝道引入到国家层面的孝治:“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曾子把孔子对于父子之间的孝道推扩开来,认为对君主不忠诚、任官莅事不虔敬,甚至临战出征无勇力都是不孝的表现。

曾子之“孝”已远远超出纯粹的赡养父母,将其延展到“齐家治国平天下”,将“孝”从一种事亲之“德”提升到一切天地之“道”。在此铺垫之下,秦汉后出现《孝经》,给予孝道以理论上的提升,称“夫孝,始于事亲,忠于事君,终于立身”“孝之大,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孝”从侍奉父母出发,延伸为天经地义的道德准则,构成皇权专制伦理的基石,用这样一部“经典”的方式凝固下来,以至于成为治国的标准,历代君王加以拔高、异化而推广行之。

当“孝”成为了一种权力和权术,就彻底与孔子儒学原意(“合于礼”)背道而驰了,新伪儒学作为一种个人修养、道德品质,却进入了政治权力和国家治理的刚性制度之中。

《孝经》成为儒家经典之后,是否具备“孝”的品德在国家的人才选拔中发挥着极大作用,“举孝廉”成为一种选拔机制而长久地存在。加之法家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理论与儒家的礼乐思想结合起来,更是迷惑人民数千年。

得了“礼乐壮皇威”好处的刘邦,将儒家奉为上策,专程从长安一路颠簸到山东曲阜,以“太牢之礼”祭拜孔子。“身为皇帝而亲自祭孔子,刘邦是第一人”,皇帝尊孔,刘邦是始作俑者。

汉初儒家主张将仁政与法治结合起来,以德为主,以刑为辅,重视道德教化。董仲舒对儒学进行了翻天覆地的改造:天人感应论,使伦理道德神学化;君权神授说,为君主专制的合理性提供了神学的论证;三纲五常说,进一步强化了儒家的宗法思想。

西汉武帝接受了董仲舒的建议,实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终于找到了一种最适合专制主义中央集权政治制度所需要的伦理基础。自此,官吏主要出自儒生,儒家逐步发展,儒家思想成为此后二千年间专制王朝统治人民的正统思想。

两千多年里,王莽将孔子追封为“褒成宣尼公”。北魏孝文帝尊奉孔子为“文圣尼父”。唐玄宗做得更出格,他专门遣尚书左丞相裴耀卿到国子庙册赠孔子为“文宣王”,给予孔子被南向朝拜的权威资格。唐玄宗还为儒学经典《孝经》作注:“孝者,德之至、道之要也”,是道德、教化的“至要之义”,在价值观上确立国家的导向。宋真宗加谥孔子为“至圣文宣王”,宋仁宗改封孔子后嗣为“衍圣公”。宋后的元武宗加封孔子为“大成至圣文宣王”。清顺治皇帝虽改称孔子为“大成至圣文宣先师”而不再称王,但到了咸丰皇帝,又将祭孔礼典升格为大祀,行三跪九叩之礼。

难怪豫才要说:孔子早就有了“文宣王”这个“阔得可怕的头衔”。仲尼这位胸怀开阔、诲人不倦的智者却在徒子徒孙造神运动下,被塑造成不可侵犯的圣人,在历代皇帝前赴后继的授封之下躺着成为专制统治的帮凶。

儒家思想成为社会思想意识形态的单极,没有了百家争鸣的局面,桎梏民族思维,使学术自由从此成为后代士子的奢望,中华民族为此付出极其高昂的代价。

几千年来的皇权专制社会,代代传授的不外乎《四书》《五经》,中国人基因中的忠孝伦理思想都是被极端异化的儒家思想与专制统治结合的结果,从而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德治”淹没了“法治”,臣子沦落到以自称奴才奴婢为荣,君臣子民关系沦落为主奴关系,最终把人变得不会思考了,变成了傻子。

个人言行必须符合礼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只有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时,社会才能达到“治”。儒家的政治原则是维护统治“质尔人民”使社会安定,而非个人的权益保护与生产力创新。

有学者认为,儒家对个性是深恶痛绝的,其修身是按照圣人的方式去求道,道只有一个,那么成功的修身就会产生出许多类似性格,而不是独特个性。合乎道,正是要摆脱个性。

儒家对“个性”最大的限制则在于统治阶级维护的等级制框架。儒家的最高道德原则是“忠君报国”,要求个人作出一切牺牲来达到它,尽管忠君和报国常常相互矛盾,置人于两难,君王有错,大夫有责任去谏甚至死谏,但为什么要为一个执迷不悟的君王而非死不可呢?

多少忠臣最后像狗一样被杀,没有任何法律可以保护他们不受皇帝个人好恶的迫害,抗议的途径就是自杀。那怕官至极品,也仍然处于君王的生杀之下,因为国家是一姓之天下,儒法等级制度要求,地位低的人对高的人绝对服从,忠孝是美德,那怕愚忠愚孝。

一个人的生命存续都被别人攥着,还谈什么个人权利与个性创新呢?